第三十四章
「你真的是我的如墨哥哥!」她再也忍不住的号啕大哭起来。
凤诀猛然把于露白抱住,她毫不掩饰的哭声让凤诀一颗心又痛又难过,但同时也滑过一道深深的暖流。
这世上,只有他的白儿妹妹会这样全然没有纠结的相信他。
最终还是凤诀先恢复了过来,他用指腹轻轻抹过于露白的脸颊。
「不哭,今晚可是我俩的洞房花烛夜,哪有新娘子哭成这样的,你瞧瞧外头丫鬟们的身影,一个个都以为我欺负了你。」
于露白抬起泪眼迷蒙的眼看向窗子,果然,密密麻麻的人影到处晃动,要死了,这要传出去可就闹大了,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却哭得像狼嚎似的,能听吗?
她赶紧抹了泪。
凤诀趁着她抹泪匀脸的同时开了门,对着守在门口和廊庑下的几个丫鬟沉声道:「少奶奶突然想家了,没你们的事,都下去吧。」
微芒拉着弄潮的袖子,吩咐着楠安伯府拨到贞观庭来伺候的丫头们,「大家都散了。」
凤诀转身回了屋里。
于露白抬过头来,和凤诀对上了眼,因为被泪水洗过,她的美眸有种脱胎换骨的清澈,散发出一种动人心弦的光芒。
想当初在荷泽县,她要是对乔童视而不见,不在乔家住那两天而一走了之,就和她最爱的那个人错过了。
因为一时的善心,无意间也替自己成全了一生的幸福。
是不是冥冥之中,什么都是安排好的?
感谢上苍!
凤诀看她神情有些恍惚,一语不发,干脆拦腰把人横抱起来,放在大床上。
火热的身子覆上来,于露白觉得像踩在棉絮上,又像置身在排山倒海的热浪里,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健硕的好身材,就听到耳边的人说——
「你放心,我会很温柔,不会乱来的。」
信誓旦旦说不会乱来,会很温柔的某人足足折腾了大半夜才停下来,于露白想捏死他的心都有了。
第二天,两人尴尬的谁也不敢多看对方一眼。
还是于露白看不是个事,唤了两个丫鬟进来,替她梳洗,这时,凤老夫人派来的嬷嬷也收走元帕,回去交差了。
屋里两个于露白的大丫鬟伺候她更衣,另外两个本来就在贞观庭的丫鬟也抱着衣服、锦带、鞋子进来,不一会儿夫妻两人便都妆点妥当。
走在前往怡人堂的路上,丫鬟婆子们离得远,凤诀很自然的把于露白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握着,力道不轻不重,轻了怕她跑,重了又舍不得她痛。
「等会儿要去向祖母敬茶,你对府里的人可大致了解?」
于露白上头没有婆母,正经长辈就祖父母。
「嗯,我出嫁前,娘和父亲都对我说过。」
楠安伯府是人口非常庞杂的大族,不说那些旁支,老伯爷凤松广十分多产,对繁衍子孙这档子事儿非常的有兴趣,几个妻妾也非常争气,共有七个嫡子,无数庶子,七个嫡女,无数庶女。
撇开出嫁的女儿不说,这几个儿子都傍着他这棵大树过日子。
只是这位伯爷何许人也,没本事没气魄,吃喝玩乐矢志贯彻到底,守着上一代留下来的家财吃喝玩乐,到前几年家财所剩无几,后来根本是靠着借贷过日子。
也因为上梁不正,这下梁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没什么出息不说,个个都是好吃懒做的纨裤,只知道混吃等死。
于露白归纳出来,凤诀那位二婶母敢对凤诀动手,惦记的无非公中那些财物,不过眼里只看见钱,连亲侄子都要加害,已经是泯灭人性的作为了。
摊上了这没良心的一家子,以德报怨可不是什么聪明的想法。
他重生前重生后都是个没人疼的孩子,她决定了,自己的相公自己来疼!
凤诀知道自己的娘子很有主见,而且绝对不是那种以夫为天的传统女子。「既然你都知道,一会儿只要向祖母敬茶,其他人你无视也是可以的。」
于露白嫣然一笑。「这个你放心,虽说当年我们比试什么的都是你让我居多,但是我也不是吃软饭长大的。」想欺负她没那么容易!
「那就走吧,不过,你今天真是美丽。」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贞观庭。
今日于露白穿着正红蜀锦丝缎袄子,绣晕绿双林蝶恋花,粉色晕缎绣蝴蝶落花绣鞋,轻银流光绫裙,绾凌云髻,戴累丝双鸾簪珠玑,一支鸽子蛋大的镶南珠步摇,耳间也戴着南珠耳坠,大气又美丽。
凤诀只觉得他的媳妇儿美得不可方物,因为看得太过专心,一错脚,差点就踩歪,撞上了栏杆。
后面的丫头们齐齐倒抽了口气,反应过来后想笑又不敢笑。
凤诀一看,于露白正掩着嘴笑,欸,他终于心酸的明白古时幽王为取悦褒姒,烽火戏诸侯的心情了。
于露白朝他俏生生一笑,那种眼里心里只有彼此,只容得下彼此,非你不可的感觉油然而生。
凤诀的人生里甚少感恩过什么,可现在,这时刻,他却觉得人生有这么一回,只为某人而忘了自己是多有福气的事,感谢还在她最美的年华,重生一世的他能遇见她。
正厅里,或坐或站着乌压压的一堆人,罗汉榻上坐的是凤老夫人,她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的绾了个圆髻,插了对金镶百宝卿云拥福簪,穿了件沉香色蹙金绣仙鹤衔祥云的胡绸褙子,面色红润,看起来气色很好。
丫头一见凤诀领着于露白进来,赶紧在地上放妥两个蒲团。
于露白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真心实意的头,因为她知道,凤诀还愿意留在这个家不走,有泰半原因是为了这个老人。
凤老夫人喝了茶,然后褪了手上一对分量十足的金镯子,镯子嵌着猫眼大小的八颗紫色宝石,笑呵呵的道:「这是祖母的一点心意,乖孙媳收下吧。」
于露白笑吟吟的上前道了谢,接过手镯递给了一旁的微芒。
接下来依次是二房、三房、四房和五、六、七房的人,于露白都见了礼,身为长辈的也都给了不小的红包,人家可是从于国公府出来的姑娘,这要给少了,脸面怎么也抹不过去,至于心里有什么不可对人言之处,那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于露白比较奇怪的是,居然没见着楠安伯爷的面。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位奇葩伯爷因为喝醉酒,折腾了一晚,现在还呼呼大睡着。
至于江氏,因为病着,自然是来不了了。
接下来是平辈和晚辈见礼,平辈嘛,于露白收到的都是荷包,至于内容物如何,依照这家子的做派,想必不会太好,不过她也不介意。
不用她示意,弄潮已经捧着漆盘过来,她回赠的也是荷包,看起来不显,但那荷包精致,叫人爱不释手。
几个年纪小的当场就打开荷包,惊叹了出来,「哇,伯母送我的是匹黄金马耶!」
「我的也是!」惊叹声此起彼落,比起凤家人送的小金锞子,于露白给的金马起码有半两那么重,不可谓大手笔。
太太、奶奶们命婆子、奶娘把孩童带开,有几个年轻人走过来和凤诀打招呼,其中有个穿湖绿杭绸的男子轻浮的眼光居然在于露白身上转了转。「贞观,你这媳妇儿还真漂亮,我屋里那几个拍马也赶不上。」
凤诀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另一个穿宝蓝团绣袍子,眼皮浮肿,手上还俗气的戴了几个金马蹬戒指的更是直接,「小嫂子,往后成了一家人,咱们多得是碰面的机会,有空来我的院子坐坐。」
一个女子无缘无故去丈夫的兄弟屋里坐什么?可想而知不会有什么正经事。
这一屋子的人没有人知道于露白是那种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只见她温软微笑,看起来娴静寡言,丝毫看不出来外面传言般的杀气。
去你妹的!于露白在心里骂了声之后,笑得更甜蜜了,只见她轻轻往那乌木雕葡萄缠枝桌角一拍,也不见使什么劲,就好像拂灰尘似的,一屋子的人只听见「喀地」一声,那桌角宛如被刀给横劈一记,整整齐齐地掉到了地上。
屋里一片死寂。
于露白笑得妩媚天真,望着自己的手。「哎呀,手滑了,真是对不住啊。」轻声细语,宛如鸟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