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因为她手已经有些凉,所以见到青霄一行人总算赶上来,东方胧明也松了口气。领头跑上来的果然是水樾的老妈子青霄,手上抱着她的羽氅,本来一脸要数落水樾的表情,见到东方胧明仍是忍住了。
「王爷。」
「青姨!紫阳,你们瞧!我画的!」水樾立刻献宝似地摊开她的大作。
「我看看……」紫阳对着画仔细研究,「我知道了,这草地是你画的,了不起,会画草了。」她热烈鼓掌。
「什么草?这全部都是我……和王爷一起画的。」她到底还知道脸红,但也只是支吾了一下下,接着又大言不惭起来。
紫阳还是不怎么喜欢东方胧明,不过她也知道他们俩的关系,能不出岔子是最好了,所以决定暂且收敛自己挑剔人的眼光,「我看你是在旁边捣蛋吧?」
她上一次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宫主斗嘴,已经是好久以前了。至少水樾现在精神很多,她能不找碴就不找碴。
「你少嫉妒我了,这叫天分!天分!」
在她们斗嘴的当儿,青霄已经俐落地替她穿上羽氅,原本她看见水樾身上的披风时还一愣,东方胧明在一旁道:「都穿上吧。下了山再脱,这山上凉冷。」
「王爷费心了。」她默默地想是不是该阻止水樾和紫阳孩子气地拌嘴,毕竟要给桂王留下好印象,却见东方胧明只是笑着看水樾那些幼稚的举动,丝毫没有嫌恶之意,反倒看得挺入迷的,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你们动作怎么这么慢?」水樾问的自然是她们迟了这么久才到的原因。
「难道要赶着来凑你们的热闹?」紫阳不怀好意地论笑,还偷偷小声地道:「我们太早来岂不坏了你的事?」
水樾脸一红,「什么我的事……这里人来人往的,你瞎说什么?」
人来人往?紫阳本以为堂堂王爷,该把这座寺庙围起来才是。她瞥向凉亭外唯一的「外人」,叉腰问:「那家伙怎么在这儿?」
石羽从刚刚就很努力地屏住气息,不引人注目。
水月居的母老虎,他可真是怕了!
见母老虎气势汹汹地指着他,他既感头大又无辜,「在下是王爷的护卫。」之前王爷每次夜访水月居,这女人没有一次不呛他,难道都是呛假的?
「因为马车在路上出了点状况,所以一些东西都还在山下。」青霄插话道,阻止紫阳咄咄逼人。
「既然这样,今日就提早下山吧?我想寺里的素斋你们也吃不惯,回城由我请客。」东方胧明道。
请客?「全部一起请吗?」紫阳心直口快。今儿个出门时就有些不大爽快,这家伙开口说一句话,水樾就兴冲冲大老远地跑过来,结果现在他大爷又一句话,一夥人连张椅子都没得坐就要跟着下山,以前在江湖上,谁敢这么让她们忙得团团转啊?
「当然。」东方胧明原意如此。
水樾跳起来,「不用了。」十几个人都要请客,万一他钱带不够怎么办?
「为什么不用?」紫阳也跳起来,低声在她耳边道:「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他请我就好,干嘛连你们也请?」她当然知道是好机会,但这难得的好机会若是害胧明哥哥破财可是万万不行!
「你这见色忘友的……」紫阳的嚷嚷被青霄打断。
「因为要准备的东西多,我们来了快二十人,有备上乾粮了,不用王爷费心。」她解释道。就算水樾不说,她也知道这丫头担心什么,只盼让她这么放在心上的人,也能了解她那些心意。
「两百个人也吃不垮我,放心吧。」东方胧明说着,忍不住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水樾的头。
深夜,东方胧明早早梳洗完毕,一如往常坐在书斋能够欣赏月色的一隅,伴着他的樱花虽已落尽,但显然他照顾得勤,枝桠依旧强壮。
他没有再心不再焉地捧着书,也早已不在乎府内其他人撞见了他自然流露的情绪,此刻他拿着白手绢,抚过上头的墨渍,忍不住微笑。
本来他想把那幅和水樾一起完成的画带回来,但她说想留做纪念。他想到她献宝似地要水月居的每个人仔细欣赏那幅画的模样,就忍不住拳头抵唇笑出声。
那丫头真是宝!
不远处的石羽,感慨地望着天上将圆的明月。以往每当主子一脸阴鸷、生人勿近地发愣时,他替他担心;现在主子一个人独坐也能笑得如此开怀,他又有些担心了,毕竟旁若无人般地忽然发笑,会引人侧目的,像今天晚上总管就一脸担心地问他,王爷是喝醉了,还是无意间经过了乱葬岗,带回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
东方胧明将白手绢贴到鼻尖,又想起水樾的手受过伤的事。
隐隐约约早有怀疑,他本以为只是直觉——但是他的直觉向来神准,这件事却让他忍不住细细地思考起那些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如果水筠是小月,她何必要用一个会让他联想到她姊姊的名字?虽然水筠当年解释过,她一直都很羡慕水樾,希望成为水樾。
如果水樾就是小月,那她为何不揭穿妹妹的谎言?
会不会是怕他不相信?以他当初对她的态度,她若是鲁莽地揭穿水筠的谎言,他会信吗?思及此,东方胧明拧起眉,良久,像是想通些什么地缓缓吁出一口气。
「石羽。」他知道石羽老担心他会闷出病来,他不如就替他找个让他更操心、更头疼的媳妇,他就没心思这么婆妈了吧?
石羽走进他身边,却见东方胧明只是抬头仰望桂魄,有些感慨地道:「你觉不觉得,这夜长了点。」
「……」觉得夜长就去睡觉呗!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叹气,怕别人不知道他犯相思啊?
【第八章】
又届十五月圆时,东方胧明早在前几日就将可能拖延的公事一迸办了,天都还亮着,就来到了水月居。
这几回他出入水月居都是光明正大的,甚至让桂王府的马车在外头等。此举无非是针对那些流言以毒攻毒。京城本就人多口杂,即便追查出流言的源头,也无法让那些蜚短流长消失,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嚼舌根的人知道,他们如今指指点点的,是谁的脸面?
这招果然凶残。先前把话传得很难听的三姑六婆,都急着自清,之后纵然还有议论,也不敢往坏的方向讲。
要知道,天家的王爷这两年来接二连三地办了婚事,到后来老百姓也爱猜接下来轮到哪位英明神武的王爷?他们七兄弟被传说得有如天神转世,众人对他们的风流韵事自然也多了几分神往和好奇,而如今人人在猜这回该轮到桂王了,所以桂王此举,显然也有一点宣示的意味。
水月居里,原本还会背着主子吵吵闹闹的小丫头们今日都特别安分。因为青霄耳提面命,不许她们淘气坏了事!连本来会跑去对石羽指指点点的,这回可都安静了下来,石羽这次不用当箭靶了——以前凌虚宫上下对桂王不满,又不好当着东方胧明的面发泄,自然把怨气都往他身上戳了。现在石羽被安排到书房,可以看一些兵器谱和兵书之类的,还有茶点享用,他也挺乐的。
早知道王爷和水宫主和好,他可以少受点罪,他真该早早帮忙撮合两人才对。
东方胧明和水樾用过饭后,在花园里对弈,没料到两人这一下棋,因为棋逢敌手,还真杀个浑然忘我,回过神时都二更了。
「进屋去吧。」还是东方胧明提醒她,她才回过神来,涨红脸。
「呃……哦……」她同手同脚地走了两步,僵住,背后的男人抿着嘴笑,没催她。
他没看见吧?她摆动手脚,假装自己是故意的,只是想活动活动身子。
屋内早备好一切,四下寂静无声,她开始担心再静下去,他都能听见她的心跳声了。水樾来到床边,颤着手准备脱衣服,东方胧明的双手已经从身后环住她。
「我来。」
「呃……」他要帮她脱衣服?水樾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东方胧明慢条斯理地解开她腰间束带,在衣裳渐宽时,手指滑过她颈后,将她的长发拨到左肩前,替她脱下上衫,然后磨人的手顺着她的背脊,滑向抹胸的绳带。
灯亮如昼,可以替她遮掩的被褥离她好远!水樾颤抖着想把自己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