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纸条
可偏偏这样容易就锁定目标,让凤至又不敢相信自己这猜测了,也许君子不止一面呢?
男人愣了一下,倒是没料到凤至会这样回应,瞧见凤至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不由莞尔:“不过一夜时间,你的胆子怎么就变大了?”
凤至懒得搭理他,看完了转身就要走,男人却忽然开口道:“宫里的消息,你想听一听吗?”
凤至站定,转身,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仪态异常地端庄,“我姑且听一听吧。”她道。
男人失笑,到底没有逗弄她,道:“宫里至今没有传出皇后离宫的消息,看来靳明渊将事情瞒下了。”
凤至不语,这不废话吗?自己的女人被人睡了也就算了,跟人私奔了他还四处宣扬,这不有病吗?
“宫里如今已经没有东妃了,傅清窈现在什么也不是,被禁足在采旋宫。”
凤至听罢不由皱眉,靳明渊对他那些后妃总是异常的宽容,让她十分不解。即便是那些女人能力强悍还能当属下用,也不该如此才是。络美人假传圣旨不过消失一段时间又安然无恙出现就罢了,傅清窈数次害她,即便她这个皇后如今不招人喜欢,甚至可以说是被他厌恶,但就她头顶上还顶着个皇后的名头,靳明渊对傅清窈也不该这样宽容!
“西妃呢?”凤至问道。
男人笑:“中宫凤印在东、西二妃手中,后宫如今又仅有这两位高位分的嫔妃,他总不能一下子同时斩掉自己两条臂膀。若将金圣儿也处置了,他这后宫谁来替他管?”
凤至还未说话,男人又道:“你是不是觉得委屈,她们这样害你,可靳明渊竟然就这样不轻不重地将人罚了就算了?”
凤至望他一眼,知道他必定是有什么话要说,便沉默着不说话。
“这是有原由的。”果然便听他道,“傅家是书香门第,傅清窈母亲却出身将门。傅清窈从小便习得一身好武艺,但是几年前因为救驾,不仅废了那一身武功,身子也从此开始变得虚弱。为了能够继续留在靳明渊身边,她刻苦习了医术,总算使自己还有一技之长,自此靳明渊每每出行都要将她带在身边,以避免膳食被居心不良之人动手脚。”
凤至讶然,委实没想到这两人之间还有这样的故事,这样一来如今的事情就很好解释了。靳明渊平日对着她做戏时不管多么纵然宠爱她,实际上在他心里她却是全然比不上傅清窈的。
男人继续道:“至于金圣儿,因为傅清窈与她情同姐妹,这姑娘又心思简单忠心不二,靳明渊自然也多照顾她一些。”
凤至撇嘴,心思简单?也是头一次听人将狠毒任性说得这样清新脱俗的。
“没了?”凤至意犹未尽。
“没了。”男人老实点头。
凤至站起身来就要走,男人连忙开口挽留,他道:“其实还有!”
凤至停下,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帝王情史的兴趣,男人却以一种十分怀念的语气道:“你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要不我跟你说说我们小时候的事?也许你能想起来也不一定。”
凤至一怔,随即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抬脚就走。
身后的人也不强留,黑纱面具之下他唇角微扬。
凤至出了屋便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总是这样试探她,难道他真的还不确认她身份?
“夫人您慢一些,小心着身子。”凤至走得快了些,两个丫鬟便连忙搀扶。
凤至放慢脚步,问道:“我想出府去走走,可以吗?”
两人皆是一愣,随即低下了头,道:“夫人,老爷说您身子重,现在还不能出去,他不放心。”
凤至也只是随口一问,完全没抱什么期望,那男人想必早就安排妥帖了,听到这个回答她也不生气,只挥挥手,道:“那就出这院子逛逛吧。”熟悉了地形,逃跑总要方便些。
不想两人齐齐往她身前一拦,道:“夫人,老爷说让您好好在这院子里休养,外面人员纷杂,怕有人不小心冲撞了夫人。”
凤至默然,竟然连这点权力都没有?看来她只能寄希望于传说中左大人那些个剽悍的姨娘了……
凤至这样想着,就老老实实回了屋。
阿九自那晚后就没了踪影,身边两个丫鬟年纪轻轻,却沉默得很,一般不主动跟凤至说话,就是凤至开口想问些事情,两个丫头也是一脸茫然。整个院子能跟凤至说话让她不至于闷死的只剩下那个总待在屋子里养伤不肯出门的男人。
“你一直待在这里,想必身份已经暴露了吧?”揭他面具几度失败,凤至也不强求了,只是此时语气中就不乏幸灾乐祸。凤至心中疑惑得很,这人一直待在这个地方,靳明渊想要知道他是谁,岂不是只要去查查那四个人谁不在就行了?
男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道:“你不用担心,我府中有一替身,相貌气质皆与我一般无二,没有人能瞧出破绽。”说话间他已经走近凤至,在凤至身前蹲下。
凤至不知他意欲何为,扶着肚子就要起身,却被他伸手一拦。他目光凝在她肚子上,半晌之后,忽然抬头,语气中带着些微奇异的欣喜,“他在动?”
见他伸手就要来摸她肚子,凤至一惊,无法躲避,只能一巴掌拍上去,将他手拍开。
男人不满:“我怎么说也是他父亲,摸摸他都不行?”
凤至冷笑着回应:“谁知道你是不是?”
“那我揭开面具给你看看我,你让我摸一摸?”男人忽然道。
凤至瞪眼,“不行!”说罢将人一推,起身就走。男人没有阻拦的意思,倒让她顺利地逃开了。凤至这才意识到,这人逗弄她的意思居多。
凤至风风火火冲出屋去,又被两个丫鬟大惊小怪地念叨了一通。凤至站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步,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两人,道:“去给我找一支笛子来,这日子实在乏闷得很。”
两人对视一眼,很是为难,凤至一见她们这模样就知道她这要求是得不到准许了,果然两个丫鬟道:“夫人,老爷说过不能给你笛子。”这交代实在奇怪得很,两个小丫头觉得困惑,不过一支笛子,能干什么?老爷怎么特意交代不能给?
纵然疑惑,两个丫鬟也不敢答应凤至的要求。
凤至听罢沉默了好一会儿,丫鬟说这些都是她们老爷交代的,但无疑都是那男人的意思。他不给她笛子,是害怕她向她那些伙伴传递信息?但没有笛子也没什么关系,她并没有期待她的伙伴会为她背叛御龙宗,她要笛子也并非为了求救。
“那给我找一架古筝。”凤至退而求其次,两个丫鬟怔愣一瞬,想想老爷也没交代过不能给古筝,便答应了。
古筝取来,凤至望了望两个丫鬟,问道:“你们谁会弹?”
两个丫鬟踌躇须臾,达达站出来,道:“回夫人,奴婢会,但弹得不好。”
凤至听了点点头,也不细究达达是真的弹得不好还是谦虚,又问另一个:“会唱曲吗?”
另一个丫鬟名唤琭琭,闻言愣了一瞬,方小心翼翼地答道:“会一些。”
会就好了,凤至眯眼,笑了一笑,道:“那就开始吧,一个弹一个唱,不管弹些什么唱些什么,好听就行。”说罢走近院中的软榻,斜斜地躺了上去。
两个丫鬟只当凤至觉得乏闷,想找些乐子,也就没推辞。
凤至阖眼躺在软榻上,听见清越乐声与婉转歌声相伴而起,不由微微一笑。不知那些个姨娘不来找她,是因为不知道她的存在还是不知道她的所在?
凤至算盘打得十分好,只要将左大人后院那些女人引来,总能让她找到出路。
这主意无疑很好,达达和琭琭停下不过一个时辰,就有人闯进了院子。
女人双目赤红,怒气冲冲,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冲进院子便朝凤至扑来!
“你这个狐狸精!小贱人!”女人张着蓄着尖利指甲的十指,直直往凤至脸上挠!凤至哪敢让她碰到?身子一歪扑到达达身边,达达将她拉到身后,琭琭连忙去拉那女人。
“你个小贱蹄子!竟敢拦我?!”女人神态痴狂,将琭琭往旁边一推,再次往凤至扑来,“贱人!老娘今日非得毁了你这张脸不可!看你以后还怎么勾搭男人!”
达达战战兢兢挡在凤至身前,一边警惕着神态癫狂的女人,一边朝琭琭使眼色。琭琭见状连忙往院子外跑,想来是去搬救兵去了。
女人望了琭琭匆忙的背影一眼,冷哼一声,隔着达达就一巴掌扇上来!
达达惊慌失措,下意识往上一挡,生生挨了那一巴掌。女人力气大得出奇,达达身子都被她扇到了一旁。
凤至脸上佯装惊惶,袖子底下却已备好武器。她如今虽身子不便,但还不至于让这样一个只有蛮力的女人伤到。见女人张着十指就要扑上来,凤至正欲开始反击,不料对面本来癫狂的人忽然向她使了个眼色。
什么情况?
凤至手底下一慢,女人已经扑了上来,在她身上乱捶乱打,看似下了重手,凤至却惊讶地发现女人完全避过了她容易受伤的地方,下手时也只是表面上看着让人心惊罢了,她挨了几拳,竟然一点都不疼……
女人在做戏,凤至虽不知为何,还是很配合地将自己弄得散了头发乱了衣裳,形容十分狼狈。
达达不知内情,见了这情况吓得脸都白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从女人身后将人死死抱住。而凤至手心握着女人不知不觉塞到她手中的纸条,踉踉跄跄退了两步。
“给我住手!”中年男人暴怒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被达达抱住不断挣扎的女人终于安静下来,赤红的双目猛地转向院门口。
凤至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门口一个中年男子瞧着院中情景,目眦欲裂,他身后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琭琭。
中年男子大步跨入院子,直接走到女人身边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
“谁让你来的!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像个当家的主母?!”中年男子喝道。
女人被打得跌倒在地,她捂着脸颊,抬起头来,怨毒的目光先是扫过凤至,再看向中年男子,神态愈发的癫狂,“我不能来?我若是不来怎么能知道你竟然又养了个狐狸精!左轻郎!你想想当年求娶我时是怎么说的,你看看你如今又对不对得起我!你还让人叫这狐狸精‘夫人’!你将我置于何地?!”
“够了!你给我滚回去!”左轻郎脸色黑沉。
凤至被达达琭琭扶着站在一旁,倒是没想到左轻郎的小老婆们没被她引来,正室就先冲进来了。忽闻院门口传来环佩叮当的声响,凤至偏头望过去,便见院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几个身材婀娜眉眼带媚的女人,个个皆以团扇遮面,肆无忌惮打量着凤至,眸中嫉妒怨恨毫不遮掩。
凤至一愣,身边达达轻声道:“那几位都是老爷后院里的姨娘。”顿了顿,达达忽然道:“夫人若是能将肚子里这孩子生下来,那这将是老爷的第一个孩子。”
凤至一听就明白了,怪不得那几个女人看她时的目光都那样怪异,看来她现在是这宅邸之中最金贵的一个“姨娘”了,招人妒忌在所难免。或许接下来几天她还要小心一些才是,她虽没混过宅门,但这后宅里的阴私却听过不少。
院子里依旧没有平静下来,女人开始讲起曾经,用以对比出左轻郎对她的辜负。女人讲得泪眼朦胧,左轻郎却是一脸的不耐烦,不等女人说完,直接挥手让下人将女人强行拖走了。
重新拔高的谩骂声随着女人身影的消失愈来愈低,直到听不见。左轻郎脸色依旧不好,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凤至一眼,见凤至面容平静,他反而心中不安,赶苍蝇似的将倚在院门边的几个女人轰走,又将达达和琭琭撵走,方在凤至面前躬身,语气恭敬地道:“内子无状,惊扰夫人了,望夫人莫要怪罪。”
他语气忐忑得很,凤至却不想搭理他。转头望向男人一直紧闭的房门,那房门就在此时忽然被拉开。将自己伪装得严实的男人走出来,抬手将凤至散落在鬓角的发别到耳后,语带歉疚地道:“我方才不便现身,让你受惊了,可有伤到?”
凤至避开他抚上她面颊的手,悄然握紧了手中纸条,道:“无事。”
男人便不再问,将目光转向神态更加不安的左轻郎,道:“你先下去吧,管好你的女人。”
见男人没有要怪罪的意思,左轻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行了个礼,恭敬地退出了院子。
等人离开,男人淡漠的语气忽然带了些许兴味,他问道:“怎么突然想到要听曲子?”
凤至心中一紧,她的目的这样好猜,如今端看这男人愿不愿意相信了,“不过为自己找些乐子罢了。”凤至漫不经心地将袖子一甩,扶着肚子往屋里走。
男人没有跟上来,凤至进了屋子,才悄悄松了口气,返身将房门关上,展开手心已经被汗湿的纸条,上面只有六个字
“母后,侯我七日。”
凤至一时只觉惊愕难言,左轻郎是御龙宗的人,他这正室夫人却是靳扬灵的人?!
靳扬灵知晓了她行踪,是不是意味着靳明渊也知道?
凤至闭目沉思,将纸条一点一点撕成细小的碎片。久久之后,她睁开眼睛,重重吁了一口气。
她不能回皇宫,也不能和这奸夫走。靳明渊的目的她猜不出来,这奸夫或许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没有一个人是真的为她着想,更何况她还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在这地方已经待了不少时日,本来想着既然情况安稳,不如将这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现在却是不能等了。
她要想办法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