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战 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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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战前部署，国重义带领包括北洋义军在内的两万人马埋伏在长江西南岸边；贾似道亲自都督中军八万人在伯颜大营的正面布防；孙虎臣也许此刻已将部队渡去了北岸；而突袭任务将由夏贵率领的水军首先发起。至夜幕降临时分，大宋二十万大军集结完毕，悉数进入攻击位置。
头上一片阴霾，铅云密布，将月亮和满天繁星遮得严严实实，几乎见不到一丝亮色。江风带着冬日的寒冷无有停歇地刮过身边，江面上升起层层雾气，更把江南水乡的阴冷渗到人骨子里。
秀才尹玉团着身子咒骂这鬼天气，却招来牛富的耻笑：“昼间还嚷嚷提早上战场，现在怎么骂起娘来了？”
相士朱溪希望见到大宋军队的威武，偏要随军行动，此时抬头望天，又伸手抓把泥土放在鼻翼下嗅嗅，方才说道：“午夜时分必放晴，这种天气最是适合突袭作战。”
陈昭便在黑暗里仔细找他的脸，悄悄凑到面前，斥道：“又骗人了是吧，云层极厚，个把时辰能散得开？”
朱溪低声一笑，在暗夜里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答道：“受风吹拂，云朵飘得快，岸上泥里也不潮湿，午夜必放晴。”
听他说得这样肯定，我拍拍他的肩头，笑道：“那时展开攻击，月亮出来了却是有利有弊。我们能看见敌人，敌人也能看到我们。”
胡应炎和王勇从另一侧偷偷钻了过来，听到说话内容，接口说道：“正是，军队刚渡到江心，被敌人发现可不得了。嘿，只愿鞑子不防偷袭，没作多少准备，便是发现了，惊惶当中抵抗力度不会太强。”
王勇凑过来些，禀道：“公子，按你要求布置完成炮兵阵地。”我点点头，除留下陈昭和朱溪在身边，命令其他将领归队，随时作好战斗准备。
隆冬腊月，天地皆寒，周围只有士兵紧张的喘息声和残枝被风吹过的沙沙声，再不闻兽嘶鸟鸣。感觉中过去没有多长时间，果如朱溪所说，头顶云层慢慢散去，一轮浑圆明月从云朵空隙处露出半张脸儿，将大地罩上一层朦朦胧胧的银色轻纱，又受江水反射，更使万物影影绰绰，尽看不真切。
我正要赞扬他当真神算之时，国重义的副将柴旺跑了过来，匆匆传达贾似道的命令：“夏贵水军已抵江北，一刻之后发起进攻，陆上各支部队听得江面炮响，立即投入战斗。”
包圭带人将此命令静悄悄下达给都一级作战单位，汗水淋淋的刚跑回锋线，突然自江心处突然擂响战鼓，催魂夺魄的金锣紧跟着鸣叫，一大片火光蓦然冒出，枪炮声、厮杀声也惊雷般乍起，此后轰轰隆隆不绝于耳。胸口象被揪住似的猛地一紧，急忙抬头去找国重义的帅旗。随着枪炮声和火光无边无际弥漫，在月光下,一里开外的友军阵地上缓缓竖起一面镶黄红底旗，正当中霍然书写硕大“国”字。
我转头朝陈昭大喝：“树起北洋军旗，命令王勇轰击对岸，所有部队开展渡江进攻。”
所有部队开始进攻：夏贵水军突进敌人水寨，一击得手，包围住元军战舰，使其无法阻止大宋二十万战士的渡江行动；黄万石、赵潜、宋京、王天才……各支部队在长江南岸登上两千多艘舰船，猛烈朝南岸扑去。
王勇的火炮开始发射，直朝对岸白茫茫一片营垒轰击。火光冲天，青色的硝烟在刹那间间弥漫整个长江水面。我尽提六千人跟随国重义狂奔至江边，督促人马上船，到达北岸后又绕去西北方向，在那里负责掩护全军左翼，同时接应孙虎臣军队的到来。
国重义的帅旗在前方不远处迎风翻滚，我下了船，翻上那匹被命名为“顽主”的黄膘马，一面呵斥战士们赶快登陆，加速赶去战斗阵地，一面张目四望。
北岸元军遭受突击，大营从中腰处被宋军活生生切为两段，便在通天火光和硝烟当中，只见无数人影来回奔跑，或扭头向后退缩，或就地抵抗宋军攻击，甚至有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元兵来不及穿上战衣，便**着身子与宋兵搏斗，场面一时间极端混乱。
宋军的步骑吼声震天，拚命突入敌大营，稍后一点的锋线上，弩兵高举巨弓，将箭弩射得布满整个天空。一块块带着火焰的巨石从宋军战船上投掷过来，直炸得北兵军寨发出一阵紧接一阵的剧烈颤抖。火炮也开始发威，硕大的开花弹无有间歇地落在奔跑中的元兵群中，伴随振聋发聩的巨响，十几道人影飞上半空。
元军的抵抗是那样孱弱，完全不符传说中蒙古军队的勇猛。受突袭良久，大营深处方才出现一队全身包裹细碎铁甲的骑兵，上百号人围着当中一员清瘦的汉子，那人也不观察战场，只将一道道令旗派下，稍过去一时，元军茫无头绪的抵抗开始了变化，一队队人马押住阵角，慢慢向营后撤退，战斗秩序变得井然起来。
耳闻身受金戈铁马的一切，心里跌宕起伏，在这个时代，我的第一场战争就要开始了。手抚腰间的战刀，再不看激烈混乱的战场，纵马向前，一边催促部队加快行军速度。
月光从树梢间隔投下，银色的斑点便在脚底向前伸延，两万人衔枚全速奔跑，马匹裹住了蹄铁，除了火炮、突火筒等大型武器的遴遴声，四周一遍静谥。我纵马急驰，黑呼呼的树影不停从身边退去，心里惟有一个念头：尽快抢到预设阵地，尽快进入战斗位置。跑在最前面的国重义帅旗受树枝影响，压低旗杆，在夜色中只能够看见隐约一角。
前方密林两侧突然亮起一大片火把，仿佛只在刹那间，无数支箭矢从火光中飞射而出，如漫天蝗虫般铺天盖地从天空中落下。一阵箭雨还未过去，那里猛地响起惊天动地的呐喊声，黑压压的人影从四面八方遮盖而至，几乎每棵树后都扑出三两名北兵，高举闪烁着寒光的钢刀，直突进国重义的前锋部队。
“中伏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一把夺过身边令兵手里的金锣，“当当当”连连敲响，这是北洋义军停止前进的信号。掉头冲着包圭喝令：“命前部胡应炎以盾牌立阵，保护火枪手和弓弩手。长枪兵及持戈兵再立盾牌后面，抵挡鞑子骑兵冲锋。叫他坚决给我稳住阵脚。”
一把将惊魂未定的小伙子陈昭扯来面前，直盯着他眼睛，如此专注，似乎要看进瞳孔里，吼道：“我马上发起冲锋，你领中军两百火枪兵掩护我前进，并压制敌人的反扑。”陈昭刚被突如其来的惊变弄得怔忡，得我大吼，终于清醒过来，闷声答是，转身去寻火枪兵。
弓身伏在马背上，向后面的许夫人叫道：“许夫人，你集合中军步兵、火枪兵，归入胡应炎建制。令胡应炎集约部队，列方阵向前挤压敌人，以此减缓国重义压力。同时传我之命，牛富放弃押后任务，立即整队攻击鞑子。”
扭头招呼马军都头白大虎，“快去胡应炎部，尽提王富一千骑兵，跟随我立即对鞑子展开冲锋。”说罢，亲领中军五百骑兵，穿插过树林，尖刀般直朝国重义中伏处刺杀过去。
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大宋军队损失惨重。埋伏的元军从山丘背后、密林丛中发动突袭，约莫一万五千人打杀出来，在犯懵的宋军阵里横冲直撞，直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冲得宋兵人仰马翻，彪悍的骑士手起刀落，立见血光乍起，人头落地。
突如其来的袭击是如此猛烈，转瞬过后，先头部队哀嚎盈野，队形散乱，行军的长蛇阵四分五裂，被分割成无数小股，每股队伍深陷排山倒海而来的敌群中，又各自为战，奋力抵挡如同波浪一样没有间歇的攻击。
国重义被打得措手不及，提领的一万四千人先前没作丝毫防备，猝不及防中突然处处受敌，战士们一中伏便被打懵了，还未清醒过来便陷入茫无头绪的苦斗中。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法集结被冲散的、七零八落的部队，无法建立锋线，更组织不了任何有效的抵抗。一刻后，前军开始崩溃，拚命突围而出的部队逃得漫山遍野都是，而深陷阵心的小股队伍，慢慢被四面八方不断冲锋的北兵屠杀蚕食。
一支火箭呼啸着射中国重义的帅旗，受江风吹刮助燃，旗帜在升腾的火焰里化作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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