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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早上7:20,杜忠波在医疗所处理了伤口,麻药劲还没过,忙着联系黎月夕。
黎月夕已经回到市区,刚把小语送到幼稚园,准备回家拿课本去上课。
杜忠波没敢说自己受伤的事,担心黎月夕不去上课,杀到医疗所来。所以,谎称还有很多工作,暂时不能回家。
杜忠波这边刚刚把黎月夕稳住,手机还没放好,刑警队的电话打了进来。
这一次的消息,足足让他震惊了十多秒!
“抓住了?”杜忠波惊讶地问,
“确定了吗?”刑警队那边说:“确定了。就是刺伤汪厉的那个流浪汉,指纹和血样都吻合,他自己也认罪了。但是,就是不交代作案过程。”杜忠波拍拍脑门,嘀咕着:“我都把这孙子忘了。”顺便拔掉点滴液的针头,就势下了病床,
“我马上回去。”你们都小心点,这个人极有可能被汪厉感染了。”没等他叮嘱完下属,手机响起了有另外一个电话呼入的提示音,杜忠波看了一眼,发现是副会长,急忙挂断刑警队那边的通话。
副会长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礼貌地问候他,而是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刺伤汪厉的流浪汉被抓了。”杜忠波嘴角直抽,心说:你是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这也太快了。
“忠波,你不要回刑警队,我这边已经安排人去接流浪汉了。”
“我不会去不合适。”虽然这么说,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副会长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以防万一。我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大对头,现在,花鑫小组完全被打散了,这不正常。”听到这里,杜忠波的脚步戛然而止,且不说罗建和小七,温煦怎么会跟花鑫分开?
“温煦的奶奶病危,他去医院了。”副会长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切入话题,
“小七在调查冒充罗建的那通电话,半小时前锁定方位,带人离开总部;罗建应该跟花鑫在一起,但是暂时没有跟我联系。你要是回刑警队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忠波……”杜忠波果断地说:“明白了,我去找温煦。”
“不。”副会长抢断了杜忠波的话,
“你现在去接你女儿,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好。然后,把黎月夕带到总部来。”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希望是我想多了……可万一不是呢?”杜忠波没再说什么,挂断电话,开始联络黎月夕。
温煦赶回市区的时间,刚好是早高峰。导航给出三条达到医院的路线,可以说是万里江山一片红。
他计算好几次应该走哪条路线,最后还是决定放弃开车,改为乘坐地铁。
早高峰时期的地铁比交通道路还可怕,身上没点真功夫谁敢在高峰期坐地铁?
温煦则是毫不犹豫地把车停好,一头扎进了地铁站。光是买票就浑身大汗了,等着脚不沾地儿被人流送进了车厢,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好像火柴盒那么大,不符合规则形状的火柴一根挤着一根,施展出十八般武艺,目的就是让电车门严严实实地关上。
车缓缓行驶起来,经过加速奔跑在地下城市。车厢里的空气浑浊,压抑,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瞬间将所有人淹没,可是却填不满温煦的脑袋。
温煦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听说奶奶快不行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人是周谷城。
至今他也没有原谅周谷城,但也只是气恼,并不是恨这个人。在感情上,对周谷城早已释然,既然没有爱,就谈不上恨。
但是他希望走进病房的那一刻,能够看见周谷城守在奶奶身边。然后呢?
如果奶奶真的不行了,恐怕要请几天假送奶奶回家。想到这里,温煦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思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比方说,如果奶奶的情况还有转机,就拜托副会长,让奶奶转院到监理会的医疗所,毕竟那里的病患少,医生多,又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照顾奶奶。
温煦想得非常仔细,什么时候打电话叫什么人过来接,走什么路线去医疗所,在脑子里把这些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就这样,当他走出地铁站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定数,不再像最初那样慌乱了。
刚刚过了早饭时间的住院楼是最热闹的,温煦一路找来虽然匆忙了些,还算是顺利的,可站在413号病房门前的时候,突然害怕了,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步都迈不动。
一个端着托盘的小护士突然打开门出来,险些撞到他。小护士打量几眼面前这个神色慌张,面色惨白的男人,问道:“你找谁?”温煦磕磕巴巴地说:“我找,找二2号病房。不,我是要2号病床的。”
“2号?”小护士回头瞅了一眼,温煦也趁机向里面看去,只见,两个护工正在给2号病床重新铺上床单,洁白的床单在耀眼的阳光下抖开,像一片展开的云……温煦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瞬间手脚冰凉,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脑袋上,耳鸣强烈的听不见任何声音。
“先生?先生?”小护士见他状态不对,赶紧扶着他的手臂,把人带到一旁的椅子上,
“先生,你怎么了?”温煦打了个愣神,眼睛猛地红了,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小护士见过太多这种表情,忙安抚道:“你别误会啊,2号的患者是转院了,不是过世了。”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摇摇欲坠地挂在下颚。
温煦抹了把脸,重新唤起心中的希望,下意识抓住小护士的手腕,追问道:“怎么会转院呢?我刚接到妹妹电话,说情况危急啊。”
“是挺危急的。”小护士说道,
“不过抢救过来了,只是不大稳定。大概是一个小时前,来了几个人,然后患者的孙子就找医生办理转院的事。具体的我也不大了解,你去找主治医问问。”说到这里,小护士眼睛一亮,指着温煦的后方,
“赵医生,这位先生是2号患者的家属。”温煦回头一看,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医生,正缓缓走来。
想必这就是奶奶的主治医。
“赵医生。”温煦起身迎上去,略有些急促地打了招呼,
“我奶奶怎么突然转院了?”赵医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不解地问:“你是她什么人?”
“孙子。
“温煦忙不迭地回答。
“哦。”赵医生了然地应了一声,随即眼神狐疑地瞧着温煦,
“不是你的朋友办的转院嘛。”
“我朋友?”温煦有点懵了。赵医生思索着说:“那个是你哥还是你弟?就是这么高个头的那个。”温煦如实回答:“我哥。”
“转院手续是他办的。我还劝他不要折腾老太太了,他说他弟已经找到更好的医院和医生。”听到这里,温煦忍不住在心里骂道:王八蛋又搞什么鬼!
?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温煦拿出来一瞧,屏幕上亮出两个字
“英子”,眉头微微一蹙,对赵医生说,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电话接通,温煦忍着一肚子的气,尽量平和地问:“英子,跟我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英子抽泣了两声:“煦哥,对不起……”没等说完,嚎啕大哭起来,
“煦哥,你别来啊,千万……”温煦本来就没落回原位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时,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温煦,你不用着急,你的家人都很好。”这一刻,温煦脑袋里所有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谁?”对方没有丝毫的掩饰,甚至在坦白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点嘲讽的笑意:“你应该猜到了,不是吗?”温煦咬牙切齿地说:“双弧。”时间:8:30黎月夕从城市的南端回到位于北端的家,进了屋子第一件事就是给没了电的手机充电,然后去房间整理今天需要用的课本和作业笔记等东西,放在客厅的手机开了机,震动模式下显示出十次未接电话。
叮咚、叮咚。黎月夕听见了门铃声,忽然想起前几天邻居张大妈说她家里做多了酱菜,要分给他一点。
这么早,除了热心肠的张大妈没人会来了。黎月夕快步走向房门,大声回应着:“来了,来了。”打开房门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杜忠波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时间仿佛被凝固。黎月夕呆呆地看着外面的人,不是张大妈而是他非常熟悉的同伴。
但是,哪里不对了。黎月夕意识到问题很严重的瞬间,急忙后退一步,冷着脸问那人:“你是谁?你不是……”那个名字还没从黎月夕的嘴里说出来,突然而来的喷雾落在他的脸上,下一秒人事不省。
来人伸出手搂住黎月夕软下去的腰,轻轻地抱在怀里。从他身后闪出第二人来,走进屋子,径直走到茶几前,拿起黎月夕正在震动的手机,按接听键。
“月夕,你到家没?”杜忠波急切地问着。
“到了,怎么了?”听见黎月夕的声音,杜忠波终于安心地长吁了一声:“吓死我了,你手机关机,我找不到你。”
“没电了。”冒充黎月夕的人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发抖,声音却稳得很,
“早上不是通过电话了吗,你在哪呢?”坐在车里的杜忠波抻着脖子看着前方长长的车龙,不耐烦地说:“你哪都别去了,在家等我。我再有,妈的,太堵了。估计半个多小时到家。”
“嗯,好的。我等你回来。”挂断了杜忠波的电话,这人将手机调整到飞行模式,随后看了眼腕表,回头对自己的同伙说:“还有一小时零十分钟,你尽快。”抱着黎月夕的人点点头,一弯腰把黎月夕打横抱着,转身出了门。
与此同时。温煦用最快的速度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低声对电话那边的人说:“说,你们想干什么?”
“不错,挺痛快的。”双弧的人笑道,
“首先,你到住院楼3号楼外,那边有一辆银色的车,车牌号是wibr01。我会再联络你。”温煦干脆地说了一个字:“好。”随后挂了电话,不过他没白痴到真的丢了电话。
这种时候,必须先联络花鑫。突然,腰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别动。”紧挨着温煦的人低声警告他,
“想想你奶奶,别跟我们玩小聪明。”温煦气恼地直咬牙,只能任凭对方拿走了自己的手机,又搜走了通话器。
用枪顶着温煦那人在他身后说:“你只有二十分钟。”温煦只觉得被人狠狠推了一把,险些摔倒,再回头去看,什么人都没有。
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上抓人了,因为对方一定不会给他充裕的时间,二十分钟,应该是极限。
温煦飞跑着冲进电梯,到了三号楼外面的停车场,很快就找到了双弧给他准备的车。
车子是发动状态,温煦打开车门就见座位上放着一部老款手机。拿起手机后坐上驾驶席。
手机响起了起来,直接被转入车载蓝牙。方才与他通话的男人,提醒道:“出了停车场朝南走,进入淮北路。温煦,你还有十七分钟。”温煦正要骂人,忽听到周谷城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温煦救救我!
他们说是花老板的朋友,我哪知道……”周谷城求救的声音到此为止,音响里传来了男人轻笑的声音。
温煦咬着牙,俩手死死握着方向盘,深吸了一口气,挂挡开车:“喂,我奶奶怎么样了?”双弧的人迟了迟才说:“现在还是昏迷状态,我这有好医生好设备,可以保证老人家的生命。前提是,你需要完成我们的任务。”冷静下来,温煦!
温煦如此提醒自己。虽然对方用人质来要挟,但不表示他只能任人宰割。
老板说过,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找到反扑的机会。仔细观察,认真思考,生路永远都是自己踩出来的。
温煦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操控台,随后开始翻找车载箱、手扣等能存放东西的地方。
“你不用找了,车里什么都没有。”音响里传出男人的声音。温煦蹙着眉想了想:车里被安装了监控摄像头,我的一举一动他们都能看到。
怎么办?接下来该怎么办?
“拐进匝道,走顺杨峰路到青莲路。”新的指令发出,
“青莲路堵得很,你必须在两个信号灯内离开青莲路。快点。”该死!温煦把所有的可能性搜想了一遍,却找不到一条
“生路”,对方的绑架行动似乎早有预谋,而且对自己的情况也了如指掌。
太诡异了,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连对方的目的都不清楚,谈何反击?
在双弧的人指挥下,温煦终于冲出了青莲路,继续朝路的尽头开去。眼看着就要到进入其他路的十字路口,温煦猛地想起,过了十字路口朝西行不就到杜忠波家了吗?
绿灯信号灯的倒计时变成了5,温煦距离十字路口还有大约三百米,他将车速慢了下来。
“不准减速!”双弧的人意识到温煦的车速慢了下来,当即低喝了一声,
“冲过这个信号灯。”
“不可能!只剩三秒了。”
“加速。快!”突然,音响里响起英子的叫声:“干什么?啊——!”温煦的心猛地揪紧,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忽地窜了出去,闯过界线的瞬间,倒计时归零,黄灯亮起。
数量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避让这辆横冲直撞的车。温煦闯过信号灯,浑身大汗,赶紧把速度减下来。
这时候,双弧的人又开口:“我让你听听一分钟前的通话录音。”温煦没有提出疑问,毕竟对方给的条件越多,越利于他找到破绽。
电话接通后的长音顺着音响扩了出来,很快就有人接听了电话。接听电话的人很寻常地问:“温煦?”
“月夕,你在家吗?”正在开车的温煦脑袋嗡的一声!这不是自己,但声音绝对是自己的。
温煦想起了有人假冒罗建骗了老板的那通电话……音响里黎月夕与
“温煦”的对话还在进行。
“月夕,我就在你们家小区门口的马路对面,你出来一下拿点东西。我马上要还要走,没时间给你送上去了。”黎月夕:“什么东西?”
“给杜忠波的。”黎月夕:“好,我这就过去。”通话到此为止,忙音持续了两次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男人的声音:“温煦,准备停车。”温煦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刚刚走出小区门的黎月夕……温煦一脚踩死刹车,怒吼道:“你休想!你们能冒充我的声音,也能冒充我妹妹的声音。我要跟我妹妹说话。”
“温煦,你没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温煦的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这么做的后果不堪设想,但是,自己还有机会。
只要他们没达到目的,自己就有机会。温煦抬起手用力按了两下心口,尽量保持冷静地说:“没得商量,要么让我跟我妹妹通话,要么……我送你们三颗人头。”对方似乎没料到温煦竟然是个心狠的主儿,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了。
温煦紧跟着加大码法:“别他妈的跟我玩心理战,你们给我二十分钟的限制,说明马上有人会到杜忠波家。你们必须赶在那之前,让我骗走黎月夕。现在,只有我能做到,如果你们想得到黎月夕,就必须满足我的条件。”对方仍在沉默中……三秒、十秒、三十秒、一分钟……
“煦哥!”听到音箱里传来英子的声音,温煦心头一喜:“英子,你初恋男友叫什么名字?”英子:“啥?”
“告诉我,你初恋男友叫什么?”
“程波。”英子懵懵地回答,
“你这时候问我这事?”
“他们打你没有?”
“没有,刚才扯了一下我头发。王八蛋!”双弧的人显然不愿意多等,叫人带走英子:“带进去。”英子似乎被拉扯了起来,大声喊着:“煦哥,你要小心啊……”
“够了,温煦。”双弧的人威胁道,
“马上去接黎月夕!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让黎月夕上车,带着他赶到省图书馆的新建大楼。你敢耍花样,我马上杀了这三个人。你自己掂量着办。”温煦第一次知道什么是:道德两难。
一边是家人,一边是朋友,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一命换一命这种事都做不到。
远处,黎月夕已经走过了斑马线,在路边站定,乖乖地等着。脸上带着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