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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缓缓停路旁,车窗放了下来,温煦仰头定睛望着黎月夕,说道:“你先上来,我有点事跟你说。”黎月夕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波澜不惊地扫过车尾,遂点点头,绕到副驾驶那一边,开门上车。
在座位上坐稳了,并没有开口询问任何事,那双清澈的眼睛好像两把刀子,狠狠地剜着温煦的血肉。
黎月夕相信温煦,就像相信杜忠波一样。温煦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没办法伪装出半分笑容,所以,被黎月夕看一眼都会觉得浑身发疼。
黎月夕的目光落在了并没有被拉起的手刹上,似喃喃自语地说:“你们都很忙啊。”说着,双指勾住了车门锁,准备打开车门。
“月夕。”温煦突然锁死了四个车门,一把抓住黎月夕的手腕。温煦的手很冷,满是滑腻腻的冷汗。
黎月夕惊讶地看着他,准备开车门的手转而搭在他的手背上,疑惑地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在发抖?”再完美的谎言还是谎言,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要伤害他。
这是现实,最糟糕的现实。温煦的脚踩下油门,车子轰一声窜了出去,黎月夕被晃了一下,赶紧抓住车把手。
“温煦,你搞什么鬼呢?”再怎么糊涂的人这会儿也察觉到不正常了,更何况是很敏锐的黎月夕。
温煦的眼睛盯着左右后方的车辆,紧张的神情在脸上一览无余。他用极快的语速问道:“你手机呢?给我。”黎月夕不明所以地看了温煦几秒钟的功夫,最后还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但并没有递给温煦,而是问:“你要打给谁?花鑫?”温煦闪电一般抢过了黎月夕的手机,打开车窗直接丢了出去。
手机在路面弹起,被侧后方的车碾压成碎片。黎月夕一声惊呼:“你干什么!?”温煦咬咬牙,抹了把满是冷汗的脸,哑着嗓子说:“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黎月夕闻言愣住了。
音箱里发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声,要挟温煦的男人在沉寂了一会儿后,愤怒地叫喊着:“我让你弄晕他!”黎月夕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音箱,而温煦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言一字地说:“我会把人带过去,你就不要在意细节了。”
“温煦!你敢反抗我?你就不怕我杀了人质?”黎月夕突然伸手按住了音箱,紧张地问温煦:“他用谁威胁你?”温煦脸色铁青,与黎月夕面面相觑。
一声车喇叭如长长的号角划过,温煦赶忙打转方向盘避开左侧的车辆,沉声道:“我奶奶,妹妹,还有我哥。”黎月夕看了看温煦,又看了看手掌下的音箱。
在那双恢复了平静的眼睛里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长长的睫毛呼扇着眨动了两下,慢慢收回了手,靠在座背上,很是平静地说:“一个换三个,挺划算的。”这个看似有几分柔弱的年轻人从来都不是胆小鬼,更不是软柿子。
他的话让温煦震惊,可仔细品咂一下,又觉得这的确像是黎月夕会说的话。
朋友之间不就是这么回事。理解、担当、并肩。温煦焦躁而又忐忑的心就这么在黎月夕一句话后,得到了一点安抚。
深深吸了一口不算清新的空气,温煦再度抓住黎月夕的手腕,诚恳地看着他——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黎月夕没有给他更多的回馈,只是像去郊游一样,懒洋洋地窝在座位里,口罩也没摘下。
另一侧的手轻轻拍在温煦的手背上……余光中,温煦扫到了黎月夕的腕表。
许是他太紧张了,那块表感觉很奇怪。时间:09:55杜忠波从小区大门一路疾跑回到了家门口,打开门,顾不上换鞋就大声喊着:“月夕,月夕。”家里安静的没有声音,黎月夕的包就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杜忠波的心咯噔一下,再次拨打黎月夕的手机,结果跟两分钟前一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于是,杜忠波又打开黎月夕发给他的最后一条微信,也就是八分钟前:温煦来送东西,我到门口取一下。
“给温煦打电话。”杜忠波对着手机下指令,得到的回应是: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时间推移十分钟:09:45花鑫把车里的温度又调高了一些,让瑟瑟发抖的罗建好过一点。
随后,点燃一根烟,抽了两下,稳定稳定情绪,才继续说:“你跟我废了一车的屁话,就是想告诉我,你曾经跟着赵炜跳跃过时间。对吗?”罗建怂了唧地点点头。
花鑫狠狠抽了一口烟:“这事,总部知道吗?”罗建赶紧摇头。花鑫哼笑了一声:“也是,总部要是知道了,你麻烦大了。”言罢,半是好气半是狐疑地问,
“你跟赵炜到底什么关系?他怎么干什么都带着你。”罗建低着头,嘀咕着:“反正不是你跟温煦那种关系。”花鑫气的抬手要打,罗建立刻缩成一团,怂得一塌糊涂。
看着缩成了团子的罗建,花鑫连打下去的动力都没了,白了罗建一眼,不耐地说:“接着说‘跟赵炜跳跃之后,遇到了大老板’然后呢?”罗建刚要张嘴,花鑫恶狠狠地威胁:“再说废话弄死你!”罗建脸色煞白,急道:“他把这个东西给我,让我设置番茄密码。”花鑫的眉头已经拧了好几个疙瘩,瞥了眼罗建放在脚下的那个东西,满腹疑惑:“这是什么?”罗建再一次摇头:“不知道,那时候也没敢问。赵炜说……”
“等等。”花鑫忽然想起了什么,打断罗建,
“你说得是哪一年的事?”罗健不假思索的回答:“2011年,具体哪个月份我不记得了。我记得跟着他跳到2011年的1月。”
“2011年。”花鑫重复照这个熟悉的年份,禁不住犯嘀咕:“怎么又是2011年?”
“那一年怎么了?”话刚出口,罗建猛的想起来很多事情,
“赵伟就是死在2011年。
“不只是他。”华鑫说,
“时间轴还曾经把温煦抛回到2011年6月30号。温煦遇到了赵伟;黎世翔夫妻第一次死亡也是在2011年。”
“黎世祥手里有赵伟的芯片。”罗建跟着补充道,
“但是芯片里什么都没有,真的,我告诉你,里面一片空白。”花鑫微微一怔——那个不准许部长以下级别的人阅读的芯片,居然是空白的。
那赵炜还费劲转移它干什么?不对!花鑫抽了口烟,浓烈的烟味让他的脑袋更灵光一些,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说:“2011年你跟着赵伟跳跃时间遇到了大老板,大老板让你在这个东西上设置番茄密码。”
“是的。”罗建应道,
“本来把东西放到化工厂的事儿是赵伟的,但是他临时有其他任务,就让我代替他。”罗建把脸埋在手心里,声音变得闷闷的,
“那时候我特别忙,没过多久就彻底把这事忘了。要不是看到箱子上的密码盘,我还真想不起来。”
“罗建,你去化工厂放东西,是什么时间?”花鑫问道。
“应该是初春,山上的雪开始融化了。”花鑫估摸着时间——大概是2011年四月或者是五月。
太古怪了,花鑫想:“然后,赵伟在6月30去了温家村,找温旭的奶奶要到了温煦爸爸的手表,没过多久,他就被双弧绑架。”
“这说明什么?”罗建糊里糊涂地问。花鑫说:“所有的事情,都在围绕着赵伟发生。但是,你们在跳跃期间遇到大老板以及你去化工厂、赵炜去温家村这三件事,总部都没有记录,如果有人想要调查这些事情,唯一能够查到线索的机会就只有找你。”罗建的眼神惊恐了起来,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
花鑫的眼神瞥到罗建脸上,沉声道:“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迟迟不敢拿东西的原因了。你的那次意外车祸,等于掐断了他们唯一的机会。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
“什么,什么一点?”
“赵炜去温家村跟大老板让你们藏起来的这个东西之间,有关系吗?”花鑫蹙着眉思索,手里习惯性地摆弄着烟盒,似自言自语地说:“假设两件事之间存在着关联性……了解详情的人不应该是你。”但是,那个人为什么不说?
只要有一个环节打不通,剩下的就很难再向前推进。花鑫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罗健脚下那个东西上。
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就在花鑫冥思苦想之际,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将手机拿出,看了眼屏幕。
“喂,什么事儿?”花鑫接听了杜忠波的来电,很不耐烦的问道。杜忠波在电话的另一头急不可待地说:“出事儿了,花鑫。”罗建也看到了花鑫手机屏幕上出现杜忠波三个字,但他听不见对方说些什么,只能看着花鑫的脸色在一瞬间从不耐烦变得阴沉。
“没找到?”花鑫的声音很沉,语气中更多的是疑惑,
“以你的手段居然没找到?”
“监控系统被动了手脚,我追出去一条街就再也找不到那辆车了。”杜忠波急切地说明情况,
“在最后的监控里,能看出开车的是温煦。他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状态。”花鑫点开手机了的某个程序,很快反馈给杜忠波信息:“他手机信号消失的地点是他奶奶住的医院。我会让人过去调查,你在原地等我。”看着花鑫挂断了通话,罗建问道:“出什么事了?”
“温煦开了一辆不属于我们车,带走了黎月夕。现在俩人下落不明。”罗建倒吸了一口凉气,生怕下一秒会被花鑫的杀气虐死。
但是花鑫只是鼓捣了两下手机里的程序,很镇定的将手机放在控制台上,准备开车。
罗建急着找支援部的人来接自己回总部,但花鑫按住了他要拨号码的手,郑重地说:“你跟我走。”
“别开玩笑了。”罗建绝对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甩开了花鑫的手,但花鑫再一次按住他。
罗建急着解释:“我不是害怕,我是担心给你添麻烦。”
“不,你不明白。”花鑫已经把车子开了起来,
“现在,你跟我们在一起才最安全。而且……”
“而且?”花鑫再点燃一根烟,看似很悠闲地抽了一口,才说:“这种时候我需要有人在身边提醒我。”
“提醒你什么?”花鑫吐出一口烟:“不能杀人。”车子在山林间急速飞驰,颠在土坡上,车体完全腾空起来。
罗建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花鑫充耳不闻,把油门死死踩到底!车里的罗建迎风凌乱,不但要担心自己的小命儿,还要担心花鑫的小命儿。
他只是个技术宅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要做起这玩命的任务了?
“花鑫,你冷静点啊!”罗建吓得语无伦次,
“不不不不能开这么快,你开的是跑车不是坦克你心里有数吗?会死人哒!啊……要撞上了,要撞上了!”
“快停下!我,我要吐……”花鑫紧皱着眉头,飞快地瞥了捂着嘴的罗建一眼。
不能让他吐在车里,如果打开车窗让他脑袋探出去,下一秒他的脑袋就有可能搬家。
花鑫不得已踩住刹车。
“下去!不要回总部,去小七酒等着我们。”
“东西,呕!”罗建脸色铁青,马上要吐出来的样子。花鑫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快下车,东西我带着。”罗建哆哆嗦嗦地解开安全带,还没把腿跨出去,被花鑫推到车外,结结实实摔在了雪地上,一声惨叫。
等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喘了几口气,花鑫的车已经成了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罗建朝着地面吐了口唾沫,惊骇的神情在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凝重。
手指用力按了一下右耳后面的部位,沉着声音说:“第一步计划成功。变数太多,你们要多加小心。”说话的时候,手指在额头上搓了几下,扯下一张透明的膜,露出了一道贯穿额头的伤疤。
“我的时间到了。”时间:10:20根据双弧的指示,温煦需要带着黎月夕在十分钟内赶到南郊一处风景区的缆车站。
缆车站的情况温煦还是了解一些的,一年三百多天,天天人满为患,如果是在那里交换人质,对自己半分好处都没有。
不行,必须在到达缆车站之前想出办法。十点半这个时间,本该是过了高峰期的,特别是靠近郊区的地方,更应该是道路畅通。
可今日不知怎么了,车流湍急,一辆跟着一辆。温煦这个新手,应付如此复杂的车况早就冷汗直冒,再加上重重的危机,他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短短十几分钟内,他想过很多很多解决危机的办法,但是都没有太多的把握,他甚至想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跟对方打道德牌,情感牌,可他心知肚明,这玩意儿在生死利益面前屁都不是。
他不理解那些骨子里就喜欢作恶的人的心态,就像他永远不会理解一个连环杀人狂的病态心理。
好人心里有朵花,恶人心里也有朵花。好人那朵花需要阳光雨露的灌溉,恶人那朵花是用他人的不幸和血液灌溉。
温煦沉住气,决定采用最笨的一招——双弧安装的监视器只能看到车内的情况,看不到后面的情况,换句话说,我可以引发一次意外,迫使这辆车停下来,在处理车祸的过程中,想办法拿到一部手机!
时间不等人,温煦拿定了主意,开始留意左侧车镜的情况。观察了几辆车,锁定了第二辆suv。
这个撞一下肯定歇菜!就在温煦准备向左打轮的时候,黎月夕忽然按住了他的手。
“温煦,集中精神。”黎月夕的手很暖,声音很稳,口气也很稳,
“注意不要被追尾了。”温煦闻言怔楞,惊讶地看着黎月夕——在之前的一秒,黎月夕就知道自己准备做什么!
“月夕。”温煦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黎月夕缓缓收回了手,示意他朝前看,
“右拐,趁现在能换道,等会就彻底被堵死了。”音箱里传来了男人的命令:“温煦,马上向右并道。”怎么回事?
感觉上,黎月夕有点奇怪。猛然间,温煦看见黎月夕的左手,刚刚抓过自己的这只手的手腕上,有一条环绕着整个手腕的疤痕。
黎月夕什么时候受的伤?
“停车!”就在温煦并道,拐了右侧的时候,男人发出了令人措手不及的命令。
温煦踩住刹车,让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的一侧,对着音响质问:“为什么在这里停车?”
“计划有变。”男人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焦虑,
“你老实点。”
“温煦。”黎月夕出声,示意他看倒车镜。从倒车镜里看后方,有一辆摩托车开了过来,车上两个男人戴着头盔,看不到脸。
摩托车停在车子前面,上面的两个人并没有任何动作。男人继续说道:“温煦,看左边的丁字路。”温煦扭头,目光越过顺行的三个车道、隔离带、逆行的四个车道,落在丁字路口的路旁,在那里停车一辆小型货运车,货箱门缓缓打开,从上面跳下来两个戴着口罩帽子的男人,随着他们下车,温煦一眼看到被绑在一起的英子和周谷城!
在他们的后面,似乎放着一张床,从温煦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床上的人露出来的双脚。
“奶奶。”温煦轻轻地唤了一声。货车箱的门很快就关上了,下车的两个男人分站两边。
“听好了温煦,你现在立刻下车。”男人命令着,
“向后走,走到信号灯下。”温煦猛地回头看向黎月夕,黎月夕朝他微微一点头。
是错觉吗?黎月夕丝毫没有惊讶,就像,就像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突发变化。
这种怪异的违和感到底从哪里来的?是双弧?是自己?还是面前这个冷静的有些陌生的同伴?
“温煦,别磨蹭,下车!”男人气急败坏地催促着。温煦咬咬牙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关上车门的瞬间,看见车里的黎月夕正在看戴在手腕上的表,黑色表盘,绿色数字。
为什么,表上的数字是倒计时?逆行车道上传来轰鸣般的喇叭声,提醒温煦还有事要做。
此刻,他没有空余的时间去确认黎月夕哪里不对,也没时间去将那块表看仔细。
温煦疾行两三分钟的时间,到了信号灯下。坐在摩托车后座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转身走向黎月夕所在的车子,开门上车。
载着黎月夕的车重新开动起来,温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很快,车子汇入车流向另外一条路驶去。
温煦看向丁字路口的方向,把守的那两个男人也被两辆摩托车接走,他卯足了劲拔腿狂奔,哪里还顾得上跑向远处的人行横道,直接冲进了机动车道。
奔跑、躲闪、避让、刺耳的喇叭声、怒气冲冲的叫骂声、温煦跨过隔离带,继续朝着丁字路口疯跑。
同时。花鑫的车终于飙回市区,即便是老司机,在城市街道上飙车也是很危险的,再加上车上还带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玩意,花鑫更是有些紧张。
全神贯注地开车,可偏偏手机在这时候震动了起来。花鑫瞥了眼屏幕,发现是陌生号码。
遂拿出无线耳机戴好,接听。电话刚刚接通,就听到温煦急吼吼的叫声:“老板,你在哪?”
“温煦?”花鑫心中一喜,眼睛都亮了,
“你在哪?”
“城南无名街,鱼柳路第二个丁字路口。老板,双弧绑架了我奶奶和英子,逼着我把黎月夕交给他们。”果然!
花鑫将车速慢下来,仔细听着温煦的话。温煦一定是在飞快地奔跑,说话很吃力。
温煦:“我不能说‘实在没办法’这种借口,是我害了月夕。”
“你先别说这些,你安全吗?受伤没有?”
“去救他,老板。”温煦的手终于摸到了货车厢的门,使劲拉开门,第一个看到的是还活着的英子和周谷城,他们的嘴上、脚踝上都被缠了胶带,英子哭的俩眼通红,周谷城看到他的瞬间使劲呜呜起来。
温煦确认他们安然无恙,并没有立刻上去,而是跑到驾驶席车门外,观察里面的情况。
车钥匙还在,手刹并非没有被拉起来,档位还停在前进挡上。温煦不敢轻易触动车上的东西,急忙返回后面的车厢,并告诉花鑫:“那是辆灰色的别克,车牌号wibr01。往西边去了。”花鑫忙拿出第二部手机,拨通了杜忠波的号码,不等对方发问,直截了当地说:“灰色别克,车牌号wibr01。南郊无名街鱼柳路,往西。”杜忠波何其聪明,立刻回了一句:
“收到!”温煦已经爬上了车厢,一手按住英子的头,一手捂着周谷城的嘴,气喘吁吁地说:“现在还不安全,不能叫,知道吗?”英子流着眼泪拼命点头,周谷城还在呜呜呜。
温煦将他们手上的胶带撕下来,就去查看奶奶的情况。奶奶还在昏迷中,面部戴着呼吸器,手背上有正在输药液的针头。
一旁摆着仪器,呼吸、血压、心跳、等数据都在正常值。温煦长长吁了口气,对着手机说:“我奶奶他们安全。”
“你用的谁的手机?”
“抢的。”温煦将奶奶身上连着的仪器取了下来,
“老板,事后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但是现在,我必须先把奶奶送到医疗所去。”想到温煦现在的样子,花鑫心疼的要命,无声地骂了句粗话,继而说:“你不要动,我马上过去接你。”然后,没有听见温煦的回答,却听见一个男人哭喊着说,
“温煦,救救我!”周谷城?花鑫刚刚平息一点点的怒火猛地窜了起来!
车厢里,周谷城抱住温煦的腰,哭求着:“温煦,快救救我!”温煦握紧拳头,照着周谷城的脸狠狠打了下去,怒目圆成,骂道:
“你长脑子了吗!”这一拳打开了怨愤的大门,积压已久的愤怒都涌了出来,温煦对着周谷城拳打脚踢,几下子就打得他满脸是血。
英子冲上去紧紧搂住温煦的胳膊,哭喊着:“别打了煦哥,别打了。”温煦将英子推到一边,揪住周谷城的头发把人提了起来。
周谷城浑身都在发抖,惊愕地看着温煦。温煦咬着牙,怒道:“你最好求神拜佛让奶奶能挺过这一次,奶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不得好死!”周谷城哆哆嗦嗦地哭着:“我知道错了,小煦,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我啊。”
“你他妈的……”
“煦哥!”英子忽然把温煦扯开,满眼惊恐,
“煦哥,那些坏人强迫我们吃了白色药片。怎么办啊?是不是毒药啊?”温煦听到英子的话,浑身冰凉!
阳光从半开的货车箱门外照射进来,勾勒出一个高大的影子。温煦停摆的大脑听见熟悉的呼唤声——
“温煦”。花鑫张着嘴大口喘气,胸膛快速起伏,白雾雾的哈气呼出,额头上的一滴汗沿着高挺的鼻梁流下来。
他站在货箱下面,背着阳光,眼睛紧紧地盯着温煦。温煦,我来了。老板……温煦听见了自己的叫声,但却无法传递给那个人,仿佛有什么东西抽走了他的灵魂,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英子看到了花鑫,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救星,使劲摇晃着温煦的胳膊:“煦哥,花老板来了,煦哥!”温煦猛地反应过来,几步走到货车边缘,按住花鑫的肩膀:“这车不一定安全,你别上来。”花鑫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温煦整个人都在发抖。
可这时候没空说话,只能点点头。温煦转回身,脱下外衣披在英子身上,让她先把周谷成弄下去,随后连人带被子把奶奶抱起来,跳下车的时候,花鑫一把搂住他的腰,就势把奶奶接过来,安排英子和奶奶上自己的车。
再抬头,看到了周谷成。周谷成像条泥鳅一样钻进车里,将奶奶拢到自己怀中,大有抱着免死金牌的架势。
花鑫恨不能杀人的眼神从周谷成身上收了回来,一转身刚好跟走上来的温煦碰到了一起,温煦紧紧地贴着他,身体还在颤抖着,花鑫一时情急伸手要抱,温煦轻巧地拦住了他的手,紧贴着他的耳朵,低语:“我总觉得找回奶奶这事太容易了,他们本来可以逼着我做更多事。上车后,你先别说话。”就在花鑫有些诧异之时,温煦已经拿到了他的手机,手指飞快地点开某个程序,快步走回副驾驶席那边,开车上门。
花鑫暗想:这是被咬疼了,知道防备了。等花鑫也上了车,温煦扭回身看着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周谷成:“你,把所有细节仔仔细细说一遍!”周谷成怯怯地瞥了眼温煦,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方才被打傻了,听到温煦的话后没啥反应。
英子气得给他一拳,催促道:“你倒是说啊!”周谷成缩了缩肩膀,咽了口沫,颤颤巍巍地说:“今天早上,大夫下了病危通知,我本来是想找你的,可打不通你的手机。”我把你拉黑了,打得通才怪!
在周谷成说话的时候,温煦拿着手机在他、英子、奶奶、的身上来回移动,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圆形刻度盘。
刻度盘停在周谷成面前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变化。周谷成继续说着:“然后,就有两个男人到病房,说是花老板的下属。还拿着花老板的名片。”花鑫在倒车镜里看向周谷成,问道:“名片你还留着吗?”
“留着留着。”周谷成从上衣里面的口袋里拿出名片,递到前面。花鑫接过来,只见名片上印着
“花业地产集团董事长,花鑫”随手将名片丢在温煦身上,说:“这是我几年前办案子时临时印的名片。”温煦没有在乎名片,手机从周谷成身上移动到了奶奶身上,刻度盘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周谷成又说:“他们说,花老板和你在外地,是花老板安排奶奶去一家私立医院,治疗费和住院费全免。”温煦拿着手机的手猛地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不明就里的英子。
这时候,刻度盘完全呈现出了亮红色。温煦让花鑫看了刻度盘的变化,花鑫蹙蹙眉,微微转头去问周谷城:“能记住那两个人的长相吗?”
“能!”意识到自己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周谷城的声音足足高了一个八度,恨不能现在就把那两个人的样子画出来献给花鑫。
温煦的手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出文字,让后面的英子看。周谷城也想凑过去看一眼,被温煦狠戾的眼神瞪着,赶紧缩回脖子。
英子往前凑了凑,只见屏幕上显出——你身上有窃听器,别慌,就当做不知道。
等周说完话,你要问我去哪里。英子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看了两三遍,稳了稳心神,明了地点了点头。
花鑫配合和温煦的计划,继续跟周谷城说:“等会儿我会安排人找你做模拟画像。”
“好的好的,没问题。”周谷城忙不迭地回答。这时,花鑫的车已经接近市郊,朝着医疗所的方向驶去。
既然是演戏,就要演足套,花鑫倾尽满腔的温柔握住了温煦的手,说:“别担心了,有我呢。”
“我没事。”温煦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言罢,转回头看眼英子,英子心领神会,马上就问:“煦哥,咱们这是去哪啊?”
“医院。”温煦说,
“先把奶奶安顿好,给你们做个全面检查。”
“你,你陪着我们不?”英子的演技不但可圈可点,甚至还能即兴发挥,温煦差点忍不住给她点个赞!
温煦的目光落在英子身上,藏着窃听器的部位:“奶奶脱离危险之前,我不会走的。”与此同时。
被绑架的黎月夕还坐在车里,他看了眼传出温煦声音的音箱,又看了眼正在开车的男人,不疼不痒地说:“你让我听窃听内容,不大好。”男人冷笑了一声:“我只有两只耳朵。”黎月夕看到男人点了点左耳,意识到这个人的左耳上应该戴着无线耳机,所以不能再用右耳。
很快,又有被窃听的声音传出来,这一次还是温煦的声音:“老板,我的车停在前面,就在地铁站对面。换车,跑车太窄了。”花鑫:“好的。”男人咂了咂舌,说道:“他们到了晚霞路地铁站附近,看样子应该是去和美医院,不用顾忌温煦了,盯紧花鑫。我再有五分钟达到指定地点,让老板签收包裹。”男人专注地跟同伙沟通,并没有看到黎月夕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