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王嫂子也不好说什么,躬身下去了。

伏幼蹭过去拉着李氏的胳膊。「娘,眼下我们家看着也许不好,可在哪都是活,我们家都是勤劳肯做的人,没道理还过不好日子,所以你也不要想太多,往后只要我们把腰杆挺直了就是,不怕人家道长短。」

李氏拍着她的小手,颇感欣慰的笑了开来。「想不到我家囡囡长大,会安慰人了。」

「人家是说真的,每一种日子都有它的活法,谁知道我们往后会不会过得比本家还要快活呢?比起整日在府里老是要看祖母脸色,被二婶娘排挤,我们这会儿独立了,这样的日子就算粗茶淡饭也是快活无比。」

「你这孩子说话的口气和你外祖父一个样,你外祖父也是个心宽的,他总说凡事要往前看,没有过不去的坎。」

只是她也很久没有见过娘家人了,婆母势利,对于伏临门一门心思要娶她入门非常不高兴,那是他第一次公然违逆老太太,最后她是嫁进伏家了,日子却也不好过,公公去得早,婆婆不待见她,丈夫是对她体贴小意的,可为了一家子,忙得能按时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要不是两个孩子还算贴心乖巧,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要这么憋屈的过一辈子了。

就因为婆婆对娘家有诸多微词,父母知道她的难处,也已经很久不上门了。

要是日子安定下来,她也想回家看看老人家。

一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勇气百倍。是啊,前面最坏的日子都过去了,虽然还不知道前头的路是如何,但一家人一个不少的兜在她的身边,她有什么好担忧沮丧的?

「不过,你毕竟是晚辈,怎好说你祖母的错处?往后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吗?」她可没忘记伏幼话里的不满。

伏幼嘴唇微翕,到底没有说话。

娘说得对,毕竟是晚辈,就算再不喜欢,也没有晚辈教训长辈的道理。

用过饭,伏临门也不歇晌了,擦擦嘴就去了当铺,李氏则是和王嫂子研究这个空空如也的家该添置些什么,讨论好了王嫂子便拿了钱,赶紧喊上丈夫办事去。

至于伏观也不端少爷架子了,撸起袖子和兆方继续打理外院的物什,伏幼一样没闲着,她回房间换了件窄袖短衣和棉裤,帮着胖姑洗刷整理,忙得热火朝天,却毫无怨言。

这里房租虽然不贵,房子却缺乏整理,难怪肯便宜租出去了。

然而,伏临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回来了,眼神黯然,满脸疲惫,神色复杂,像硬生生老了十岁似的,回家后呆坐在板凳上,一句话都不说。

「这是怎么了?」李氏赶紧上前。

伏幼也拿着刚买回来的茶壶去沏了杯茶端上去。

茶是伏临门的最爱,天大的事只要喝碗茶就能缓上一缓,可这回他对女儿亲手端上来的茶看也没看一眼,脖子灌了铅似,怎么都抬不起来。

「孩子他爹,你别闷声不吭的,这我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瞧你这脸色,是押店里出了事吗?还是你人不舒坦?」李氏看不得丈夫这个样子,急得声音一下就哑了。

「爹,真有事说出来大家可以一起想法子,就算我们帮不上忙,您说出来总比一个人闷在肚子里好。」伏幼心里有数,父亲会这样应该和她揣测的八九不离十,只是若事情真如她所料,她那位祖母还真是叫人无言。

伏临门只觉满嘴苦涩,瞅着妻女关心的神情,他心一动,叹气道:「二弟说让我别去铺子了,说是娘的意思。」

果然是那个老太婆搞鬼。

李氏嘴巴开了又阖,阖了又开,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好半晌无语,冷不防却拔高了声音,「娘这是什么意思?那铺子是你一手一脚干出来的,说一切都是你的也不为过,一句话轻飘飘的就想把你赶走,没那么容易!」

伏临门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妻子,咬着牙。「兄弟没有分家,哪来什么你的我的。」声音不大,也没什么怒气,只有枕边人李氏听得出来丈夫声音里都是深深的疲惫和不平。

没有错,兄弟不曾分家,他赚回来的一分一毫都是公中的,没有入自家口袋的道理,可伏幼想,这就只有自家这对老实的爹娘会这么想,人家从中掏走了多少好处,会报明帐吗?

按照钱氏那锱铢必较和自私自利的个性,其中的猫腻不会少,话说回来,像她爹娘这种容易吃亏的个性也不可取。

自私是人的天性,但在过与不及之间的拿捏,真的需要一把尺好好丈量。

「二叔子让你走,你就摸着鼻子回来了?你不会争一争?我们一家以后怎么办?娘这是不让我们活了!娘啊,你做人怎么可以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李氏的眼泪滚滚落下,要不是顾忌着外头还有下人,可能会放声大哭了。

「你别嚎,我也不愿意。」伏临门总算还知道要回过神安慰妻子,只是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伏观正好也过来了,他看见哭成一团的爹娘吓了一大跳,就要向前问清楚,却被伏幼制止了。

就算是大人,有些眼泪总是要流的,经过洗涤,即便不能心如明镜,起码在哭过一回之后能记取教训。

【第三章开铺子做生意】

夫妻俩似是真到了伤心处,不管不顾、痛痛快快的哭了。

因为激动,许多陈年往事浮上伏临门心头,他小时候跟二弟、三弟同房,亲眼看见母亲在两个弟弟的枕头下塞钱,他没有起身质问母亲为什么两个弟弟都能有他却没有,他继续装睡,告诉自己他是大哥,让给弟弟也没什么不可以,爹常说家和万事兴,可后来他从少年到青年,娶妻生子,因为他的不争和忍让,不只让妻子吃亏,连带两个孩子在母亲面前也讨不了好。

明明他很听话很认真很孝顺母亲,娘却看不见他的好。

他一直以为已经不记得这件小事了,可现在冒了出来,才明白母亲的心在那时候就已经偏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回却是真正的伤心了。

夫妻俩泪眼相对,忽然噗哧笑了出来。

伏临门给妻子擦眼泪。「你瞧瞧我们成什么样子,都让孩子看笑话了。」

李氏有些脸红,轻轻「嗯」了声。

伏幼很贴心的去拧了两条巾子回来,一条给伏观,示意他拿去给父亲,她则是把巾子给了母亲,让她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

很少在孩子面前这么失态,夫妻俩都有点不好意思,抹了脸各自把巾子攒在手里没放下。

「咳咳,都是你,一把年纪了还哭得像个孩子似的,这不是让孩子们看笑话了。」毕竟是男人,伏临门平复了情绪,微妙的自尊让他说道了老妻两句。

「你还有脸说我!」李氏回嗔了他一句。

看见父母感情好也不是第一回,兄妹俩偷偷笑,伏观刚才那点着急也不见了。

伏幼软软的蹭着伏临门的胳膊,「爹娘,你们先别乱了手脚,天无绝人之路,祖母不让爹回当铺,我们也不稀罕,了不起咱们自己开一家。」

伏临门差点被女儿气笑,点着她的额头,「你这心大的,可知道开铺子是那么容易的事吗?要地方、要铺面、要银钱。」这世道离了金钱就玩不转了。

「哥哥也坐下来听我讲的对不对,女儿是觉得,以我们家目前的状况的确还无法在镇子中心找到合意的铺子,那就退而求其次,我方才把这宅子看了一遍,除了我们八口人住的地方,侧门还有好几间空房子,不如就把它们利用起来,然后再开一个大门,那就解决进出的问题,一边是住家,一边是铺子,两不冲突。

「再说了,爹是开押店的,专精在这一块,没道理我们搬出来后就不干了,那些有困难的乡亲要是知道我们继续开着铺子,肯定会来捧场,他们能有周转银子的地方,我们也图个温饱,不是正好?」

「铺子开在这胡同里,会有人来吗?」伏临门考虑得多,马上就想到最现实的那一面。

「酒香不怕巷子深,就算不临街也照样不缺客人。爹,我们只要把风声放出去,一个传一个,总能做出个口碑来。」一步一脚印,或许刚开始时不是那么容易,但不做做看哪知道成不成?

「你这丫头,我都被你说得意动了,只是开铺子不是小事,我晚上和你娘再琢磨琢磨是不是真的可行。」

他是一家之主,得撑起这个家,但是他向友人借的银钱不多,付了宅子的半年租金剩下的也没多少,如果要请匠人来整修,就算不供一顿吃也是笔开销,还有下人们的月例、一家人的生活费用,样样都要钱。

朋友周转他金钱也只是暂时的,这些银子要是用光,将来呢?总不能让一家子都跟着他挨饿。

开铺子是大事,不能开玩笑的,一不小心弄不好,有可能得带着妻女上街乞讨去,可若是不开,生计也是个大问题,他这把年纪了不能带着儿子扛大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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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两国舅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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