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她无法想像有多困难,但是听到这个好消息,也不禁感到欣慰。「真是太好了,希望四爷能不负皇上所托。」
「为了以防万一,要是胆敢把方才所说的话泄漏出去半个字,我就不得不杀你们灭口。」炎承霄冷笑地说。
春梅马上吓得躲在主子身后。「小姐……」
「四爷若是不相信咱们,就不会说了,不过妾身还是对天发誓,绝对不会泄漏半个字。」睿仙保证地说。
「四爷一会儿说盐、一会儿又说船的,奴婢根本听不懂,又能去跟谁说……」
春梅快哭出来了。
炎承霄当然只是在吓唬她们。「听不懂是再好不过了。」
「既然这种事发生过不止一次,地方父母官不可能一无所知,为何至今都没有人上报朝廷?难道全都被收买了?」睿仙愤慨地问。
他哼笑一声。「他们不是一丘之貉,就是惧于赵家的权势,为了自保,当然不敢声张了,不过说到凤阳码头,它就位在泰平县,要是我没记错,泰平县知县是靠关系走后门才有了这七品官位,这么多年下来,可以说毫无作为,要拉拢这种没有能力,只会奉承巴结的官员可是相当容易。」
「四爷说得没错。」她有些恍惚地轻喃,想到重生之前,这个知县根本不敢得罪唐家,无视她的辩驳,连审都不敢审就将她送往知府衙门,即使四郎哥最后查明真相,她还是死在牢中,要是世上多几个像他这种看人脸色来审案的父母官,不知有多少人要冤死。
「说到江临府辖内的父母官,就不得不提到华亭县知县姚景安,他是先父的得意门生,若由他来担任泰平县知县,以他的公正廉明,早就揭发恶行,不过听说他在四年前就因病去世,无缘与他见上一面。」炎承霄不禁大为感慨,好官难觅,实在令人惋惜。
睿仙听他赞扬死去的父亲,不禁喜形于色。「四爷真的这么认为?」
「那是当然,先父生前不止一次提起这位得意门生,原本还有意奏请皇上,由他来担任工部司务署的司务,不过姚景安却说他放不下华亭县的百姓,晚个几年再说,没想到两人相继过世,也就不了了之了。」他说。
她眼圈不禁发热,天生的责任感让死去的父亲婉拒升官的机会,却被唐家的人看不起,让睿仙更加无法原谅。
「下个月二十七……」炎承霄在心中盘算着日子,看来得亲自走一趟凤阳码头,不过就怕皇上不肯答应。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茶喝完、菜也吃了,是该回去了。
待阿贵搀着主子踏出厢房,正好听到外头响起一阵肆无忌惮的喧譁笑声,显然又有其他客人上楼来了。
炎承霄起初并不以为意,却听到有人向他寒暄。
「这不是都察使大人吗?」茶楼伙计正好领着赵守成和几名友人上了二楼,双方打了个照面。「还真是巧,居然在这儿遇上了。」
走在最后的睿仙不由得看着这名约莫三十来岁,长得还算是一表人才,派头也十足的男子,可是那说话的口气,不知怎么,令人听得刺耳。
「阿贵,这位是谁?」炎承霄只觉得耳熟,于是问身旁的小厮。
不待阿贵回答,赵守成已经相当无礼的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几下,见炎承霄脸上没有丝毫反应,心中又惊又喜。
「我听说四爷双眼看不见,原来是真的……」老天爷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想到上回瞒着家中长辈派了刺客追杀不成,又怕查到自己身上,不得不命手下自刎,来个断尾求生,如今炎承霄的眼睛瞎了,看他还能怎么嚣张。
阿贵小声地告诉主子。「四爷,他是都漕运使赵大人的二公子,不过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带了三个人。」
原来是那个最会讨太皇太后欢心的马屁精,赵德洸的次子赵守成,炎承霄还记得两年前,太皇太后要皇上封他一个爵位,不过被皇上以「对朝廷毫无建树,难杜悠悠众口」为由给拒绝了,还跟皇上闹了好一阵子的脾气,之后还是封了后宫的赵昭容为赵贤妃,才平息她的怒气。
在炎承霄的眼里,赵守成也不过是个仰赖裙带关系,以及太皇太后的宠爱和家族的庇荫,才能过着吃香喝辣的好日子,甚至也不把自己放在眼底,其实要对付他很容易,不过依目前的情势还不宜出手,只能再隐忍一阵子。
这么想着,炎承霄也就亲口坦承了。「确实是真的,不只是太医,就连神医也治不好,恐怕一辈子都看不到了。」
「真的吗?」赵守成幸灾乐祸的朝身旁几个友人使了个眼色,不过马上又惺惺作态地安慰。「天下之大,说不定还有医术更高明的大夫,一定可以治好的。」
炎承霄一脸似笑非笑。「多谢。」
「不过四爷还真是好福气……」赵守成可没有漏掉站在他身后的睿仙,长相、身姿都是自己最中意的,不禁大为扼腕。「这么标致的大美人,是四爷的小妾?还是哪个窑子里的姑娘?」
从没听过这么下流龌龊的话,睿仙娇颜一沉,恨不得赏他一记耳光。
「对我家小姐放尊重一点!」春梅已经站到主子面前,想要挡住对方淫秽不堪的目光。
「她是世伯的女儿,暂时住在府里,把你方才说的话收回去。」炎承霄不由得绷紧下颚,双手握成拳状,原本还打算继续演戏下去,可听他出言侮辱,顿时怒火中烧。
赵守成可不相信什么世伯的女儿,凭什么他身边的小妾一个比一个美,自己又是哪一点比不上?加上炎承霄如今瞎了,又有何惧,说起话来自然也比以往来得嚣张放肆。
「小妾就小妾,四爷又何必掩饰,难不成是怕被其他男人看上?看来她是四爷相当喜爱的女人,若我开口跟四爷要……」
「你不配!」他嗤之以鼻地说。
「你……」赵守成马上变脸,恼火地说。「别以为有皇上当靠山,炎家就不会有倒的一天,如今你是个瞎子,连官位都保不住,还能得意到几时?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头,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炎承霄俊脸阴郁地对阿贵说:「走吧!」
「是。」阿贵小心翼翼地领着主子下楼。
「炎承霄,你给我等着瞧!总有一天,要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放你一条生路……」赵守成不甘心地嚷道,家里的叔伯长辈都畏惧炎承霄三分,但他可不怕,何况还有太皇太后撑腰,绝对要彻底毁了他。
付过了帐,炎承霄直到踏出茶楼,都还铁青着俊脸,气自己太沉不住气,可见修为还不够,不过真正让他恼火的却是赵守成对姚氏的侮辱,是他的口出秽言令自己失去理智。
待他坐进轿中,不禁抡起拳头,用力地槌了下轿子,发出砰的一声,把外头的轿夫和阿贵都吓了一大跳,从没想过他会如此在意,在意到忘记以大局为重,应该要把持冷静。
而春梅也护着自家主子,赶紧返回炎府。
夜阑人静。
炎承霄早早打发阿贵到后头的小房间休息,独自一个人坐在几案旁,都快子时了,还是了无睡意,想到白天发生的事,让他到现在胸口还像被一块石头堵住,导致呼吸不顺,别说躺下,就连像这样坐着,都觉得心烦意躁。
「明明可以不必在意的……」炎承霄口中低喃,他向来只求达到目的,利用可以利用的人,将棋子的用处发挥到极限,偏偏遇到这个姚氏,却做不到无动于衷的心态,也见不得有人出言羞辱。
他倏地站起身,对寝房的摆设已经相当熟悉,不需靠人搀扶也能走到房门口,接着轻轻地拉开门扉,跨出门槛。
这恐怕是生平头一次,炎承霄不想用脑袋思考,而是靠身体本能,一手扶着墙面,然后在心里数着,该走几步路,左转或右拐地,再经过一道粉墙,全凭藉着印象和记忆,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总算来到小跨院。
当他两手摸索到月洞门的形状,不敢相信真的成功了。
「都这么晚了,她应该睡了……」来到目的地之后,他反而冷静下来,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
接下来该怎么办?
炎承霄跨进月洞门,想着该不该出声叫人,不过这么做恐怕会惊吓到她,深夜造访,更是不妥,还是循着原路回去。
「我应该叫阿贵一起来才对……」他懊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