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拓跋修云客气地道:「熙淳表妹也是一点没有变,依旧如少时那般美丽。」
她却忽然问:「我与夏和相比,谁更美丽?」
众人不由一怔,没料到她居然如此直接。
熙淳再度道出惊人之语,「修云表哥,你不是已经见过夏和了吗?」
杜阡陌发现自己端起酒杯的手倏忽凝滞了片刻。
萧皇诧异地道:「哦,与夏和已经见过了?何时的事?」
「听闻方才在御花园中,表哥已经与夏和碰过面了,」熙淳不怀好意地笑道:「而且两人还颇为亲昵呢。」
杜阡陌感到有什么微刺了一下他的心尖,仿佛蜂蛰,虽然并无大碍,终究不太舒坦。
拓跋修云解释着,「夏和险些从树上摔下来,小王正好路过,扶了她一下。」
「那丫头又爬树了?」萧皇蹙眉,「老毛病不改!」
熙淳话中有话,「夏和已经好久没爬树了,不知怎么今天这么好兴致,或许是因为听说少时玩伴归来,心中欢喜,毕竟她小时候常跟表哥一块在树屋玩耍。」
拓跋修云微微笑了,神色极其温柔,好像想起了一些少时回忆。
杜阡陌侧过眸去,看着长风吹起窗边的竹帘,发出轻微的响声。别人一家子闲话家常其实与他并无关系,今日他只是来做陪的,可为什么这一字一句落在心里,却总是勾起他心中的涟漪。
熙淳忽然唤他,「杜侍郎,几日不见,杜侍郎可好?」
杜阡陌答道:「有劳公主牵挂,微臣一切如常。」
「其实我今天也是来见杜侍郎的,」她颊上飞过一抹嫣红,「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恍惚中,杜阡陌赫然明了。熙淳公主这是故意的吧,故意当众道出夏和与拓跋修云的事,其实是说给他听的。
拓跋修云好奇地问:「熙淳表妹与杜大人也相熟?」
她含羞答道:「不瞒表哥,这是我未过门的夫婿。」
此语一出,四下皆错愕,虽然杜阡陌与两位公主的事宫里都知道,但熙淳抢先宣布他是她的未婚夫,着实出乎众人意料。
杜阡陌想解释一二,然而一时间也解释不了这其中的曲折,何况这还涉及到夏和……
他看看萧皇,却见萧皇眉心若蹙,似是对熙淳的冒失之举甚是不快,但萧皇也没有多说什么,不知心中是如何盘算的。
「熙淳表妹已经订亲了?」拓跋修云惊喜地道:「恭喜啊,表哥一定送上大礼!」
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谁说他们已经订亲了?」
众人不约而同扭头望去,只见安夏冷着一张脸缓缓迈入殿来。
她朗声道:「熙淳还没订亲,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单恋杜大人罢了。」
「你……」熙淳又羞又恼,「你怎么一来就胡说八道!」
「我有说错吗?只许你在此造次,不许我纠正?」安夏睨了她一眼。
熙淳连忙撒娇道:「皇上,夏和又欺负我!」
「夏和怎么也来了?」萧皇倒是看好戏一般,一脸兴致。
「儿臣饿了,听说这里有午宴遂来了。」安夏微笑道:「父皇,给儿臣添双筷子吧。」
「只是来吃饭的吗?」萧皇意味深长地道:「要吃饭还不容易?要为了别的,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安夏问:「儿臣听闻这几日礼部两位侍郎会陪着修云皇子逛一逛我们萧都?」
萧皇点头,「确实是有此安排,明日是到灵泉寺上香祈福。」
「儿臣也想去。」
「怎么……」萧皇有些不解,「你怎么也要去凑热闹?」
安夏笑道:「儿臣与修云皇子许久未见了,想叙叙旧。」
杜阡陌微微垂眸,听到了最不愿意听到的两个字。本来她突然出现,澄清了他与熙淳的关系,令他一阵惊喜,但「叙旧」两个字又让他的心沉了下来。
熙淳见状,立刻道:「我也去!皇上,明日侄女也想去!」
一旁的拓跋修云有些疑惑,没看懂这两个女孩子的针锋相对是为了什么,不过他有一种直觉,这应该不是为了他,他知道明日夏和想去灵泉寺,并非想与他叙旧那般简单。
他按捺住性子,什么也不表露,打算慢慢去了解答案,只是没来由的,他预感到这一切与眼前这个叫做杜阡陌的礼部侍郎有关。
【第十一章设局陷害清白不保】
早上巳时,一辆马车停在驿馆门口,说是前来接拓跋修云前往灵泉寺的,然而他却发现这是永泽王府的马车。
车帘掀开,只见熙淳坐在里边,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表哥早,今日到灵泉寺上香,我与表哥一道去,表哥不会觉得奇怪吧?」
拓跋修云不动声色地上了车,待坐稳之后方答道:「的确有些奇怪,怎么来的不是礼部的人?」
熙淳道:「礼部的人已经前往灵泉寺了,我叫他们不必来。」
「妹妹可是有话要与我讲?」拓跋修云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
「表哥真是聪明,」熙淳点头,「我也不兜圈子,实话说了吧,今日的确有一桩要事得私下对表哥讲。」
他问:「与夏和有关?」
她浅笑道:「正是,看来表哥也察觉出了什么。」
「昨日宫宴之上,你与夏和针锋相对。」他望着她,「看来这些年你们两个处得不太好。」
「表哥怎么不问问为何我与她关系不好?」
「你们女孩子的心思甚是古怪,我哪里猜得到。」他微笑中带点无奈。
「女子最要紧的事无非是那几样,」熙淳提示着,「如今我与夏和都到了该婚配的年纪,表哥还猜不出来吗?」
拓跋修云挑眉,「总不至于是喜欢上同一个男子吧?」
她回答,「没错,差不多。」
拓跋修云脸色一阵煞白,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依旧笑道:「怎么可能,怕是妹妹误会了吧?」
「误会?」熙淳咬了咬唇,「我已求皇上赐婚,她却横插一脚,你说这是误会吗?」
他没因她的话乱了心思,沉着地问:「你们脾气向来不和,会不会是夏和故意捣乱?」
「表哥以为夏和这些年还对你念念不忘?」熙淳讽刺着,「她这个人朝三暮四,早已把你忘到九霄云外。」
他连忙反驳,「这不可能,当年我临走时,我们说好的……」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才多大?」熙淳瞥他一眼,「况且她前几个月从马上摔下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哪里还记得这些前尘往事。」
「她记得我,」拓跋修云强调道:「昨日在御花园中碰面,她从树上摔下来,那模样、那感觉,跟当年半点不差……」
「那你可知道她这两年天天围着杜侍郎转?」她语气忿忿,「每日在御学堂悄悄画杜侍郎的画像,故意提些古怪的问题引得杜侍郎注目,课后缠着杜侍郎问东问西,这些我可是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
他皱着眉道:「杜侍郎?是礼部的杜大人?」
「对啊,」熙淳哼道:「你当她今日为何要去灵泉寺?真的是为了跟你叙旧?其实是看到杜侍郎去了,她就想跟去。」
拓跋修云坚持地道:「夏和不会这样待我的,她说是来叙旧,就一定是叙旧。」
「为了跟我争杜侍郎,她那天还打我,整个宫中都传得沸沸扬扬,表哥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我所言非虚!」熙淳故意说得难听,「皇上还特许她出宫与杜侍郎幽会,也太宠她了,连皇后娘娘都有怨言了。」
他沉着脸道:「无论如何,今日见了夏和再说,我要听她亲口说。」
她道:「表哥你可得把她看牢了,说白了吧,我这趟也是为了杜侍郎去的,不如你我协力将他们两个拆散了,省得日后麻烦。」
「拆散?」拓跋修云凝眸,「熙淳,你打算如何?」
熙淳颇为得意地笑道:「表哥,我已在灵泉寺安排好了一切,你只须依我的法子行事便可。」
拓跋修云眼中闪过一丝异光,似犹豫,似赞同,迷离不定。
他腹中的盘算,熙淳捉摸不透,但她知道至少他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他没有再说话就是个好现象。
灵泉寺,又名「苔寺」,因满地生了青苔,如地毯般厚厚一层,晴天时,阳光洒在其上,闪耀着奇幻光泽;雨天时,青苔湿润鲜嫩,别有氤氲之色。夏季,碎花落在其上,闲情点点;秋季,枫叶层层而覆,色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