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进京殿选
悠悠漂泊几日箬筠一行人终到京师,在离宫门不远处的街市,找了个可供歇息的客栈,名为“声门客栈”,里面陈设倒很是雅致。
不日,便是箬筠入选日期,绮娘整理着箬筠入选时所穿的旗服,很是普通,并没有特意去准备。
而箬筠房门前,殷辰煜手握剑柄,一刻不离的守着,近几日,总有一股莫名的情绪,笼罩着殷辰煜,越来越强烈,他是不舍于箬筠,可是,自己是什么身份?怎可妄想?在箬筠面前,他始终是卑微的,低到尘埃的,他与箬筠此生必是无缘分,他自己已然明白。
过了几日,终到了箬筠入选的日子,简单梳洗之后,箬筠乘坐马车便随领催官进宫了,今日是汉军旗秀女入选的日期,马车鱼贯衔尾,井然有序的排着,车前挂有标示,写明父亲姓名,品级,秀女姓名。
马车行至紫禁城的北门,神武门的外面便停了下来,箬筠按照上车前排好的次序下车,刚一下车便看到,神武门前整整齐齐排列着无数秀女,后面还有几个刚刚下马车的秀女在往前端庄的走着。
箬筠行至队伍尾后,与来自各处的秀女站在了一起,眼看周围都是华服异彩,眼胭肤脂,香艳尤甚,而自己果然是失于颜色,不禁暗自欣喜。
“嘻嘻......”肃静中,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脆生生的,很是动听,箬筠转身看去,一个不谙世事,满目天真的秀女映入了眼帘,应是比自己小两岁。
只见此女子,一身淡粉色桃花柳丝双晶的时新宫服,头上梳有两把头,两侧皆是珠玉鎏金簪,前侧斜插一支镂空雕花水晶钗,很是荣贵,笑脸盈盈的迎了过来,站到了箬筠后面。
“姐姐,你好生貌美,虽然饰物简小,衣服寻常,但仍是遮掩不住姐姐的天生颜色。”身后的秀女低声夸赞着箬筠,并扯了扯她的旗服,箬筠并未转身,只是低头不语。
只听“嘎吱”一声,神武门开启,队伍中鸦雀无声,秀女一行跟着宫中的领事太监进入了顺贞门,应选秀女在此恭候,有户部司官在彼管理。至时太监按班引入,每班五人,立而不跪,恭请圣恩,当意者留名牌,谓之留牌子,不中意者落牌子,谓之撂牌子。
箬筠屹立在偏僻处,不时看看周遭应选秀女,多半是在掰扯宫服,添些脂粉,补化眉眼,甚是注重此处应选,盼得一朝得宠,满族荣耀。
“姐姐。”刚才那个稍显活泼的秀女又凑近了箬筠。
“妹妹。”箬筠微微颔首,礼貌回语。
“嘻嘻......我唤那冬倪,姐姐呢?”
“王箬筠。”
“今日都是汉军旗,姐姐也是吧?”
“嗯。此问何意?”
“嘻嘻......我是满洲正白旗人,前几日,偶感风寒,所有破例赶在今日来入选。”
“嗯,妹妹生得水灵,必能中选。”箬筠疑惑,宫廷向来规矩严谨,破例岂非容易?
“嘻嘻......借姐姐吉言。”冬倪凑近了箬筠。
日上三竿,秀女已去半数,箬筠与冬倪静候在甬路西侧,好在身边有冬倪陪伴,使得闲时没有那么无聊,从谈话中得知,冬倪乃章佳氏,是那彦成小女儿,亦是大学士阿桂孙女儿,家世显赫,怪不得今日能破例来入选,箬筠凝视着眼前纯净万分的冬倪,竟希望她落选,因这般无暇,实不想让她踱步宫门,玷污其原本。
此时,宫中的领事太监出来唤名,箬筠一行人随其向启祥宫走去。
进入启祥宫,箬筠便是满目的金碧辉煌,黄琉璃瓦歇山顶,外檐绘苏式彩画,门窗饰万字锦底团寿纹,步步锦支摘窗,正殿以花梨木,透雕万字锦地花卉栏杆罩,殿前有高大的祥凤万寿纹琉璃屏门,东西偏殿则透雕球纹锦地凤鸟落地罩,与正殿相隔,组成一个宽敞的庭院。
不过一会儿工夫,便行至正殿,箬筠抬眸,望向了前方的正殿匾额“祥顺阁”,霎时便与冬倪及其他三名秀女端庄肃容的走了进去,只听一旁的司礼内监提嗓子喊道:
“工部侍郎章佳·那彦成之女章佳·那冬倪,年十五。”
冬倪脱列而出,调皮多动,低头福了福,声音清脆的回道:“臣女章佳·那冬倪拜见皇上皇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福建水师提督王鹤之女王箬筠,年十七。”
箬筠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垂首清言道:“臣女王箬筠拜见皇上皇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言毕箬筠垂着头,只觉浑身不自在,想着赶紧结束殿选,无心恋此,此时听着殿上宝座传来了爽朗的男声,“王箬筠,难不成就是民间所传之箬筠?”
听罢,箬筠双眸紧闭,双手紧紧握拳,终是逃不过。
“还不赶紧抬起头。”身旁引导内监压低声音,提醒到愣神的箬筠。
箬筠骤然睁开双眸,挺身抬眸,目不斜视的看向了宝座所坐之人,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威龙腾云的图案,腰间束着杏黄色飞龙御丝带,袍角淡靛色波涛下,穿着如意云纹黄靴。脸颊白皙,飞扬的长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笼罩着似有非有的阴霾,随即嘴角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自带威仪,一派王者风范,但又有着特有的空灵。
箬筠哑然,不置可否。她若回答是,岂不是自信过望,若不是,那彼箬筠是何人?索性只呆呆立在那里。
此时宝座上的颙琰细嚼子“箬筠”两字,心中便是想到陆游的诗句,“露箬霜筠织短篷,飘然来往淡烟中。”随即看向了殿下端庄肃容的箬筠。
见此秀女,千丝挽成一字头,只簪一支玉叶钗,头饰便别无其他,未免太过单调,而面如桃瓣的脸颊,也只略施粉黛,双耳戴有一对白玉耳坠,身着淡青色木兰双绣旗服,装饰毫不出挑,更别提新意。
颙琰眼见毫无颜色的箬筠,不禁好奇,此女子如此打扮,是想引起朕的注意?还是想避开?那句民间所传箬筠是否为此箬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