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布头是褒姒让她熟练的各种针法,直针缠针盘针切针接针滚针和旋针,套针是苏绣最主要的针法。

这些初学技法其实她上辈子也多少会一些,这辈子捡回来,她不介意重新温习这些针法,基石若是没有垫实,哪能一步步走得实在?

「转针不露针眼,平服舒坦,针线细密,很不错,我今天再教你一些别的……」

「姊,这一批批抢上去的针法叫什麽?」她粉红的指腹轻点着绣棚上一身装束着唐末的时髦半身服饰道。

「戗针法,有正反两种针法,这是逆着势的戗针。」

「如果有同样的料子,剪裁成京里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再配上姊姊新颖的刺绣,你觉得能卖钱吗?」褒曼昂起下巴认真无比的看着褒姒,眼睛冒着星星,好像她的说法左右了某件很重要的事情般。

妹妹问得认真,褒姒也沉吟了下道:「州府流行什麽,同安县里不见得能跟上,我们这儿离京城千里远,从何得知那些名门淑女如今在流行什麽服饰?就算有管道得知,在这里行得通吗?」

京城仕女圈的穿着的确很有指标性,仕女圈的流行热潮又追随着皇室那些妃子们而来。反观像同安这些偏乡地区,穷苦人家最紧张的只有今年的收成好坏,这攸关整年能不能吃饱肚子,肚子填饱了才能想其他,追随流行这种事,只有为数不多的富户千金才有心思去热衷跟随。

褒姒的顾虑完全难不倒褒曼,她可是在京城活了十几年,即便身边手头不宽裕,买不了那些时新的款式样子,却没少在谢湘儿身上看见那些叫人眼红的衣裳和精雕细琢的饰品。

既然穿不上,不要紧,她画下来。王爷不来她院子,百无聊赖的时候她就看那些花样料子打发时间,看久了,每一种款式都熟烂於胸,就算现在立刻要她画出来都没问题。

「既然京里流行什麽我们鞭长莫及,咱们就自己来创造流行!姊,你告诉我嘛,我这想法能不能赚银子?」她可是预先知道往後十几年的流行服装趋势。

褒姒足不出户,公中发下什麽料子就裁来做,从无二话,头上的饰品经年累月也就几朵绢花和簪子替换。

不是巴氏克扣两个继女的吃穿用度,她还未过门时,褒正涛的赚钱能力真的不怎样,不往家里掏钱出去已经算不错了,哪又顾得上女儿家的样样需求?

那时的褒姒管着银两,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家中的帐目了。

所以,她凡事紧着妹妹,自己撙节用度,即便後来巴氏带着大批嫁妆入门,家里开支再也不必她费心思,只是节俭习惯了没有想到要改。

「是家里谁短你吃穿用度?你这麽急着要银子?」又来了!褒姒的心提了起来,毫不错眼的看着眼前眼眸亮晶晶的褒曼。

不会安分个没两天又变回以前那个需款孔急,为置新衣、首饰和她翻脸的妹妹了吧?

【第三章衣鸣惊人】

面对姊姊褒姒的疑问,褒曼不疾不徐的解释——

「没有人缺我什麽,妹妹只是觉得未雨绸缪也不是什麽坏事,咱们一家子靠的不就是母亲吗?说真的,咱们手上有什麽钱是想用就能用,不用仰人鼻息的?」

真的没有。褒姒被妹妹问得语塞。

「母亲和爹都还年轻,往後我们也许会有更多的弟弟妹妹。爹,是指望不上的,到时候难不成我们还要向母亲伸手拿钱?」

褒姒缩起晶莹如玉的完美下颔,被褒曼一番话给问倒了,她从来没想过这麽後面的事情。

「你小小年纪脑袋瓜子里怎麽尽是这些?」褒姒的话说到一半断了。「好吧,就算这些问题我们都解决了,这些衣裳要怎麽卖出去?怎麽才能让买家上门?」前面讨论的都不是大问题,妹妹有没有想到最重要的是如何出售?

褒曼嫣然一笑,眼珠子转了转。「我记得娘有留下两间铺面,其中一家是布庄。」

布庄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规模稍微大一些的裁缝铺。

褒曼上一世对娘亲留下来的两家铺子半点没放在心上,心里压根瞧不起这两间没什麽进帐的铺子。

其实自从娘亲过世後,那两家铺子就是放水流的状态,褒正涛是不管的,不是科班出身也无人教导的褒姒有心无力,只要掌柜们按月送来的帐面能打平就好,也别无他想。所以,两家地段颇好的铺子最後因为失去褒正涛这个顶梁柱,褒曼又焦急着想搭上谢湘儿这条船急需用钱,便说服姊姊把铺子草草顶给了别人。

这一世的褒曼想起来,扼腕到不行。

布庄、米粮行,食衣住行,吃和穿她们家就占了两样,这是人生基本盘,居然就这样换成了银子,银子花光就成了乌有。

这一辈子有两家铺子傍身,如今在她眼里那就是两只会下蛋的母鸡,她再也不会让她们家的金鸡母去替旁人赚钱。

姊姊年纪到了,母亲看似不敢也没想过要替姊姊相看人家,替她的终身大事做打算,爹嘛,忙得几天不在家都是常事。

上辈子都是姊姊在替她着想盘算,这一世换她来替姊姊挣个底气。

女人有了银子傍身,别人多少会高看你一眼,即便没办法找到理想的人,起码可以多一些选择。

她们这样的家世不上不下,靠爹、靠母亲之前,自己先行自助才是个理。

脚踏实地这四个字,上一世从来没能挤进她的脑袋里,满脑子只想着荣华富贵,却没想过荣华富贵带馅的大饼会凭空从天上掉下来,还砸中要内在没内在,空有美貌的她吗?

真的是痴人作梦!

蜕变重生後的她,绝不能辜负自己第三辈子!她要走得昂然大步,要活得理直气壮,要努力耕耘,收割自己的人生!

褒曼热血澎湃规划的远景,说动了褒姒。

她们姊妹能倚靠的只有父亲,外祖父母和奶奶爷爷对她们姊妹虽然也是怜惜有加,但是外祖家在保定,爷奶家在天津卫,家中人口繁杂,顾不上她们俩。

说穿了就是她们姊妹相依为命,不互相帮衬,谁又会来帮她们?

知县千金的名头听着好却如人饮水,家里的情况没有人比她更明白。

妹妹有心,她褒姒又有什麽好却步的?

真要不行,不过是退回原来的日子,也没有什麽损失。

姊妹俩说做就做,褒曼让人拿来纸笔,就着桌案,下笔如流水的画了好几套上襦下裙的服饰,一套窄袖襦衣,交领腰上系着由丝带编成的宫绦,襟边、领边、袖边均以镶、滚、绣为饰,最夺目的是纱裙渐层而上那片宛如水草般的绿,看似繁琐,却因为以丝绸为主丝毫不显笨重,可以想像走动间,犹如在青草蔓生的水中央优游的姿态会有多美。

另外一套是正红色,本朝逐渐风靡的奢华风以非大红裹衣不华,大鸣大放的牡丹醒目和艳丽,表现了华美的特点,料子要是能用缂丝就更加完美了。

「大致上就这样,姊姊的绘画基础强过妹妹不知几许,这两套衣裳就交给姊姊啦,图案设计什麽的你可以自己增减润色,尽情发挥。」

看着那两套不似人间有的衣裳,褒姒也有想法,「不若,把国画山水墨搬到襦衫和石榴裙上,你觉得如何?」

在衣裳中添上以文入画、以画入衣的闲情逸致,应该是可行。

褒曼激动的拉住褒姒的手,疯狂乱摇,「姊姊,你是缪思女神!」

「别害我起一身鸡皮疙瘩!」虽然褒姒不知道什麽叫缪思女神,也听得出来是赞美之辞。

「我就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褒曼笑得阖不拢嘴。

「什麽臭皮匠……」褒姒自从妹妹长大後,很少再看见她这麽热烈的表情,因为弥足珍贵,让她下定决心要把这几套衣服做到最好,才不会辜负妹妹真挚的笑容。

因为动力全开,褒姒也不罗唆,让依依去母亲那里拿了钥匙,姊妹相偕去库房翻找布料,不出褒曼所料,小小的库房里并没有她们想要的丝绸料子。

她也不气馁,让依依留守,又让人备马车带着妹妹和茵茵由管家领着去了娘亲的陪嫁铺子。

进去後,在掌柜和伙计的诧异眼光里挑了两匹湖绸和一匹缂丝,也付了钱,让管家把布匹抬上了马车。

回到府中,茵茵带着阿汝和沉香、依依四个丫头把置办的东西送到褒姒的院子,剪裁缝制都由两姊妹亲自动手,不假他人之手,几个针黹女红不错的丫头们想帮都无处可帮,只能递递剪子、拿拿粉笔,或者帮褒姒挑绣线、分线等打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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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是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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