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他若不是……又何至于落得这个毒病破败的身子?

曾以为只要苦心攻读圣人学问,只要自己争气,便能突破身为伯府庶子的命运与困境,替自己闯出生路和一片天。

可历经种种,已年过二十五的容如诩知道,他现在所求的只是临死前不要太痛苦罢了。

「二哥哥……」看清他灰白气色的如花心下一紧,闪电般地拉起他的手腕,轻搭两指在他腕心脉搏之上,三息之后,脸色变了,咬牙切齿道:「居然——对你下了媚毒?!」

容如诩疲惫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强抑内心激动地低声疾问:「九妹妹,你懂医?」

「二哥哥,我能治好你。」她没有回答,只是斩钉截铁地道。

容如诩怔住了,灰白中透着死气的俊秀面容闪过一抹不知是喜是悲之色。

「二哥哥?」

他眼睛渐渐红了,哑声道:「九妹妹,如果你早一些回来该有多好。」

她心一酸,「二哥哥,对不起,我……」

医术未成,计划未定,她就是早两年回来也没有信心能在伯府中保住自己的命,再说阿琅哥哥是一直不同意她回来的……

「不,不怪你。」容如诩含泪笑了,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小四和小五……都是命,我们命中注定该如此。」

聪慧的庶子,本就是嫡子的威胁,他们三人是太慢学会这个道理了。

「不是命!」容如花霍地抬头,杏眼里燃烧着耀眼火焰。「是人作孽!如果不想有庶子女,何必让我们的姨娘把我们生下来之后,再任他们欺辱打杀?谁又稀罕他们手中的富贵?我们只想好好活着!」

「是……」他眼底早已熄灭的生机逐渐复苏了起来,喃喃。「我们只想好好活着,不是任人驱策宰杀的牛马,而是堂堂正正当一个人的活着!」

「二哥哥,我是回来讨债的,」她握紧他略显冰冷的手掌,脸上露出了堪比骄阳的灿烂笑容。「你也该讨回原该属于你的东西了。」

「九妹妹……」他屏息,不由自主地被折服撼动了。

片刻后,当俏儿和栗儿送来了粗茶和饵食时,看见的却是依然懒散地半靠在矮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玩着色子的容如诩,还有怯怯地膝坐在原地,显然有些无措又不安的容如花。

容如花一见她们来,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拧了拧衣带子,有些小声地对容如诩告辞,最后带着栗儿几乎是落荒而逃。

俏儿一脸满意地看着她们主仆消失的背影,娇软的身子又像水蛇般缠上了容如诩。

「二郎君,碍事儿的人走了,奴再继续伺候你吧?」

「好俏儿,爷今儿可是有心无力了。」他强忍着心中的厌恶,轻挑起了俏儿的下巴,习惯性地露出淫邪的笑容,「你不是喜欢老祖宗上回赏爷的那只白玉佩吗?爷今儿不能喂饱我的小乖乖,就用那白玉佩向小乖乖赔罪了。」

俏儿睁大了贪婪的美眸,咯咯娇笑着在他颊边亲了一下。「二郎君果然最疼俏儿了。」

而在另外一头,容如花沉默地走着,栗儿紧紧跟随在后,在穿过一片四周亮敞无人的花塘时,栗儿忽然低声开口。

「小九姑子,二郎君可信吗?」

「我信二哥哥。」容如花低着头,声音也低微得几不可闻。「而且,他最明白伯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二哥哥除了信我,他也没有别条路可以走了。」

不管是出自她希望仍然存在的兄妹之情,还是出于互助互利的原则,她都是二哥哥唯一的浮木。

日后,且看时间证明一切吧!

东宫之内,一处幽静水榭中,一名身穿秋色长袍的高挑男子闲适地撩拨着瑶琴,清亮中透着浑厚古韵的琴声悠扬荡漾,幽幽度水而来。

容貌映丽身体病弱的镇远侯默青衣和俊美清傲的冠玉侯计环琅,隔着九曲桥倾听着那说不出的高山流水幽静深远之音。

片刻后,直至琴音袅袅消失,他们俩才相视一眼,齐齐越桥进了水榭。

「阿兄,您老是这样欺骗世人好吗?」计环琅一坐下,自行斟了杯美酒,挑眉笑道。

「咳。」安静的美男子镇远侯有些呛住,抬起袖子默默地掩口。

「你个臭小子,当孤每日装仙风道骨与世无争容易吗?」高姚男子老实不客气地送了计环琅一枚大白眼,眼见来的都是亲信兄弟,也懒得再维持形象风范下去,身子斜斜往后靠去,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紫檀木长案上轻敲。

太子是这世上最苦逼的活儿了,太过聪颖能干是为大忌,皇帝肯定要想:你这兔崽子比朕还英明神武,是想造老子的反吗?

若是太过平庸无能,皇帝定也会想:好大一片江山就交给你这废柴,是想亡老子的国吗?

所以最聪明的太子要当属现如今的东宫一样,温雅敦厚,皎若仙人,才华洋溢却视权势如浮云,对于皇帝交付之事,十件里有八件做得完美无缺,余下的两件留些缺点以供皇帝教责指点,以显示孩儿才智比之父皇的睿智犹有大大不足之处,还望父皇平时多加教诲训勉。

然后今天弹弹高山流水,明天召一两个皇弟亲近亲近,后日到父皇面前卖卖乖,大后日到皇祖母处撒撒娇……

「阿兄快点娶个太子妃,日后就有太子妃陪着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也省得你独自一个在这里猫思春——」计环琅扭头看扯了他衣袖一下的默青衣。「阿默,你眼睛抽筋了?」

「想来太子殿下今日相召我俩入东宫是有正事要谈的。」默青衣温和地提醒。

……没看到太子脸都黑了吗?

这对比至亲还要至亲的表兄弟对掐起来无人能劝,最好还是趁他们二人从斗嘴到比贱……嗯,比剑前,先把正事办了再说。

「瞧瞧,跟人家阿默学着点,这才叫忠心好臣子,贴心好兄弟!」太子欢快起来,「哪像你,一天不捅孤刀会死吗会死吗?这样不好,大大不好,小琅,快尽早都改了吧,啊?」

「……」

——太子大兄,你顶着张君子如玉的脸,笑得那么贼还乱调戏表弟,难道不亏心吗?

「况且孤生得这般花容月貌,要是来一个容貌不如孤的太子妃,到底是孤睡她还是她睡孤啊?」太子「顾影自怜」地叹了口气。

计环琅和默青衣登时目瞪口呆。

堂堂一国太子……你你你大爷的威仪何在?威仪何在?

「这话你有胆就在皇姥姥面前说一遍!」计环琅震惊过后,哼哼冷笑。

「孤是不敢,不过小表弟你要是去说了,就是告状精,学人怪!」太子嘿嘿笑。

「大兄,你还能再更幼稚吗?」计环琅炸毛了。

「看状况,看孤心情。」太子摊了摊手。

默青衣看了看这个,再看了看那个,只觉自己面前坐着的好像是两个在学堂上捏来掐去的启蒙小童,又想叹气了。

好不容易这对盛汉王朝最尊贵的表兄弟闹完了,总算回归正事上头。

「天略府有内奸。」太子啜饮了一口清醇美酒,忽道。

计环琅和默青衣眼神一凛。

「人揪出来了?」计环琅凤眼微眯。

默青衣则是问:「层级几何?」

东宫的天略府内部势力人员分八层,第八层是最不起眼的贩夫走卒,却是广大渗透进民间搜集情报的力量,第七层为江湖高手,第六层是南北战略要地的指挥使,第五层乃文武官员里的人才,第四层则是勋贵子弟里的菁英,第三层是京城内外大营的将军,第二层是东宫铁血暗卫,最高也是最秘密层级当中就有他们四大侯……

天略府只忠于东宫太子,太子则是忠于皇帝。

但太子忠于皇帝,却不会无限量包容他那些妄图撼动皇权'夺取东宫正位的皇弟、皇叔。

不管父皇再英明,或者最器重疼爱的还是他这个太子,这大好江山犹如肥肉一块,有野心的皇子哪个不想咬一口的?

「都是东宫幕僚里的一些小鱼小虾罢了。」太子闲适地放下了杯子,唇畔噙着微笑。「不过老二和老四能把手都伸进东宫,还直指孤的天略府……本事和往年相比,倒是长进了一二。」

计环琅思索了一下,眼底光芒微闪,讽刺道:「相较之下,五表兄懂事聪明多了。」

「五弟嘛……」太子笑了笑,「就是‘懂事聪明’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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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貌美爱如花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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