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朱勾和青索看着这个小人儿懂事乖巧的模样,心都快化了。
「咳。」赵府医也心疼,不过却也知道这对容如花才是最好的,「小九姑子是个好药童。」
「谢谢府医伯伯。」她杏眼亮灿灿,欢喜地道。
接下来三个大男人继续小小心心地陪着这个走起路来有些跛的小女孩一步步上山,目不转睛,满眼疼惜。
而此刻在京城冠玉侯府中的计环琅则是坐立难安。
他漂亮得过分的凤眼透着阴郁,看着手中的锦帛,屡屡停下,抬头眺望着书斋之外。
都过晌午了,怎么还不回家?
就在此时,心腹胜邪快步而入,恭敬地半跪行礼,奉上了一卷厚厚的锦帛。
「禀侯爷,平庆伯府和丰郡王府近日动静的线报已至。」
「嗯,来得正好。」他眼中利光一闪,接过一览,随即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嗜血笑容。「啧啧,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虽然小九说,她的仇要自己报,可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持续关注该关注的消息。
猎物一击毙命还有什么意趣?
自古世家名门嫡庶贵贱之分乃天经地义,可身为大妇却不该荼毒虐杀庶子女至此,简直泯灭人性。
平庆伯更是平庸蠢笨,无怪乎只能仰仗嫁女来攀附权贵,以保平庆伯府的富贵威势。
至于他那个身为五皇子的表兄嘛……
「嗯?」他的目光在其中一行字上停顿,兴味浓厚地道:「五表兄这个侧妃还颇有几分本事,在弄死了五表嫂的嫡子后,自己又诞下了次子,看来丰郡王这一脉子息是牢牢抓在她手上了。」
「丰郡王妃素来有心计,却屡屡败在容氏手上,经几番打击后,身子已经不济事了。」胜邪沉声道。
后院女子之间的战场不见硝烟却更加阴毒入骨,犹如潜伏在繁花暗影底下的冰冷腹蛇……
胜邪想着平庆伯府和丰郡王府及京城中其他贵胄世家内,那种种不可为人所知的阴私,不禁庆幸还是自家侯府矜贵清静。
「五表兄近来动作频频哪!」计环琅修长指尖轻描过锦帛上的墨字。
正所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对手要势均力敌才玩得起兴,这戏才看得过瘾。」计环琅俊美脸庞神态慵懒,凤眼闪动锐利愉悦之色,「去!再让含光弄两个人进丰郡王府,去好好‘帮衬’丰郡王妃一把。」
「诺!」胜邪恭敬领命。
「至于平庆伯府……不急,小九不是还没长大吗?」他似笑非笑。「这一盘棋得由她自己来下,咱们只要把该安的钉子、该摆的车马都安好了,她又怎么会输呢?」
「侯爷英明。」
「英明吗?」计环琅一怔,神色有些复杂,片刻后叹了口气,略显烦躁懊恼地咕哝,「本侯这就是穷操心的命。」
胜邪想笑,又忍住,默默垂首不语。
「……谁让本侯欠了她一条命呢?」半晌后,计环琅又自言自语,自我说服道。
「……」
「还杵这儿做甚?」他突然才发觉面前肩头微抖的属下,脸色沉了下来。「很闲吗你?」
「属下告退!」胜邪一凛,火速行礼后闪人。
书斋沉静下来,计环琅将锦帛随手搁置一旁,又专注在方才的公务上,可瞧着瞧着,复又停了下来,漂亮的眉眼隐约有着无奈,扬声唤道:「承影!」
虚空中落下一个高瘦的蒙面男子,气息隐敛,若非现身于人前,纵千万人也察觉不出他的存在。
「你亲自去。」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小九那儿,我不放心。」
承影几不可见地颔首,眨眼间又消失无踪,恍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平庆伯府中,处处鲜花红彩张罗得繁华富贵十分,便是为贺平庆伯爷的四十大寿和府中大姑奶奶——丰郡王府容侧妃喜诞麟儿。
所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也不过如此了。
平庆伯夫人这几年来过着前所未有的舒心日子,府中得宠的姨娘不是因病过世,就是避退锋芒地安分老实了下来,自家伯爷虽说在朝中依然尴尬地占着可有可无的位子,只日日到礼部应个卯儿,压根无实权在手,可架不住她生了个为伯府争气的好女儿呀,尤其在丰郡王近日颇受皇帝青睐,得了几桩好差事后,那些个送礼的讨好的官员几乎快踏平了平庆伯府的大门。
倚仗着女儿是郡王宠妃的势,这伯府中再也无人敢碍她的眼,就连伯爷还不是得处处奉她为先、唯她是从?
若说还有让她苦恼之事,那也只有小女儿的姻缘了……
「唉,」平庆伯夫人低叹一声,蹙眉道:「这兰儿真是我命中的魔星啊!」
许妈妈陪着平庆伯夫人人前人后张罗,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服侍夫人到暖阁中吃茶歇口气儿,闻言连忙安慰。
「夫人,三姑子如今出落得玉人儿似的好模样,命中自有乘龙快婿来配,您就别太过操心了。」
「这丫头眼界太高了,一般官家子弟哪里入得了她的眼?」平庆伯夫人吃了口清香悠远的好茶,又是宠溺又是好气地笑了。「不过也难怪她心气高,我的女儿我自己知道,容貌是一等一的,琴棋书画样样比人拔尖儿,就是皇家也是嫁得的,只可惜……」
她的大女儿已经是丰郡王侧妃,伯府的这注宝已经押在了身为五皇子的丰郡王身上,又怎么能把小女儿嫁到旁的皇子府中去?
「夫人,就算三姑子与皇家无缘,可您别忘了放眼咱们盛汉王朝,最为位高权重的贵公子,还当属新承爵的四大侯哪!」许妈妈眼睛发光,殷勤道:「定国侯、镇远侯、关北侯、冠玉侯都是人中龙凤,还是皇帝心腹爱将重臣,只要三姑子得了其中一位侯爷的眼缘,不比嫁进皇家可靠吗?」
平庆伯夫人先是一喜,随即眼露遗憾之色。「你这老货说得简单,哪里知道这个中难处?」
许妈妈迟疑。「您是说……关于这四大侯的传闻?」
「定国侯有一半蛮子的血脉,年纪轻轻便风流入骨,后院姬妾如云,我儿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平庆伯夫人一个个地挑剔着,撇唇道:「镇远侯虽好,可惜注定是个短命鬼,难道你让我宝贝兰儿去做那望门寡吗?」
「是、是老奴目光短浅,嘴贱瞎扯淡——」许妈妈瑟缩了下,赶忙认错。
平庆伯夫人瞪了她一眼,越说越愤慨。「至于关北侯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是个粗鲁野蛮的土匪头子,哪里配得上我家冰雪聪明、如花似玉的兰儿?」
「夫人息怒,都是老奴的错,老奴再也不敢胡乱出主意了。」许妈妈越听心越发凉,扑通地跪了下来。
平庆伯夫人没有叫起,却也没有罚她,只是等她一连重磕了好几个响头后,这才闲闲地唤起。
「行了行了,许妈妈,你是我的奶嬷嬷,难道本夫人会连这点子脸面也不给你吗?」
许妈妈冷汗湿透了后背,哆哆嗦嗦地勉强站起身。「夫、夫人大恩大德,老奴……」
平庆伯夫人转怒为喜,笑吟吟地道:「好了,我也知道许妈妈你是为了我儿打算,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冠玉侯虽说性情高傲,目下无尘,但容貌俊美绝伦,又是长公主和计大将军的独生爱子,我家兰儿若能嫁他为妇,当是顶顶的一桩好姻缘。」
「那是那是。三姑子生得这般好颜色,和冠玉侯正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的璧人哪!」许妈妈赶紧巴巴儿地奉承道。
「长公主是皇上亲姊,可不是一般的尊贵荣宠……」平庆伯夫人喜笑颜开,兴冲冲地道:「若我兰儿能成冠玉侯夫人,做长公主的儿媳,皇上的亲外甥媳妇儿,咱们平庆伯府可就跃升一等贵胄人家了。」
就是丰郡王这个五皇子也得高看他们容家一眼,更何况若能和冠玉侯成了连襟,可说是天上砸下来的巨大馅饼儿,就冲着这一点,何愁丰郡王能不把荷儿扶正?
平庆伯夫人正想得心旌摇荡,喜不自胜,浑不知自己这番话全落到了暖阁花窗后的小女儿耳里。
容如兰娇嫩妩媚的小脸满满红晕,心儿怦通怦通狂跳得几乎抑制不住。她全然不需费力回想,冠玉侯计环琅那张漂亮俊美到极致的玉脸和高大颀长如竹似松的身形,霎时就跃现了眼前……
那是去年宫中元宵灯宴上,各府权贵子弟和娇娇都应邀进宫向皇帝祝贺上元佳节,在美丽的繁花灯海中,她一眼就相中了那个坐在皇帝下首的华贵俊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