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男人往胳臂上看去,果然有块血迹。他回忆昨晚……女人好像是受伤的,不过由于当下感觉太好,并没有去多想什么。那样的伤落在他身上是芝麻绿豆小事,但,在女人身上?
她体力不差又主动,似是没有受到伤势影响……他说道:「去找件干净的姑娘衣服,雇个丫头上船帮她上药换衣,给她……」顿了一下,再道:「问她想要什么,能给就给,给不了的,一笔银子送她下船吧。」
喜子正要领命,突然间男人又补上一句:「在那之前,先问她想不想留下。若留下,等将来下了船,可以给她一处大宅。」
喜子这下明白了。看来陛下昨晚甚是满意,才会开这个口,只是「陛下,她本是青楼妓子,侍候好人原就是她该做的,陛下不必如此顾及她的想法。」
男人闻言,盯着喜子看。
「……陛下?」
「她是妓子?」
「是啊。」
男人转向燕奔。「让个人守在门前,别惊到里头人。」语毕,低目盯着喜子,「人在哪?」
喜子一脸茫然。
「朕本以为你眼力差找错人,显然不是。昨晚朕要你带上船的人,在哪?」
喜子心一跳,知道出问题了,但哪里有问题他却是真不知情。他低着头起身,领着男人转进另一间船房。
燕奔没有跟上,他先叫人下来守住原先的房门口,吩咐道:「里头的人要醒了想出来,再打晕她。」说完才跟着过去。
一到门口,燕奔就停下:因为他闻到了非常淡的催情香味房间不大,以床为主,墙上有着妖艳的春宫图,躺在床上的是一名极为美丽的少女。昨天尚可说是朦胧中看人不够精确,此时却是近距离目繋了睡美人。没有张开眼眸,少了几分灵动,但就算如此,也能看出此女明媚可人,让人不由自主生起怜惜的心情……男人看过这样的女子,通常这等姿色,得到手后,没有足够的权势是保不住的。
喜子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她衣上有催情香味……」
男人看向她身上的衣裙。差不多的衣裳,昨晚他才从另一个女人身上撕开:当然,他的衣物尚保全着,不是她没撕,而是她撕不开。
男人摸了摸指上的玉扳指,看着少女艳绝的容色,头也不回问道:「所以,你只会来这招?在她们身上放催情的玩意?朕需要至此?」
喜子屈着身连连退后好几步。那样的香味……他没胆闻太多。他解释道:「陛下,这不干奴婢的事。是那些花舫女人平常衣上都会薰上这种香气助兴……」
「只是助兴?」他想着昨夜她火热的反应,这里头有多少出自她的意愿?这好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非常满意。
「真是只有助兴,京师都是如此。奴婢也不会让奇怪的东西近陛下的身。先前为了让陛下相信这姑娘是花舫的人,奴婢把花舫的姑娘都叫上来,她身上的衣服就是她们帮换上的。可人还没送进陛下房里,就听见房里已经……想是有妓子见了陛下,生起主意,悄悄进去……」给陛下看上了。
男人终于从少女的面上抽离视线,落在喜子眉目如画的脸蛋上。「朕的船里,竟然多了一个人。你不知道,朕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上来的?」
喜子瞠目结舌,不知所以。他一向机灵,但陛下这话太高深,他一时转不过念来。
男人忽然看见守在门口的燕奔,眼底落了一瞬间的恍悟。「那姑娘,是昨晚朕要你去救的。」
燕奔一震,有点傻眼,同时脸上浮现了尴尬。
「你把她救上船,送进朕房里?」男人的嘴角浮起笑,「朕的身边,居然多了这么多自作主张的人,倒显得朕无能了。」
喜子与燕奔立即跪下。「臣(奴婢)不敢!」
燕奔再道:「臣昨夜救……」说到救这个字,黑炭般的脸有了红晕,「臣昨夜救的那位姑娘,其实她不需要臣救。她不慎被臣撞上,摔了一跤受了伤,裙子也被臣的刀给划破,难以行走,因此臣擅自作主带她上船,托船上姑娘替她上药换衣。臣以为她自己下船走了,臣不知她竟擅自进入陛下的房间,请陛下赐罪。」
男人看着他,一时表情复杂。
喜子低声道:「燕奔,你跟她有仇?」
燕奔老实答道:「以往我出手相救,都是一人单打独斗,事主躲在一旁就够了。这位姑娘并没有躲在一旁……不需要我出手也行。」
喜子有点傻眼,回过神又道:「陛下,看来这怨不得我们了。肯定是花舫的女人误以为那位姑娘是同行,才会拿花舫的衣裳给她换去,也就难怪陛下身上会有催情香味了。这圈子绕得这么大,还能让她绕到陛下床上,这就是她三生修来的福,谁都拦不住的。再说,陛下,这种催情香味只是助兴,还不至于烧得理智全无,她若要拒绝,早就……」
「闭上你的嘴。」
喜子立即噤言。他见陛下要离开,拼命向燕奔使眼色,要他去问现在这场错置要怎样结局。换回来?灭口?
灭谁的?还是左拥右抱?他虽是个太监,却多少知道男人的心理。陛下是看过那美貌少女才指要人的,换句话说昨晚进入陛下房里的姑娘应也是拥有差不多的美貌,要一块留下是有可能的……可恨燕奔目不转睛,一点眼神也没给他。
男人走到门口,忽地又道:「去把钟怜带上船。」
燕奔正要无异议去执行,回一声「是」时,喜子的脑袋已经转了几回,忍不住问道:「陛下,照旧吗?」
「嗯。」男.人心不在焉地应着。
陛下的话能不能再多点啊?喜子脸色有点发苦。钟怜是宫里的女官,本来是没有要一块出去的,现在找她上船不就表示接下来船上会有女人在?哪个?要是陛下房里那个选择不留下,钟怜留在船上的意义在哪?是因为要这美貌少女留下?
「那,陛下,这少女呢?也……留在船上?」他非常谨慎地询问着。他是倾向留下。
男人闻言,转过头,目光播播扫过沉睡中少女如牛奶色的诱人肌肤,再看向喜子,似笑非笑道:「你到底跟朕结了多大的仇,非得要让朕成为强抢民女的惯犯么?」
喜子脸色一变。「奴婢不敢……」
「送她下船。」男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冯无盐睡了一场好觉。当她转醒时,感到精神十分好,身体却是前所未有的酸痛,甚至略带陌生的不适。
紧跟着,完全没见过的房间让她吃了一惊,脑中片段回忆瞬间涌出,令她面色大变,猛地坐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身上穿着柔软舒适的底衣,臂上被人重新包紮过,床与薄被一看就感觉出是全新,只有她睡过的,而非昨晚……
她身上干爽舒适到……有人替她擦拭过?冯无盐极力保持镇定,苍白的脸色还是泄露出她此时起伏不定的情绪。
「姑娘醒了。」
她循声看去,一名女子倒了一碗水送到她面前。这女子高姚而身痩,眼眉略深,嘴角微宽,却是好看,是璧人混血?
「奴婢钟怜。姑娘睡了许久,口渴了吧,喝口水,喝完了……」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外头有人轻敲着。
「钟怜,药来了。」那声音低而细。
钟怜朝她笑了笑,转身去开门,接过药盅。
冯无盐与门口的美貌少年对上眼,对方刹那间满面惊愕,随即她听见那少年神魂不太定地说「必定要喝进去」什么的……然后门就关上了。
那个美貌少年太眼熟……跟在那个璧人身边,所以说,昨晚不是梦,全都是真实的?
她的嘴角泄露出苦涩,而后迅速消失。
钟怜当作没有看见,跪在床边地上,呈上药盅,委婉地说道:「这药是预防万一的,姑娘喝了不会对身体有丝毫害处的。」
冯无盐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他是你主子还是你的男人?」
钟怜垂下眼,柔声道:「爷是主子,奴婢是专程侍候姑娘的。」
「侍候我?我何德何能。要是有意娶我,也不会给这药了,是不?你主子成亲了没?」
「尚未。」钟怜补充道:「我家主子身分尊贵,便是要成亲,也会是门当户对或者「或者有足够的美貌可以吹嘘?」她接道,见钟怜一脸惊讶,她嘴角微撇,尽量和气道:「我不是讽刺。吹嘘没有什么不好,人总是要有一两件事情可以挂上嘴皮子一辈子的。」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掩嘴咳了咳,在钟怜持续的吃惊中接过药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