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哭过一阵,她脑袋瓜清明不少,遂拉拉他衣袖问——

「……所以师父是想我与京畿顾家和解吗?」

「你以为呢?」他微乎其微挑眉,唇角上扬的弧度加深。

她咬咬唇。「如果想让皇上赐婚,顺利请得旨意,那……那自然是和解为好。」和解……她回归京畿顾家,是盛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当朝亲王奏请皇帝赐婚,如此门第也才算得上匹配。

「本王没要你委曲求全。」他轻弹她额心一记。

把人挟抱在怀就有这个好处,欺凌起来特别顺手,于是又捏了她小巧鼻头。

「师父啊——」她挣扎着揪住他的手。

南明烈将她的柔荑反握,微微笑道——

「你的出身总之是摆在那边了,事实便是事实,遮掩不下,盛国公心知肚明,皇上当然也心知肚明。本王先一步将你订下,便是想让你多一分倚仗,你既为本王王妃,理应随在本王左右,国公爷往后再来纠缠不休,指称本王霸占他顾家子弟不还,那可说不过去。」

他尚有一事未道明,如今盛国公府在朝堂上的势力已大不如前,且无半点振奋迹象,皇上若视丝雪霖为盛国公府子弟,指婚给他应不成问题,毕竟不会有强大的妻族做为他烈亲王的后盾。

假使皇上驳了盛国公所请,允她不须回归顾家,那么,这样孑然一身的烈亲王妃亦能令皇上兄长大大安心吧。

听到师父吐出「霸占」一词,丝雪霖心怦怦跳,想到戏文里出现的那些欺男霸女的地痞流氓……不不不!师父的模样完全不符合啊!耍痞子、耍流氓这样的活儿,还是她来较适合。

直到这时,她终于有了真实感。

亲王师父搂她在怀,她能清楚感受他胸膛的鼓伏震动。

他对她说的话全然是真,不是她胡乱想出,师父真的想让她成为他的王妃。

小口、小口喘息,她努力稳住声音——

「师父才没有霸占谁,是我霸占你、缠你不放。」

南明烈长目弯弯,俊庞舒朗。「好吧,本王允你霸占,不用还了。」

「师父你没要我委曲求全,可你又特意嘱咐我,要我好好跟人家相处。」

「人家好歹有个国公爷的身分罩着,且年岁已上春秋,更不远千里赶来东海寻人,你身为小小晚辈,就算做不到尊贤,多少也得敬老。」动手再弹她额心一记。

「本王都特意嘱咐过了,你对人家也是爱理不理,这事事前若没说道,还不知你会干出什么?」

「没有没有,真的有好好相处,我有礼得很。」只是「忘记」摆出好脸色。

她垂眸静了几息,小小声又道:「师父,我没有闹……」即便老人家挑明道出,说烈亲王迟早会有自己的王妃,问她届时算什么东西,她就是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快要死掉,可她没有跟对方急,她很努力支持住。

她不晓得神通广大的师父知不知道她与老人家的那段谈话,也不想多谈,反正师父的王妃是她,师父喜欢她当他的王妃,那就都没事了,她好开心好开心,开心到快要死掉。

男人一只大掌抚上她的额面,揉揉一直受他荼毒的额心,再抚过她的发。

她再次扬睫,男人专注看她的目光有着显而易见的怜爱,她脸蛋再次红透。

「师父,我其实不是只想扑抱你,我还想干些别的。」

「别的什么?」

她没出声,而是以行动代替作答。

她举臂揽住他的颈项,脸容一抬,朱唇吻住他的嘴。

师父是我心爱的,为什么不让我亲?

每回嘴才一碰上就把阿霖甩飞,我迟早会馋死。

嘴上湿软,馨香扑鼻,南明烈气息一沉,确实又想将怀里人儿推开,但脑中浮现她执拗痴迷的神情,浮现她每回仰脸看他、眸中星星点点皆是坦荡虔诚的喜爱,浮现她被盛国公堵在灶房大院那儿,老人家有备而来言语犀利,逼得她心神大乱却倔强地咬牙强撑,然后来到这片独属于她的小河湾,她下水往深处去,看得他心惊胆颤……

就在他准备下水将她揪出之际,她回到岸上,爬上大岩石。

他脑中浮现她在霞光之下的剪影,还有那挂着泪珠的匀净面颊……

一口气仿佛从灵魂深处叹出……于是徐徐吐逸,缓缓纳进那一抹丁香软嫩。

抚过她发丝的大掌非常无师自通地托住她的头,他面庞压下,唇舌往蜜处寻去,把怀里人儿吻得非常之彻底。

对丝雪霖来说,日子像突然染上七彩颜色,一整个缤纷灿烂啊!

原来那样才是亲吻。她终于能体会,嘻嘻……

自从与望衡军的大伙儿混为一气,而且有了她组起的翼队,队里成员尽管有男有女,女孩子仍少得可怜,五根指头就数得完,还个个都是黄花大闺女,能跟她说些糟七污八浑事的人,也就是翼队里那些大小汉子们。

汉子们心仪姑娘家,那是情有可原,追在姑娘家屁股后头跑的事儿也不是一件、两件,她是听多了,多到自个儿追着男人跑时,不自觉便把手段使上。

追了这么长时候,她才明白过来,终于啊终于,她终于吻到师父。

那般唇舌相亲、气息濡染的吻,才是真正的亲与吻。

从相遇时的年岁算起,足足七年,她终于贴进他内心,真正吻到他。

所以心情极好,好到盛国公持续在她眼前晃、跟在她身后转,她不再采「视若无睹」的招数,而是选择「正面迎敌」。

原来仅是旁观老渔夫与翼队里的一名好手下棋,观棋观到最后,变成她和国公爷也下场对弈。

老人家的棋艺很高,不过还差亲王师父一截,共下三盘,她最后险胜一局。

幸得使劲儿坚持住,若三局皆输,她无颜面见师父啊。呼……

倒是老人家直瞪着她看,仿佛她能在他手下赢棋是件多么稀奇的事。

「棋也是跟着烈亲王学的?」老人家问。

「是。」她扬着下颚点头。

「学得很好。」

「是师父教得好,坏在我资质驽钝,要不,三局皆可拿下。」

她不觉自己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却见老爷子抚须笑了,莫名其妙得很。

当晚用完晚膳,南明烈进书房处理几封今日送至的书信,她也跟着钻进书房,在临窗下的罗汉榻上摆起棋局,表面上是颇具风雅地研究棋艺,实则是想跟心爱的师父腻在一起。

白日师父忙碌,常不在帅府,近来陆营、水军和马队皆要进行精兵制,让部分兵力回归民用,外头的事情总忙不完似,而由她组起的翼队每日皆要下水训练,她亦是成天往外跑,真能缠着师父也只有晚膳之后的这一段时候。

她摆弄棋子,脑中自然而然浮现今日与老人家三盘对弈中,她输掉的其中一盘,东拼西凑的,有些无心插柳柳成荫地重现了整盘棋。

这一盘的结局她不仅未赢,还输得小惨。

她知道此时捏在指间的这一颗黑棋是个转折点,下在原来的地方会输,却不知应落子在哪里才会赢。

「这里。」一根指节分明、修长优雅的指突然点在棋盘上某处。

丝雪霖登时回过神。

她抓着棋子纠结到忘我,连师父来到她身旁观棋,她都没察觉。

「嗯。」她应了声,将黑子落在那根长指所点的地方。

一放下棋她才仔细去看,结果越看越着迷。

这一颗落子非比寻常,一直被压着打的局势大有豁然开朗之象。

乍见下像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招,然而却打乱对方稳扎稳打的布局,为自己开出一条大活路。

「师父你是神!」她仰脸灿笑,眸底写满崇拜。

男人清俊面庞维持着一贯的淡定,然眼角眉梢倒较寻常时候飞扬,是微乎其微的变化,要很仔细去看才分辨得出。

师父心里其实很得意洋洋吧,然后还得努力端着,欸,这从容定静的神态,她八成学上一百年也学不来。

等等!她今晚是来腻着师父的,师父都靠得这么近了,大好机会怎可错失?

「可是这里……唔,我看得不是很明白。」她往棋盘角落一指。

「哪里?」南明烈不疑有他,倾身去看,脸于是降下,离她更近。

「就这里啊!」她凑去亲他嘴角,在他转正瞪她时,不退反进,藕臂圈揽他的颈,软唇不断啄吻他的嘴唇、颊面和俊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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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魔为偶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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