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受伤

11.受伤

假山这边,李心巧终于逮住李心欢的“错处”,粗着嗓子与堂妹争论起来,面红耳赤道:“你说你舅舅才高智深也就罢了,说他有大德我确实不敢苟同。”

李心欢提着裙裾往前踏一步,缎面鞋压在松软的泥土上,凹出浅浅的坑,她蹙眉说:“舅舅看着我长大,他有没有德行,我比你是清楚的!”

李心巧不以为然,轻慢道:“他是你舅舅,自然瞒着你,你还不知他在府学里做过什么事吧?”

那件事李心巧也是前两天才听李心质说的,如今越发觉得温庭容此人可怖,空有才华并无洁行。

听了这话,温庭容面容渐冷,拇指一使劲就折断了树枝,随手扔到水里,两截树枝随水流去,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温庭容拨开两侧的扇骨木,从中间的泥土小道穿过去,正待出声,李心欢又回了李心巧一句:“别的我不知,但母亲说,只有本身品性不好的人,才会去诋毁他人,我舅舅可从未在我面前说过堂姐的不是。”

李心巧气极,怒目圆睁,耐不住火气使劲推了李心欢一把。李心欢身子往后仰倒,左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脚踝正好磕碰在假山上,脚下酸痛,一个不稳就要摔倒,却直直倒进另一人结实的臂膀里,被他稳稳地接住。

李心欢早吓得闭眼,发觉自己被人揽住腰,睁开眼发现温庭容那张丰神冷峻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她扬起嘴角一笑,脆声道:“舅舅。”

温庭容将她扶起来,虚搀着李心欢,冷冷地扫了一眼李心巧。

李心巧一看见温庭容就怕,更何况方才还说了他的坏话,也不晓得他到底听见了多少,或是都听见了。她双腿不听使唤,灌了铅似的迈不动,双肩却在颤抖,瞧着温庭容冷冰冰的眼神,两腿使劲往后退了一步,磕磕巴巴道:“你……我……”

温庭容背着手,并未露出怒色,只平静道:“三姑娘这是在欺负心欢?若是叫老夫人老太爷知道你这个做姐姐的不友不悌……”

李心巧吓得大汗,寒意从脚上发起,李家长辈虽然慈善温和,若有人触及祖训家规,那就没这么简单了。家规中尤重孝悌恭从,要是李心欢拿这个来吓唬人,她尚且可以讨饶糊弄过去,偏生是温庭容来威胁她,想想都害怕。

李心巧向李心欢投去求救的眼神,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李心欢也是个有脾气的人,方才李心巧那么污蔑舅舅,还推搡自己,太容易饶过她,堂姐不会长记性,不如叫她狠狠吃一次亏,下次再也不敢说温庭容坏话。

李心巧弦然欲泣,咬着唇咽声道:“心欢对不起……我不该推你……”

咧嘴一笑,李心欢这才饶过李心巧,道:“堂姐放心,我不告诉祖母。”

李心巧低着头行了礼道:“那就劳烦您送心欢回去了。”说完,她拔腿就跑,还抬手抹了抹眼睛里的泪。

凭什么在外受气,在家里还有受气!李心巧心里千万个不舒服。

李心欢看着李心巧跑开的背影,心里有点难受,堂姐那么好强,这下肯定难过死了,可不让她吃个教训,下次还会出言不逊。这次是说自家人,私下解决就算了,若惹了外面人,落得个长舌妇的名声,那才完了。

温庭容看得出来小丫头心软,便出声调侃道:“方才还面冷心硬,这会子又舍不得了?”

李心欢摇摇头,肉肉的脸颊像两个团子,她稚声道:“祖母和母亲都特特强调过,一个人的品性是最重要的,若姑娘家的声誉没了,以后的日子就艰难了。这件事于堂姐来说是好事,我舍得的。”

盯着外甥女婉婉双眸看了半晌,觉着小丫头年纪小,大是大非倒分的很清楚,温庭容稍带责怪道:“明晓得她脾气急躁,你又何必去激怒她?”

抬起干净无杂的眼眸,李心欢杏眼弯弯道:“因为她在说您呀,舅舅。”

温庭容愣在原处,身体某处被敲打了一下,怔了片刻方轻声道:“走吧。”他抬脚走了,却不见身后有人跟来,旋身去看,发现外甥女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动不了。

不得已,温庭容又走回去问她:“不能走了?”

李心欢点点头,红着眼眶道:“脚踝疼,方才撞到假山了。”

无奈,温庭容只能搀扶着她,但这样子走的太慢,他让李心欢停下,干脆把人横抱起来,往一步堂走去。

娇软的身子落在他的臂弯里,温庭容已经记不得有几年没抱这个小丫头,居然都这么重了。他记得怀里的小姑娘刚出生的时候还是软软的一团,眼睛都睁不开,挥舞着藕节一样小手,小小的掌心正好抓住他一截手指头,便安心地睡了。一眨眼小外甥女都这么大了。

李心欢勾着他的脖子,心里正通过温庭容的表情揣摩,方才她们姐妹两个的对话舅舅到底听到了多少,生气了没有?不过完全看不出来,因为温庭容面上平静如秋水,没表现出任何情绪。

抿了抿唇,李心欢睁圆了眼了问道:“堂姐方才说您在府学里发生的事,是什么事?”

隔了一会儿,温庭容才答道:“子虚乌有的事。”

李心欢继续问:“舅舅,那您在外面读书有相熟的同窗吗?怎么都没听您提起过?”

这次温庭容回答的很干脆:“没有。”

又哦了一声,李心欢说:“舅舅,为什么母亲有酒窝,我却没有?”

温庭容往她如凝脂般的脸颊上看了一眼,道:“你小时候是有的,只不过很浅,长大了便没了,许是因为胖了的缘故吧。”

撅起嘴,李心欢不乐意道:“舅舅……您怎么说我胖,我现在已经吃的很少了。”

温庭容压下即将扬起的嘴角,不咸不淡道:“那我就不知道为什么它会没了。”

李心欢两弯长眉的眉头都快敛在一处,气鼓鼓道:“舅舅,为什么……”

温庭容出言打断道:“心欢,别问了。”

李心欢鼓着嘴嘴角下沉,耷拉着脑袋果然不说话了,舅舅向来喜欢清静,她早该识趣的。

到了千帆堂,丫鬟们见温庭容抱着李心欢回来,都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忙跑来接,一个劲儿地问。

温庭容吩咐道:“她伤了脚,虽不是大伤,小孩子骨头脆,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为好。”

梅渚不敢怠慢,忙去二门上吩咐人请大夫,峰雪则把李心欢扶在榻上坐好,一面吩咐平心平意两个打热水,一面把绣着鹭鸶芙蓉,寓意一路荣华的迎枕垫在主子的背后。

温庭容见几个丫鬟行事稳妥,多瞧了李心欢一眼便走了。

等大夫来了,朱素素也回来了,听大夫说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命梅渚把大夫送走,让峰雪招呼厨房煎药,就进去查看李心欢的伤势。

左玉足一侧已经红肿,脚踝处尤其厉害,朱素素心疼地拧眉道:“大夫叫你几日不要走动,可听见了?”

李心欢揪着耳朵乖乖地点头,不敢顶嘴。朱素素问道:“是怎么弄的?怎么我才出去一会儿就这样了?”

“心里想着事,在园子里走路的时候不小心磕的,正好遇见舅舅,就把我送回来了。”这种敷衍大人的谎话,李心欢张口就来,从来没有引起过父母的怀疑。

朱素素轻叹道:“镇国寺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别忘心里去,日后糟心的事还多着,若件件都记着,这一生便也无事可做了。”

“女儿谨遵母亲教诲,今夜,哦不,现在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朱素素摸了摸女儿如巫山一段云的鬓发,安慰道:“你且放心,这事累不及你舅舅,当年我认下他做义弟,不仅是我和你父亲的意思,更是你外祖父,曾外祖的意思,朱家的人不会欺负他。”

李心欢道:“我晓得,除了您,祖母和祖父待舅舅也是很好的。”

朱素素欣慰地颔首,又道:“若叫你父亲晓得了,又要心疼一阵。”

吐吐舌头,李心欢道:“那就不叫父亲知道。”

……

伤了脚踝之后,梅渚和峰雪天天准时给李心欢擦药,拘了主子几天,不许她下地。

此时南北贡院也早已考完试,吴畏和李心质已经回了家,好好清洗一番,睡了个长觉。

会试连考四天,十分辛苦,历年都有死在贡院的人。吴畏乃武将之后,他自小习武,身强体壮,尚且熬得住。李心质却要差很多,睡了大半日起来就病了,吴美卿已经请了大夫来看。

李心巧去了前院探望兄长,见李心质正迷糊着,便没再打扰,从清泉居退了出来。跨进内院的时候又想起昨日在压枝苑听说李心欢几天不能下地的事,还是觉得胆颤,心想着二伯母和二伯父应当不会已经知道这事吧?

想着想着,还是觉得不妥,李心巧想去看看李心欢,却莫名的害怕起来。那日她说话也是有些不对,不该背后嚼人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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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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