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昨晚为了拟济沁出行的官兵部署,彻夜未眠,精神还真的有些不济,不过喝了粥之后,精神就来了。」
「先前听老爷说过皇上正烦着不知该派谁走一趟济沁,难道皇上有人选了?」宋夫人拉整夫君身上的朝服。
「太子打算即位之后,亲自走一趟济沁,除了建立邦谊外,还能显示新帝对于济沁的重视。」
「但是才刚登基就离开皇宫,宫里无主不危险吗?」
「所以我得拟得更严密些,确保新帝不在宫里的期间,不会让有心人有机可乘。宰辅与我,还有几名大臣,都会在宫里守着,礼部邓大人会一起西行,谯年会在太子的身旁护卫。」看见妻子仍有些担心,女儿的脸上同样出现忧色,宋政行不禁叹口气,安抚道:「你们别担心,有我这掌管兵符的兵部尚书与宰辅坐镇,不会让人有叛变的机会。」
「老爷,你也得照顾自己,别累着了。」
「嗯。」宋政行戴好朝冠,然后离开屋子。
宋夫人坐在圆凳上,拉着女儿的手,示意她坐下。
「蝶舞,娘有事要告诉你。」
「娘,什么事?」宋蝶舞见娘亲喜孜孜的,不免也跟着扬起嘴角,「娘今儿个的心情真好,一定是好事。」
「是好事,是好事。」宋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你这丫头,是关于你的好事。」
「我的好事?」
「你还记得你平叔吗?」
「平叔……我记得,是爹的部下。」
「那你还记得你平叔的独子平煜吗?」
「记得,小时候与平大哥见过几次面……娘,你怎么突然提起平叔?」宋蝶舞有不好的预感。
「前些日子你爹无意间提及正在替你问媒,你平叔听了之后便提议,是不是将你与平煜凑成对?你也知道你爹一向爱才,对于平煜的品性与资质一向有极高的评价,自然就一口答应了。」
「答应了?!」宋蝶舞惊骇的站起身,「娘,我不要这么早嫁。」
「娘也舍不得这么早就让你离家嫁人,不过反正你还是在京城里,咱们还是能常见面,而且你爹一旦作了决定,就很难更改。」
「但是娘……」
「你爹才称赞你开始懂事了,别又像从前一样与他唱反调,明白吗?」
「但是娘,我并不想……」
「蝶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总有一天是要出嫁的,娘认为现在的年纪正好,是女人一辈子最美的时候,平煜温文有礼,娘相信他会疼爱你。」
宋蝶舞不语。
她发觉这桩婚事在娘告知她时,似乎就已经定了,没有转园的余地。
但是她知道,在自己的心底有个已经远离一年多,几乎要被尘封起来的人影,久久不散。
而她也明白,以往的回忆只是为青涩儿时留下注记,在长大后蓦然回首之际足够回味而已,再也没有其它的意义了。
「娘。」
「嗯?」
「就这么定了吧!」
于是,兵部尚书与兵部侍郎两家将成姻亲的事在朝廷里传开,自然也传进了皇贵妃娘娘,此刻应该称呼皇太妃娘娘的耳里。
「母妃。」
樊天胤一下了朝,便来到珠蕊阁。
因为李皇太妃极喜爱这儿,甚少回她自己的寝宫宁寿宫,索性在樊天胤即位之后,便移居到这儿。
今日,皇太妃有客人。
「胤儿。」她亲切的伸出手,让他握住,顺势要他在身旁坐下。
樊天胤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客人。
「民妇参见皇上。」宋夫人连忙蹲弯膝盖,恭敬的行礼。
「民女参见皇上。」
他看向站在宋夫人身旁的宋蝶舞,有些讶异才年余没见她,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原本还带着稚气的脸庞,现在变得清丽而雅致,却仍不脱她特有的聪慧灵秀。
瞧见她,他不由自主的有些激动,但是立即察觉打从自己进门,她的视线只落在他身上一下子便移开,冷淡得像是不曾深交。
「许久不见了,蝶舞。」
「是,皇上。」她刻意礼貌的欠身,回避他的打量。
「这么乖巧,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宋蝶舞。」他有些不高兴她的态度,嘲讽的说。
宋蝶舞忍不住睇了樊天胤一眼,瞧见他脸上的讽笑,眉头不自觉的微拧,将视线移开。
「胤儿,宋夫人今日是来告诉母妃一件喜事的。」皇太妃高兴的开口。
「喜事?」他闲适的交叠双腿,拉了拉身上的龙袍。
眼看他故作不在意的模样,皇太妃觉得有趣,忍不住想捉弄他,于是拉着宋蝶舞的手,怜爱的轻拍着。
「是天大的喜事,咱们看着长大的小蝶儿终于也到了要嫁人的一天。」
樊天胤的动作顿住,眉头微抽,抬起头,望着皇太妃,「母妃,您刚才说……」
「你没听见?呵……咱们的小蝶儿要嫁人了。」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看向宋蝶舞,沈敛的眸子满是震惊。
「你要嫁人?」
「回皇上,是的。」她一脸冷然。
他抿着嘴,沉默片刻,然后望向宋夫人,再度开口时,声音已一扫惊异,「既然决定嫁人,那么肯定是有人选了?」
「回皇上的话,是的,民妇与夫君已替小女觅得夫家,就是兵部侍郎平淮之子平煜。」
「是吗?平淮……如此一来,宋家与平家可说是亲上加亲了。」樊天胤的话语里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防备。
「平煜与蝶舞小时候便认识,平煜是个温雅的孩子,从小他就将蝶舞当成妹妹般疼爱,相信将来蝶舞嫁给他,他也会像以前一样疼爱她。」宋夫人高兴的说。
樊天胤扬起嘴角,「听起来,蝶舞小时候的哥哥还真是不少。」
宋夫人尴尬的笑了。
「小蝶儿从小模样就讨人喜欢,又贴心,天天笑脸迎人,哪个人不把她当妹妹疼?」皇太妃连忙打圆场。
藏在龙袍下的手紧握成拳,他睨了宋蝶舞一眼,转头面向皇太妃,「母妃,儿臣还有些朝事要处理,先行告退了,晚些再来找母妃。」
「好,你才登基没多久,是有许多事得处理,若是忙碌,就不用天天到这儿请安,保重身体要紧。母妃若想找人陪伴,还有小蝶儿呢!在她出嫁前,母妃随时都能将她唤进宫里。」
「是,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民妇送皇上。」
宋蝶舞跟着娘亲曲膝欠身,眼角却忍不住追随他的身影,看见他在李公公的伴随下离开。
樊天胤在踏出门坎时,脸微侧,睇向她,眼神冷漠,似乎早料到她会偷瞧他,随即收回视线,步出屋外。
他们的感情,好像从他成亲之后便不复存在了。
或许是登基成为了万人之上的君王,他身上曾经有的和蔼消失了,举手投足皆是尊贵、威严,连眼神都变得冷漠。
宋蝶舞露出讽笑。
她以为自己是谁?与他一同长大又如何?
对他来说,她不过是个爱哭又爱跟上跟下的丫头,他所谓的喜欢,也只是对妹妹说的疼惜话语吧!
皇上已经决定好济沁之行的日子,除了几位随行官员外,还有专门保护皇帝的禁卫队与几名带刀近身侍卫,最外围则是兵队,由兵部尚书调派全国最优良的兵力保护帝王的安全。
明日便要出发,宋府因为少爷即将陪同前往而忙着。
宋政行自然明白新帝让宋谯年一同前往的原因,除了他骑射了得,武功也算上乘外,还是兵部尚书的独子,将他带在身边,远在京城的宋政行纵使有再大的兵权,谅他也不敢有任何叛变之心。
樊天胤这几年在皇后的「训练」下,变得不轻易相信人,心机也够深沈,就算是一直以来如亲人般信赖的臣子、朋友,他也不会完全信任。
「蝶舞……蝶舞在哪里?」
宋政行急忙从外头进来,踏进大厅,厅里只有宋夫人。
「老爷,怎么了?瞧你急成这样。」
「蝶舞呢?」
「她在房里。老爷,你这么急着找蝶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先把她找来。」宋政行喘着气,坐下来。
宋夫人连忙倒了杯茶,让他润喉顺气,然后吩咐丫鬟,去请小姐到大厅。
「老爷,怎么回事?」宋夫人再替宋政行倒第二杯茶。
「你让人替蝶舞打点行囊。」
「为什么要替蝶舞打点行囊?老爷,你要送蝶舞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