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坏了正陷入沈思的宋蝶舞,惊愕的从床上弹坐起身,瞪着眼前的人。
樊天胤站在门口,露出她熟悉的温柔笑脸,她心喜的扬起嘴角,笑靥却在看见他身旁站着的姑娘而僵住,迅速收敛。
「才多久没见,你就忘了我是谁了吗?」他走进屋里。
那名姑娘面带笑容,跟在他的身后。
「蝶舞?」
「我没忘,你是太子殿下。」宋蝶舞撇开头,不愿继续看着他。
樊天胤察觉了她的异样,没忽略她话语中刻意划出来的界线。
「听谯年说,这阵子你病了,已经有许多天没出房门一步,正好福娘的身子前些天也不太舒爽,今日她精气足了,我便带着她出来走走,顺便来探望你。」
顺便……心上那尖锐的刺痛又开始了,这会儿连她的眼睛与鼻子都感觉到这股疼。
「听夫君说,你是个可爱、活泼的姑娘,总是喜欢到处玩乐,现在却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看了真令人心疼。」王福娘真诚的说。
宋蝶舞缓缓的抬起眼,睐向眼前的姑娘。
夫君……
她就是他选择的妻子。
王福娘一身皇室华丽的衣着,姿色颇佳,仪态端正,气质优雅,笑容温煦真诚,双眸晶莹剔透,没有杂质,语气没有一丝嘲笑的意味,连她都不知不觉的喜欢上她。
她的年纪与他相仿,两人站在一块,简直是天作之合。
「太子妃……」宋蝶舞自卑的低下头,不敢看她。
这时,樊天胤注意到搁在床头角落的竹篮。
「那是放小雪的竹篮吗?」
「嗯。」
「谯年说兔子死了,怎么牠的窝还搁在床边呢?你还想养另一只兔子吗?」
「我……我只是忘了去掉……我会丢掉,才不想再养兔子。」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傻丫头,真的舍不得,我再替你抓只小兔子不就得了?」
「我才不要!」宋蝶舞马上拒绝,「小雪就是小雪,谁都不能代替!而且我才不要再养什么兔子!」
樊天胤收敛笑容,「我知道小雪死了,你很难过……」
「我才不难过!小雪离开我,那是牠的选择,我只能被迫接受,就算我对牠再好,再想与牠在一块,都没有用,不是属于我的,就是会离开,这么无情无义的东西,我干嘛要在意?以后总会有属于我的东西出现。」
他听得出她话中有话,却无法说些什么,只觉得有股气梗在喉咙,好不难受。
她瞧见樊天胤牵着王福娘的手,嫉妒在体内漫开。
「娘说过,世事并不能尽如人意,两年后我成了亲,我的夫君会疼我,他肯定会买更多只属于我的东西。」
「两年后……你要成亲?」他大受打击,握着王福娘的手松了开来。
王福娘发现了他的异样,却没说什么。
樊天胤睨着宋蝶舞,无波无纹的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炯炯有神的黑眸里却闪过一丝火苗。
「对,爹娘说两年后我就该嫁人了,所以已经开始在替我物色夫君。」
「是吗?」
「请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恕罪,我身体不适,想休息了。」宋蝶舞再也管不了什么礼仪、尊卑,直接下逐客令。
「那么你好生歇息,我与夫君就不再打扰你,改天请蝶舞姑娘进宫来坐坐,母妃也惦记着你。」王福娘充满歉意的笑说。
「你好好歇息吧。」樊天胤看了蝶舞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门一关上,宋蝶舞马上哭了,迅速倒回床上,将被子拉到头顶,紧紧的包住自己。
我讨厌胤哥哥!
【第五章】
「皇上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已无法上朝,奏本交由四方院处理,重要的事则让几位亲近的重臣上御书房亲奏。」宋政行喝了口茶。
「皇上的寒热病犯得这么严重吗?」宋谯年惊讶的坐下,「难怪这阵子都不见太子上塾堂,应该是日夜守在榻前侍病吧!」
宋政行睐了儿子一眼,搁下手中的杯子,「皇上这病不好治,尚药局那儿也有些束手无策,这几日太子爷确实劳心劳力,除了要侍药,还得上御书房批本。」
父亲话里的弦外之音,引起了宋谯年的注意。
「御书房批本?难道不是皇上抱病在御书房里批奏本,而是太子?」
「没错,皇上大抵知晓自己的病难以痊愈,似乎想禅位了。」
「禅位?!皇后娘娘与三皇子会让太子这么轻易的继位吗?恐怕没那么容易。」
宋政行起身,慢步来到窗边,望着外头的园林美景,蝶舞坐在湖心上的凉亭里,喝着茶,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卷。
离太子成亲才不过年余而已,他这个宝贝女儿意外的成熟了不少。
他没想过蝶舞以往好动的性子会因此有所转变,如今这个不再吵闹、不再令人头痛,学着当大家闺秀的女儿,让他的心安定了不少。
从小她就与太子玩在一块,会有感情是可预知的,他也知道她一直将太子当成崇拜的对象,一旦这个标的被人抢走了,她又怎么会不难过?
宋谯年看见父亲专注的望着窗外,便起身移靠过来,顺着父亲的视线,睇向湖心上的凉亭。
「蝶舞乖顺许多,看来殿下娶妃的事对她来说是个打击。」
「她也到了适婚年龄,看来该替她找婆家了。」宋政行从不奢望攀上皇亲国戚,一入侯门深似海的道理他还懂,只希望唯一的掌上明珠能快乐无忧的过日子,嫁给凡夫俗子也行,当个商人妻子也成,他只要她平静的过人生。
「爹这么疼蝶舞,舍得她这么早离家吗?」宋谯年笑问。
「常言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宋政行转头,望着儿子,「她若想嫁,我留得住吗?」
「爹有适当人选?」
宋政行沉默了,脑中似乎正在搜寻这个问题的答案,半晌,摇摇头。
「蝶舞的事,过些日子再烦恼,眼下咱们该付度的是太子提早继位之事,还有皇后与三皇子那边的动静。」
宋家父子的猜测非常准确,皇后与三皇子在听闻禅位风声后,便开始暗地里运作朝中一些势力,试图阻挡皇帝将帝位传给樊天胤。
虽然众朝臣明白樊天胤无大过,且是储君,只要皇帝想让位,他们没有理由反对他,但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他自个儿的府里会出大事。
他迎娶年余的太子妃,居然突然薨逝。
其实王福娘的身子从小就不好,风寒常是来得快,去得慢,身子骨不健朗,也让她到死时都没生下一儿半女。
皇后以太子妃薨逝,太子过于伤心,若匆促继位,恐怕无心于国事为理由,让站在她这方的朝臣出面阻止,希望皇上三思而行。
皇上或许早已知悉自己的病情再也拖不得,若是在位时驾崩,虽然已立储,但是皇后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会做出什么翻天覆地的事,他实在不敢想,所以力排众议,坚决禅让。
尽管皇后一干势力曾负嵎顽抗,仍不敌皇上的心思。
旨意一出,四方院立即展开迎新帝的工作,宫里弥漫着微妙又矛盾的气氛。
一方为了旧帝的重病而愁云惨雾,一方却又因为新帝人选已正式确认,再过不久就要登基而喜出望外,悲喜交集的氛围笼罩皇宫。
宋蝶舞当然耳闻了一些事,对于王福娘的过世,她非常的惊讶,虽然想去看樊天胤,却踌躇了,心想,既然他选择了王福娘,或许自己在他的心中并不重要,或许他根本不想要她的安慰。
他再过几日就要登基了,坐上帝位之后,皇贵妃娘娘就会替他另立皇后,他会有许许多多的妃嫔,而她在他心中的影子会更式微……
宋蝶舞捧着托盘,盘子上摆着一碗热呼呼的粳米粥,敲了敲房门后,听到里头传来响应,随即推门进入。
「爹,晨露微凉,喝碗粳米粥,热个胃再出门吧!」她搁下托盘,捧起热碗,放在桌上。
宋夫人正在替宋政行穿上朝服,今日是樊天胤登基之日,满朝文武百官这个夜是没入睡得着的。
「你的这个女儿呀,就是贴心,知道你爱喝粳米粥,天还没亮就到厨房去忙了,不枉你疼爱她。」宋夫人笑了,端起碗,递到夫君的面前。
宋政行备感窝心的接过热碗,喝了口香浓的粥,胃暖了,精神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