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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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秋千架上春衫薄

青草调皮。她把晾衣服用的绳子,在内院的树杈上绑了一个秋千。

那是春分过后的一天,莺飞草长,阳光和煦,张甫臣和三小姐中午放学回家,还没有进院子,就听见一阵女孩子银铃般美妙的笑声。外院的几个老妈子大丫头引颈遥望,看,却是青草在内院里荡秋千。

青荷在推她,累得满头大汗。青草犹自不满,大笑着叫青荷使劲推呀。

三小姐见了,问这是在干什么?

青荷连忙停手,让青草慢慢稳住了,从秋千上下来,笑着说三小姐,真的很好玩,要不你也试试。

三小姐说试试就试试,就站上了秋千,青荷青草一左一右推着三小姐荡起来,越荡越高。每一次荡到半空,三小姐都会尖叫,害怕,却兴趣盎然。

笑声飞扬,裙袂飞扬,黑头发在天际间飞扬。落下来,青荷青草推她,三小姐大叫使劲啊。一到最高处又心惊胆颤大叫青草你要死吗,那么大劲。

树是长在内院中央的一棵梧桐,刚好在一丈多高的地方有一枝横枝,秋千绳子就是绑在那横枝上。青草调皮,那么高的树枝,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绑上去的。内院的尖叫笑声,引来了二小姐,进来站在张甫臣身边静静的看,耽心三小姐,害怕她从秋千上摔下来。

青荷见了,连忙过来,不敢再帮着使劲推三小姐更高的荡起了。

三小姐还在叫使劲,高兴啊。这一个冬天,阴冷严寒,厚重的棉衣约束着身体,难得有这样放松神志放松心情的时候。

青草这时也看见了二小姐,就不敢再使劲推了。

三小姐感觉异样,才看见二姐,待秋千慢慢停下,就下来,想和二姐说话,说明这秋千真的好玩。

没想到二小姐转身走了。

二小姐就是这样,看,看内院三小姐她们玩,喜欢,觉得她们玩得不过分,就多看一阵,笑着不吭气;觉得过分了,就说一声:有那事就行,别太张狂了。这次显然是太张狂招摇了,吆喝得惊天动地的,邻居们还以为这院子里在杀人呢。但是,二小姐没有制止,没有说什么,但也没有笑,不吭气的看。走了。

三小姐也玩累了,叫摆饭,摆在院子里秋千下面吃,问青荷她们是怎样把绳子绑到那么高的地方的。女孩子要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去绑绳子,的确很不可思议。

青荷指着青草说你问她,拿绳子叫她绑着晒棉絮,她拿来绑了一个秋千,把我累得半死的推她。

三小姐就看着青草。

青草说那也用不着爬到树上去绑,拿一个东西绑在绳子上,仍过树枝掉下来,打活结拉紧就行了。青草聪明,但不把这些聪明用在正道用在做事情上,就爱捣鼓这些没正形的。

三小姐没有说什么,没有表扬她,当然也没有说这有什么不对。秋千真的好玩,三小姐很喜欢。吃过了午饭,没有睡午觉,坐在秋千上轻轻荡着玩耍一阵,就出门上学。说:“解了,不要太张狂得没谱了。看老爷回来知道了打人。”

张甫臣和三小姐刚刚走到学校,前院的彩云就星急火燎的跑来叫张甫臣赶紧回家,青草出事了。拉着他叫他赶紧回家救人。

张甫臣跑回家一看,青草像一个布娃娃稻草人一样被挂在了绑秋千那树杈上,前院的大丫头白云紫云一左一右抱着她的脚支撑着她不要掉下来。

青草一见张甫臣就大叫虎儿救我。

张甫臣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呢?搬桌子叠椅子,再放一个小凳子,爬上去抱住青草下半身,抬头看,她裙子挂在了横树枝上的一个小断茬上了,要取下她就得再高举起她。桌子椅子凳子,叠高了就很不稳定,晃悠,使不上劲。青草肥胖,足有一百三四十斤,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举起她的。叫:“青荷,拿菜刀来。”

青草叫:“虎儿你干什么?你不会是要把我杀了吧?”

张甫臣说:“你这么调皮,真的就想把你杀了。”接过菜刀,割破青草的裙子,青草就完全掉在张甫臣的怀里。

紧抱着,张甫臣抱着青草,青草也紧抱着张甫臣。

青草是害怕。

张甫臣却没有办法下这一串凳子椅子桌子。因为身子无法灵活的伸曲。“松开,青草,松开手,你先跳下去。”离地面也不是很高了,三五尺吧。

青草平时胆子大得什么都不怕,这时因为刚刚受到过惊吓,又不知道离地面真的有多高,紧抱着张甫臣不敢松手。

三小姐回来了,看见他们那样子就生气,的确也不像样子。说:“嗨嗨,干什么呢,松手啊。”

张甫臣才感觉到青草是一个女孩儿,自己这时紧抱着一个女孩儿。吓得赶忙松开手。

青草没有松手,就变成她吊挂在张甫臣的脖子上了。

三小姐不明白啊,不明白青草为什么要那样吊在虎儿的脖子上,她其实伸直了腿,就堪堪的可以踩在凳子下面的椅子上。三小姐以为青草这是故意。说:“装,青草你就装吧。我们大家都看着呢,这也真是好看。”

青荷在下面帮青草,拉她的脚去踩椅子,就差一点,两寸吧。说:“青草你松手啊。”

青草脚踩不着实地就不敢松手,叫:“虎儿你再抱着我带一点力呀。”张甫臣看看三小姐,看看院子外面的老妈子丫头子,二小姐也进来了,看着他,他们。

刚才救人,没有多想,就紧抱住了青草,只是想怎么快一点把她从树杈上取下来,就没有什么感觉。现在知道这个与自己肌肤相接呼吸相通的人是一个女孩儿,就感觉到了不同,感觉到了青草毛茸茸的脸、水粼粼的眼,眉目如画吹气如兰,也感觉到了青草柔软暄腾的大胸脯。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女孩,更没有这样靠近过。实在是不敢再抱青草了。下面的青荷急呀,三小姐已经生气了,二小姐也圆瞪眼睛盯着,这样子显然很过分,太不好看了。就拉着青草的脚使劲往下够,得,晕晕乎乎的张甫臣失去平衡,咚的一声带着青草倒下来,砸在青荷的身上。

三小姐阴沉着脸,拉椅子坐下。张甫臣,青草,青荷跪在她面前。问是怎么回事,二姐在腰墙外面看呢。内院里的事情,二小姐一般不管,由三小姐自己管理,过分了,出格了,她才说话,并且记住了告诉老爷。

青草说她是遵循三小姐的示下,解秋千绳子。没想到绑上去容易,要解开就不能再像绑那样,必须爬上树去解开绳结。解了,裙子挂在树杈子上人就跌下来,就挂在树上了。

三小姐说我是问你干嘛抱着虎儿不松手。

这——青草不好回答。奇怪的看着三小姐,想想脸就红了。自己怎么紧抱着一个男子呢?三小姐又是怎么以为的呢?三小姐问过了,也觉得有些过分了。看看二姐,她是问给二姐听的。

二小姐说:“算了,过去就过去了。青草你没有受伤吧?虎儿?”

张甫臣活动一下胳膊,摇头。

青草说没有什么。

二小姐说救人急难紧急情况有什麽那也没什么。

三小姐一笑说嫂溺,援之以手。孟子说这是不违背礼的。

二小姐说只是以后不要再这样胡闹了,丫头子,爬树上房,像什么样子!

青草对青荷吐吐舌头。原以为会挨一顿饱打的,没想到就这样完了。幸运啊。

坐在沁泉茶馆里的一个角落,张甫臣迷迷糊糊地差一点就睡着了,他着凉了,发烧,头痛欲裂。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青草,想起了那天紧抱着青草的那种怪异,舒服的感觉。想着,就暗骂自己下流,荒唐。却又禁不住回味,那滋味的确是太奇特了。

余保利到局里去转了一圈,没有什么事情,就回家来,陪着太太说话,看她给儿子喂奶。说:“赶紧的吃呀,要不爸爸就来吃了。”

太太打他一巴掌,说:“下流,荒唐!不是你吃,会有他吗?”

就听见门房的李大爷进来禀报说周警官来了。

夫妇俩正在兴头,余保利说:“叫青云去就是了。报上来干嘛?”

李大爷说周警官要见先生,有要事禀报。

余保利说请进来吧。

太太说不准进来。不准进我们家门,没的沾污了我们家的地方。

余保利吃惊问怎么啦?周振文啊,你不是一直看好他,把青云许配给他了吗?

太太说怎么啦你不知道吗?我看好他那是我瞎了眼睛。

余保利仔细一想,明白了。太太是说周警官**了,就是跟着张甫臣出门到老爷任所去那次。他回来给太太讲过张甫臣来回的全部过程,千不该万不该,讲了他**。那本来也是他设计的引诱考验张甫臣的一个计策,不说出来,就没有办法说清楚那事情。

太太一直反感男人**,没有女人不反感男人**的。张先生,也就是张甫臣的爸爸,**。他在老爷的家里是很有地位的,太太也一贯重视她娘家的人。但就是不让张先生进家门,有什么事情都只能在门房里说。她说是怕沾污了家里的地方。余保利没有办法,虽然说这确实不是对待同事的道理,但家有仙妻,不得不怕。

出来在门房里问周警官有什么要事。

周警官说看见那个张甫臣了。很奇怪的到了城里没有回家,在沁泉茶馆了喝茶,身边还有三口大箱子。不会是卷带财物私逃吧?

余保利感觉这真的很奇怪。虎儿啊,怎麽会呢?

周警官问是不是马上带人去把他抓了审问。

余保利拿不准,说不必,布控,跟着他就是了。看他搞什么鬼。

就进来给太太说。

太太显然很厌恶周警官,连他报告的这个消息也是怀疑。觉得虎儿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米家没有对不起张甫臣。虎儿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谦谦君子,不像有些人白眼狼,没有良心。

余保利脸红,知道这是在说自己了。太太是米老爷精心教育出来的大家闺秀,说话做事都是中规中矩如符合节,绝对不会做不符合常规礼仪的事情。也不能容许在她面前出现不符合常规的事情。

太太说:“哎,我说,青云嫁了,我这里就只有紫云了。你是真心的不要吗?”

这又是说给余保利纳妾的事情了,他妈是一直说要给他纳妾,男子汉,官宦人家,谁不是三妻四妾呢。丈人米老爷也说陪嫁丫头那就是给他做妾的。但是他不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虚,不敢往这方面想。在太太面前,他总觉得害怕,心虚。感觉太太深不可测。紫云岁数比青云还大,大月份。马上19岁了,再不配人就不像了,紫云脾气好,长得也漂亮,是太太专门留给余保利的。余保利没有一点犹豫的说:“我是真心的不要,就和你过一辈子算了。我马上给紫云找一个合适的人。”

那紫云太象太太了,脾气性格,言谈举止都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一样。面对着一个太太,余保利都觉得压抑,再纳一个小妾,还让他活不活了?

太太说:“不要再找局子里的人了,我四个丫头,彩云的老公是烟灰,你看那样子还像个人吗?就是一个绷着人皮的骷髅;白云的老公倒是五大三粗的,暴戾乖僻,每天打得她猪头一样连我看了都差点认不出她了;这个周振文,还没有结婚呢,就那样。你们男人怎么都那样啊。就没有一个好的吗?”

“你,你不要一蒿杆打一船人吧,我和他们不是一个们,我没有烧烟打女人,也没有那什么。如果有一个好男人,那就是你遇上的这个了。还有就是虎儿,也能勉强算一个吧?”余保利大言不惭的说。

太太笑,说:“如果找脸皮最厚的男人,你倒是肯定可以算一个。”沉思片刻,又无比神往的说:“我倒是想起了栈房那老板娘,‘你这是看得起姐啊。有人珍惜梦绕魂牵,这是姐的荣幸啊。记住了姐的样子,今生无缘,我们来世再见,我找你嫁给你,做你的女人!’虽然表错了情,但是真的是情真意切,而且就在情与欲之间收放自如,发乎情止乎礼。不枝不蔓,缘定来生。那真是一个好女人啊!好女人,见了好的男人,都能够那样吗?虎儿真的是好男儿吗?”

余保利哑然无语。想,那个老板娘肯定是以为张甫臣是在**不能满足发泄的情绪中熬煎挣扎,以为他是看上了她,非她不可,才说出那样的话的。

虎儿,真是个好男儿。说:“我出去看看。”就转出来,到十字路口沁泉茶馆,远远的,就看见虎儿背向着外面,坐在茶馆里瞌睡。

三小姐一行人就从街那头过来了,余保利连忙躲在一边。他不敢招惹这个小姨子。所谓愿吃三斤红辣子,不惹米家三女子。

这边,三小姐走到十字路口,看看沁泉茶馆,就看见了张甫臣,吩咐停下,叫四宝娃到茶馆去把箱子担到家里去。就下了滑竿儿,跟着过来。

四宝娃也一直纳闷,送二小姐的月礼,显然太轻太少了。弄得三小姐叫他们担黄龙河里的石头。见这里还有三口大箱子,就合理了。一边往箩筐里装箱子,一边说:“虎娃子,你怎么这样子呢,你不要说箱子是你担到城里来的啊,我不相信。”

三小姐厌烦,眼泪都流下来了,呵斥道:“你哪那么多废话啊,还没有累着吗?”

张甫臣低着头站起来,明白了,这又是一次戏弄。他一次次真心付出,换来的总是戏弄!劳累疾病伤痛他可以忍受,但这种戏弄伤他的心啊。眼睛里饱含热泪,极力隐忍,不要让眼泪流出来。

三小姐内心充满愧疚,悔恨,说:“走,回家里去说。”她不能在茶馆里当着这么多人说什么,不能给张甫臣道歉。见张甫臣站在那里不动,良久,轻声说:“对不起。”

张甫臣站着,他用他现在所有的力量直直的站着,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开步走了,他是心痛啊。为什么每一次真心实意的想帮助三小姐,换来的都是无情的作弄?还有什么是真的吗?

三小姐问:“你走不动了吗?喂,你们把滑竿儿抬过来,虎儿累憨了。”

张甫臣指指心口,说:“痛!”就走了。那滑竿儿是老爷三小姐才能坐的,抬滑竿的人都是米家的老辈子,他知道他的身份,他不能坐。

三小姐紧走几步跟上来,悄悄的对张甫臣说:“你真的想把我拐走吗?”

“不!”张甫臣说。他从来就没有这样想。

“我欺骗了你整了你。过了今天,如果你仍然想把我拐走,我就跟着你走。讨口叫化,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不!”张甫臣依然坚决的说。

“你不要这样不理睬我不管我不想再跟着我,你恨我了吗?”

张甫臣心里痛,疼痛难忍啊,他想清楚了。说:“不,现在这样就最好了。”

“现在这样,现在怎样了?”

“读书,等待,送你走。”

“送我走??我走到哪里去!”

“你平安,你幸福,就好了。你必须幸福!”张甫臣说,很平静也很坚决。三小姐出嫁走了以后,他就去死。他不敢想象自己有那种耐心和力量,能够在没有三小姐在身边的世界上艰难孤独的熬过没有穷尽的岁月。三小姐啊,就是这个一次次伤她的三小姐,也许就是那一次次伤害,把她深深的烙刻在了张甫臣的心上。

就走到南街了,看见家门口了。丫头子青荷青草,以及这几天一直住在她家的白老师,都等在门口迎接他们。二小姐的大女儿萍儿拉着白老师的衣襟,叫小姨你好。

三小姐问白老师,萍儿怎么和你混熟了?

白老师说我已经说服了你二姐,放假过后就让她到学校读书。

三小姐惊奇,说她才五岁多呀。

白老师说试读,适应学校的环境,等到她适应了,再注册。

有好多话,好多歉意,好多好多的感谢和情,要对张甫臣说。但没有时间说了。回家,在人眼环视下,她什么也不能说。

没有人的地方,只有她和张甫臣,她会说吗???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bxwx小说网,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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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土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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