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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陪着你:刁蛮小姐

三小姐收拾打扮一阵,从甬道出来。

张甫臣已经等了好一阵了。

祠堂是一个五开间三四丈进深的大敞厅,外面还连接着一片足有三四亩大的天井。三小姐选择在这里和张甫臣说话,就是因为它大。在这里说话,门房的五爷爷,管库房管蚕房管厨房绣房的老辈子婶娘来来去去都看得见他们说话,用不着担心被他们听见说话的内容——他们都离着这里起码有五六丈距离。

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后,三小姐问:“干什么呢?”

“睡觉。”张甫臣老实地说。

“今天你没有听什么人说什么吗?”

“没有。我昨天晚上半夜了才回家,一觉就睡到现在了。”

三小姐一字一顿的说:“今天,苟婆婆来给我说了一户人家,是成都省有名的书香世家,家财万贯。那男的在北京读大学,是我大姐夫介绍他来提亲的。”

张甫臣由着当头棒喝,心痛不已,人都吓软了,全身发抖。

三小姐继续问:“你听清楚了没有?”

“听见了。”

“你听见了,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这么十几年了,你总不会一句话都不想对我说吧?或者,心里恨我,不屑于和我说什么。”

张甫臣当然有话要说,但是他不敢说。他知道米家的家法极严,又特别是男女之间的事情,稍有过犯,即便是米家的人,是长辈,也是要责打,沉河,活埋。他咬紧了牙关,不让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

三小姐故作伤感地说:“这么多年了,你帮我打架帮我出气帮我挨打帮我顶祸事,我都知道。从此以后,到了人家的家里,有人欺侮我,也没有人再来帮我了;我惹了祸事,也只有我自己去顶了。”

张甫臣听不下去了,说:“三小姐我——”那句话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终于还是忍住了。

三小姐急,看着张甫臣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着急。问:“你干什么,说啊。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她知道张甫臣想说的话。但是她必须要张甫臣亲口说出来,说给她听。他只要敢于说出来,她就,就跟他走,走向天堂走向地狱,走向死亡!

张甫臣压抑着冲动,强忍着肝肠寸断的悲痛,在心里说:这是对的,三小姐就是应该嫁到家财万贯的大户人家去,享一辈子福。门当户对夫妻恩爱长命百岁公侯万代。他想说!那句话就是说出来以后马上就死了他也不怕,也要说。他是怕连累了三小姐,使她名誉受损。他不愿让三小姐受到哪怕是一点点伤害。

三小姐继续逼他:“有什么就说出来,这里就是我们两个人。不要那么吞吞吐吐的。这么十多年了,我是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本来,我也是想带着你过去的,但是想想又没有那道理。有陪嫁丫头子的,你总没听见有陪嫁书童,或者陪嫁一个同学的嘛。”说到这里,三小姐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甫臣坚持着,低着脑袋不开口。

三小姐叹了一口气,又说:“夹磨小媳妇,这是古今都有的。我二姐那么好脾气的人,前两年你也是看见了的,余保利他妈见一次就骂她一次,还动手打她呢。那眼泪都不知道流了几大桶。我知道我的脾气不好,嘴巴不好,又爱惹是生非。以后的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哟。”

“三小姐你不要说了。”张甫臣急切的说,心痛,难以忍受。

三小姐说的这都是事实,是他亲眼看见的。余保利的妈就因为二小姐生了一个女儿,就一直怀恨在心,怂恿余保利纳妾,骂二小姐阻碍余保利纳妾,就是想让余家断子绝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生不出儿子,就是犯了七出之条,休了她,她也不敢有怨言。二小姐无奈,一直张罗着给余保利纳妾。三小姐和二小姐,心劲脾气都是反的,要再遇上余保利他妈妈那样的婆婆,他可怎么活呀。心痛啊,说:“三小姐,你心里不好受,就打人嘛,打我一顿出气,心里就好受一些了。我这心里也好受一些。”

三小姐就闹不明白了,这些男孩子怎么啦。就一句话几个字,那也是他一直想说的,要他说出来怎么就那么难呢。宁愿挨打,宁愿忍受心痛,却就是坚持不说。说:“我心里有什么不高兴的?有事没事我打你干什么?我疯了神经病吗?我手痒我抹把盐去。我不打你,我就是问你一句话。”

“三小姐,你不要问了。你还是打我一顿的好,那皮肉的痛苦我能够忍受。三小姐,就为了你心里好受一点,你就打我一顿吧,我这里先给你跪下了。”从小到大,张甫臣挨了三小姐无数顿打,给三小姐跪了无数次。但那都是三小姐逼着他跪的。现在是他主动给三小姐跪下。

三小姐气啊,这些男孩子,他勇敢啊坚强啊,怎麽会这样呢?说:“慢点,不准跪,你真的那么贱吗?你那膝头真的很软吗?我只是要你说一句话,说出来你就要死吗?就一句话,说呀,你说出来。”

“我不说,我还是给你跪下吧。”

“不准跪!!”三小姐再次阻止了张甫臣,站起来背着手,围着张甫臣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要你从今以后再也不准说跪就跪了,你得坚强,要站起来站得直直的。知道吗?”

“知道了!”张甫臣说。

三小姐想想说:“当然,给老爷、太太那还是要跪的。给祠堂的祖宗牌位,那也是要跪的。”三小姐下定决心,只要张甫臣给她一句话,她马上就去给太太摊牌,说明她就是要嫁张甫臣。她爱他离不开他,什么家世银钱荣华富贵她都不要,她就是要和张甫臣在一起。哪怕马上就被太太打死,也不在乎了。就是这一句话,她憋得太久太难受了!

张甫臣答道:“我知道。”老爷太太,该跪,那是不必说的。他不跪祠堂里的牌位,那是米家的子孙才跪的。

三小姐觉得给张甫臣说得已经够清楚了。问:“这下就清楚了吧?”

“清楚了。”

“清楚了就说呀!”她已经很生气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为什么想听他一句话就这么难呢?

没想到张甫臣说:“都清楚了,还说什么呢?”

米家家规家法极其严格,男女婚嫁,都必须是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提亲受聘合衾,那才算是合法,婚嫁双方的男女是没有一点自主权力的,否侧一律视为不礼不节,一经发现,乱棒打死那都是轻的。张甫臣亲眼见过被打死被沉河被活埋的米家的男女,前几天也亲眼目睹了触柱子碰死的三婶,跳进黄龙河死去的丫丫。那一句话说出来,他马上死了都没什么。他是怕连累了三小姐,他不能让三小姐受到一点点伤害。

“我就是要听你亲口说给我听,你少在那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想说什么你清楚我也明白。除非你心里不想说。”

“我想说。”

“那就说呀!!”三小姐马上去端坐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像是接受什么最尊荣显贵的礼物一样,等着。等张甫臣把那句话说出来。

张甫臣却说:“但是我不说。”

几秒钟,三小姐就经历了极度希望到极度失望的过程,恨的牙痒痒的,如果可以,她都恨不得啃张甫臣两口咬下他一块肉来才解气。说:“你呀,本来我是想放过你的,你就是要我整你你才安心。好嘛,我给你说。我想出去读书,到成都省去。”

“这是好事啊,给老爷说过了吗?他们都同意吗?你给他们说了没有也带上我去?”张甫臣急切的接连问道,读书,到成都去,那是他一直就想着的。

三小姐一脸坏笑,说:“我没有给老爷太太说,他们也肯定不会同意。都开始说人户受聘了,还读不读书那都是别人家的事了,老爷不管。我想一个人偷偷的去,如果你也想去,我就带上你。”

张甫臣听得心惊肉跳,半天才说:“这,这恐怕不行呀,最好还是给老爷太太说一下的好,要不然,要不然······”他不敢把那后果说出来,那肯定不堪设想。

“我帮你说,要不然,给抓回来了,就要打死,沉河,活埋,是不是?你害怕那就算了,我一个人去。”

“你真的要这样吗?”

“当然是真的,我东西的收拾好了,只是太多我拿不动,有两只大箱子一只小箱子。”

“你真的要这样吗?”张甫臣再问了一句。

“真的!!”三小姐也回答的斩钉截铁。

“我陪着你!”张甫臣小声但很坚决的说。

“你要想清楚哦,万一遭抓了回来,是要打死要沉河要活埋的哦。”

“我陪你!”张甫臣依然只有三个字。

“你是知道的,我不能带多少钱走,即使跑出去了,也只有受穷。说不定会讨口叫化流浪天涯病死他乡永远见不到爹娘哦。”

“我陪你!!”张甫臣回答得更加坚定了。陪着三小姐,生死不渝,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对视半晌,无言话衷肠。说:“三小姐,我不是一片天,也不是一座山,但我能做一把伞一堵墙,给你遮风避雨,遮挡急难。只要你愿意,我陪你!”

张甫臣没有说三小姐最想听到的那一句话,但感觉这几句话比那话更加深沉更加令她动心。本来想就此罢手,又意犹未尽,指着内院最靠甬道的一间房子说:“那里有三口箱子,吃晚饭的时候,我会把所以人都叫到里面饭堂里去,你想办法把箱子弄出祠堂,明天弄到城里去,在沁泉茶馆等我来会齐,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张甫臣说。

吃晚饭的时候,三小姐叫所有下人都到内院饭堂里站着侍候她和太太吃饭,连一向没有资格和他们在一起吃饭也不必侍候他们吃饭的二姨太,也叫进去站在了一边。一想到张甫臣的狼狈样子,就唧唧嘎嘎的傻笑。

太太见三小姐那乐不可支的样子,疑惑的问道:“三女子,你怎么啦,神经兮兮的,该不是有什么病哟,说着就伸手摸摸三小姐的额头。

三小姐让开了,说:“妈,我给你说嘛,只有那么喜剧了,今天二姨太的哥哥送二姨太回来不是担了一挑东西吗?刚才我们在外面说起,他问那是担的什么,说他也担得起,不费吹灰之力。他那个人就是吹牛,好胜。所以我就把送二姐的米面豆子装在了箱子里,让他明天担到城里去,担不起就算他输,以后考试,必须做错两道题,不准再和我抢成绩第一的位置。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你一天古灵精怪的,那米面豆子加起来一百三四十斤重,你想把虎儿累死吗?”太太听了就责怪三小姐。

二姨太也马上接口说:“这有什么好笑的,他一个读书娃儿,怎麽会和我哥哥那种下气力的人去比着担东西呢,真的,不要叫他担,别把他累坏了,腰杆扭了那就是一辈子的苦恼。好像虎儿到放着箱子的那屋里去了,三小姐你不好说,我去给他说吧。”

三小姐跳起来拉住二姨太,急着说:“二姨太你等他去,打赌嘛,就要认真,你去给他说了,我可是要生气骂人的。”

九姑站在半掩着的窗子后面,招手叫小琼子快来看虎儿,像做贼一样提着箱子出去了。说:“这个虎儿也是,担东西进城,也不是什么抢不到手好差事,六七十里路,空手走都要累得半死,他还做贼一样这么早就把米面箱子搬走了。”

“别管他。”三小姐乐不可支,说:“别管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了。”

太太疑惑,说:“这里面有古怪,三女子,老实说,你在干什么?算了,我知道问你也是白问。九姑,那箱子是你亲手装的吗?”

“是啊,小姐叫我把箱子腾空了拿过来,我特意弄得干干净净的,你不是看着装好锁上的吗?”九姑说。

三小姐笑着问太太:“妈,你以为有什么古怪呢?你不会以为是我叫张甫臣偷家里的东西吧?妈,在你眼里,我已经是一个贼了吗?”

“我那么说了吗?”太太实在弄不懂女儿在干什么。

三女子本来就古灵精怪的,这几年长大了,行为举止就更加让人看不懂了。太太爱她老爷也是宠着她,她要做什麽,只要不是太出格,也没有人敢于说她。无奈,见大家都在窗户那里看,太太也走过去看,见张甫臣又贼眉鼠眼的打望一下饭堂这边,闪身进了屋子,提出了一只大樟木箱子。那里面装的是六十多斤香谷子米,是太太看着装进去,亲手锁上的,钥匙还在太太屋里的桌子上。

“我知道了。三女子你这是叫虎儿学着演戏是吧?戏里有一个做贼的情景是吧?”太太进城看过一次学校演戏,虎儿带着一群孩子在台上唱歌朗诵诗歌:“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二姨太附和着说:“我看像。这个虎儿也是,就听三小姐一个人的,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造孽啊。这个三女子,古灵精怪的从小就没有一天不变作法子作弄虎儿,虎儿为了他也不知道挨了多少冤枉打吃了多少亏。怪就怪在虎儿吃亏挨打,也只是听她的话。管他呢,我们吃饭,猴跳三遍没有人看。不看他了。”

坐下继续吃饭,三小姐突然感到落寞,感到后悔,丢掉筷子,说:“他要是肯听我的话,就不会落到这地步了。”一推碗,起身走了。这莫名其妙的话,把太太和一屋子的人都弄傻了。太太说:“你把饭吃完呀,你没有吃好一点。”

这一夜,三小姐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想着张甫臣担着一百好几十斤的担子在山路上走,上坡下坎,过河翻山,他不会累坏了吧?不会掉进河里淹死了吧?······直到鸡都叫了,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却又被九姑吵醒:“三小姐,三小姐,太太叫我来请你示下,张甫臣这就要走,说是要先到学校打点一下你上学的事,等他先走吗?”

“等他先走吧。”又问:“什么时候了?”

九姑看看自鸣钟,说:“六点四十了。”

三小姐睁开眼睛看看窗户,天已经大亮了。说:“九姑,你进来,进来说。外面下雨了吗?”

“是。瓢泼大雨。”九姑进来里屋。

三小姐突然焦躁发怒,踢蹬着把被子枕头全部弄到了床底下。

九姑吓了一跳,问道:“三小姐你怎么啦,你不舒服吗?”

三小姐蛮横的说:“你吵了我的瞌睡,你赔我!”她是心痛,心痛如绞。下大雨了,瓢泼大雨。虎儿在大雨中担着那么沉重的担子,万一出点什么事,伤了残了病了,该怎么办呢?那都是她害的他呀!!

这瞌睡怎么赔呀。

九姑只能赔给三小姐一个笑脸,把被子枕头捡起来拍干净,铺在床上,说:“三小姐你再睡一会儿吧,我等一下再来叫你。”

“不睡了不睡了。”三小姐蹦下床穿上衣服,匆匆闯进太太的房间,叫:“妈,妈,你在哪儿?”

太太早已起床,正让老妈子丫头侍候着梳洗。说:“三女子怎么啦,进来吧,遭梦魇着了吗?”

三小姐进里屋,在妈妈身边坐下来,依然是心烦意乱无所适从。

太太梳完头,扭头看三小姐,说:“起来了就梳头洗脸啊,等一下担东西的老辈子进来看着好看吗?九姑,小琼子。”

九姑小琼子早已经把三小姐的洗脸水妆奁盒端过来了,侍候三小姐洗脸梳头。

“妈。”

“嗯。”太太答应。她指使着一干人摆早饭,吃过了早一点打发三小姐上路。

“妈,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着呢,你不是没有说什么吗?”

“我很坏,不是一个好女孩儿是吗?”

“谁说的?谁敢说我三女子不是好女孩儿,我把他牙齿筋都要挑了!”太太过来,看着镜子里满脸委屈的女儿,抚摸着她的肩膀。说:“你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呀,怎么尽是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呢?”

三小姐摇摇头,苦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些问题。“九姑,你把我头发盘起来,盘成燕儿那样。”

燕儿是太太的丫头,年初配了一个米家石字辈的,算是三小姐的嫂子。年纪比她大不了两岁。

九姑笑了一下,继续给三小姐编辫子。

“你不会吗?那叫燕儿来!”

九姑对太太说:“太太听见了吗?”

太太笑着说:“听见了,我又不聋。早知道是这样,昨天就应该答应那家的亲事。”

三小姐问:“九姑你说什么?”

太太接口说:“我在说,我三女子长大成人了,该谈婚论嫁了。怪不得尽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昨天那户人家,家门也合适人也看得过去。老话说:女大不中留啊!”

“九姑,我不管,这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等一会儿在路上我再跟你算账。”三小姐心里烦,委屈,伤心的说:“妈,你真的想马上把我嫁了吗?我惹你烦你讨厌我了吗?”

太太笑答:“哪里哟,不是你想上头了吗?女儿家,都是编辫子的,只有结婚那天以后,才把头发挽成发髻的。”

三小姐他们一行六人,在瓢泼大雨中赶路。两个人用滑竿儿抬着三小姐,两个人担担子,九姑跟着侍候。

三小姐百十斤重,担子就更加轻巧,就是鸡和鸡蛋,还有一些菩提子皂角和苦楝子,每一担只有三十来斤。下山走到黄龙河边,三小姐叫停下,叫四宝娃下河里去,捡一些清油光石担上。每人担一百多斤石头。九姑的哥哥米百宝奇怪,问担一些石头进城干什么。

三小姐说:“干什么,支床脚,砸核桃不要石头吗?”

“支床脚砸核桃,这石头城里也有啊。”

“城里的那是城里的,城里的石头砸核桃吃着不香。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这话你没有听说过吗?没有叫你担一挑黄龙河里的水进城,就轻松你了!”

九姑连忙给哥哥递眼色,她出门前就告诉过哥哥,三小姐心情不好,少惹她。遇到这样一个刁蛮的小姐,除了顺从她还有什么办法呢?头上暴雨浇着,担着一百四五十斤的担子在泥泞的山路上溜溜滑滑的走了六十多里,四宝娃米百宝跌了无数跤,满身泥水伤痛的走到了城门口,三小姐突然叫把石头倒掉。叫捡石头没有道理,叫倒掉也没有道理。整个就是莫名其妙嘛!!

三小姐心里痛,看见四宝娃米石密的狼狈样子,就知道张甫臣肯定千百倍的艰难千百倍的受伤。她心痛啊。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bxwx小说网,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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