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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天堂

——穷,生活很艰难。

在肖兴富狗女子来说,贫穷是永远的与生俱来的、如影随形的东西。因为他们挣钱挣得辛苦,攒钱攒得心痛,要用钱,更是拿钝刀割他们心尖子的肉,是一种他们生命不能承受的痛。他们的生命,唯一的目的就是聚敛钱财,发家致富。但是如果就此断定他们生活中就没有乐趣没有快活,那就错了。支持生命顽强坚韧的延续下去的,其实是欢乐。生命之所以如此顽强如此坚韧;之所以没有被灾难和痛苦击垮击碎,正是因为灾难痛苦磨砺了生命,欢乐抚慰了创伤,麻痹了疼痛。聚敛的人,吝啬的人,银钱到手了,就是他们最大的欢乐。过去的几年,他们,肖兴富和狗女子,就是每天晚上睡觉前,数一数到手的银元,再苦再累,数一数就好了,安逸了,兴奋的只有两人舞弄一回,再一梦到天亮。这一笔钱,四十元,又一次装进了肖兴富的衣袋里。那银元沉甸甸的分量,那叮叮当当的声音,以及由这分量声音引发的尝泥巴的滋味,对土地的追求和梦想,使肖兴富有一些陶醉。

对,对呀!!就是对土地的追求。有钱了,为什么不买一些土地呢?

买土地干什么?你们也不会种,也从来没有做过农活。你知道什麽时候该抛粮下种,什麽时候该施肥灌水?

买来土地,可以租佃给人种啊,收租吃利,把死钱变成活钱,让钱下崽儿啊!!

1:梦中的天堂

话说:十几年前的一个冬日的中午,腊月25了。米吉桥田坝中间,走来了三个人。他们是王牛贩子,肖兴富,狗女子。

翻过漏风垭,肖兴富就一直盯着对面半山腰上的米家祠堂看。浓雾初散,阳光给祠堂镶上了一圈金边儿,犹如云端的仙境琼阁,美轮美奂。肖兴富问:“王爸,那是什么庙子,修得真好啊。”

他们,肖兴富和狗女子现在是无家可归,逃难出来的。狗女子的爸爸逃跑了,欠下了涪城汪大爷,菜根香老板陆建中的十元钱他们没有办法还。在河边上养了两天伤病,拜王牛贩子为干爹,和他一起进山来躲债。

王牛贩子顺着肖兴富的手指看,说:“什么庙子啊,那是米家的祠堂。米老爷就住在那里面。”

肖兴富看见那一个大院子,在升腾翻涌的云烟雾霭中真如神仙府第,无比神往,说:“那是人住的地方吗?那天能够进去看看就好了。”

王牛贩子笑笑。心里说:做梦吧你。

“王爸,你进去过吗?”肖兴富问。

王牛贩子没有进去过,但是,卖牛,牵着牛到达过祠堂外的大广场,也算是无限接近了吧。说:“当然。”

“进去过?”

王牛贩子说:“你娃要想进去也可以啊。死了投胎,变成猪钻进米家的母猪肚子里,就生活在米家祠堂了。或者,变成虱子,爬在米老爷米家太太的裤腰上也行。”

肖兴富郁闷。心里就一直想着米家祠堂的形象。一路无话,和王牛贩子回到了他在后山的家中。

这里是一片荒凉的无主山场。

这里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大石头比房子还大,小的也像巨兽,像卧牛,像坟包。岩石之间狭小的缝隙里,偶尔能见到一棵松树柏树,马桑,黄荆,桐子树也有,但是主要还是丝茅草和老鸦蒜。因为泥土很少,就是巨大的破岩石,所以什么植物都有都很少。这是一片破岩的世界,方圆十几里,举目望去,只能看见岩石,很容易使人想起盘古、女娲时代开天辟地宇宙洪荒的情景。

王牛贩子的家,就在这片岩石山场的边上。这是三间片石砌墙茅草盖顶的房子,每一间有一个门洞,但是没有门扇。因为屋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需要关锁的东西。王牛贩子单身一人,无儿无女,也没有田地产业。常年走南闯北,贩牛为生。回家,就是路过涪城,到这里来看看,歇一两晚上,再出去闯荡。现在回来了,是年关了,他赶回来的两头牛,只有等到开春了才能卖个好价钱。就让肖兴富狗女子给他放着,自己每天天一亮就下山到石牛铺镇上去喝茶。

肖兴富和狗女子在山上放牛,每天把牛牵出去,让牛到处找青草吃就够了,山上没有人也没有庄稼,牛不会丢失也不会去吃了别人的庄稼,所以根本就没有一点事情。每天就是等饿了,就吃狗女子煮的没有几粒米的野菜饭,天黑了,再听着牛脖子下的铃铛声响,寻路去把牛找回来就睡觉。

回来吃饭,肖兴富不满的嘀咕说:“狗女子你会不会煮饭啊?这是人吃的饭吗?”

狗女子也是满肚子火气,说:“这不是人吃的饭,狗都不吃。明天连这个都没有了。没有米了。等着饿死吧!”

肖兴富听了一笑,说:“今天好像是年三十吧?”

“是啊。怎么啦?”

“怎么啦?你这逢年过节的,不说吃肉,你给弄一顿饱饭我吃啊。吃了,明天没有吃的饿死了,那也不是饿死鬼啊。”

狗女子摇摇头,说:“我们是穷人,没有年!肖兴富我告诉你,我们不能饿死,我们必须找事情做,必须挣钱养活我们自己!”

肖兴富想想,摇头说:“找事情,找什么事情?偷没有手艺抢没有力气,钱那个东西天上不落地上不生,我们没有事情可以做,就只有等着饿死!”

狗女子坐在一边,等肖兴富拿饭勺子在锅里一粒一粒的挑选野菜里的饭粒。没有米了,拿了一元钱给王爸,请他在镇上给买一斗米回来。但是她身上只有那么几元钱,很有限啊。米是吃一粒少一粒,钱是用一文少一文。必须找事情做,挣钱才行啊。狗女子过去翻检他们带进山来的东西,那是她爸爸留下的,看见了一副做砖的砖匣子,做瓦的瓦筒子。沉思一阵,说:“肖兴富,我们挖一口窑,烧砖瓦卖!”

肖兴富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说:“乌努努努,不干不干,烧砖瓦,那就不是人干的活路。再说了,我们也不会呀,你爸没有正经的教过我。”

狗女子坚决的说:“不会,你学,摸索。我们没有钱了,我们做,失败了就会饿死,但那样饿死了,也比什么都没有做等死好得多。”

肖兴富无言。觉得吧,狗女子说的也不无道理。

王牛贩子回来了,给他们带回来了一袋子米,和两个烧饼。

狗女子接过,就把烧饼放在怀里紧搂着。

肖兴富见了,说:“怎么你全拿去了,给我一个。”

“不给!”

“王爸是给我们一人一个的,对吗?王爸?”

牛贩子点头。

狗女子说:“你刚刚吃了饭,吃什么烧饼啊。”

肖兴富急了,说:“那是饭吗?我没有吃饱,你给我呀!”

“不给!”

“不给我就抢了啊!”

“你敢!”

“饿急了,我还真敢!”肖兴富是真的饿急了,冲上去就拉开狗女子的衣服抢烧饼。

狗女子也急了,顺手把烧饼塞进裤裆里,敞开胸怀说:“没有了,你来抢啊。”

肖兴富是看见狗女子把烧饼放在怀里的,怎麽会没有了呢?再仔细看,那雪白的胸脯上,还沾着好多烧饼上的芝麻呢,连忙爬过去伸舌头一粒一粒的舔。

眼睛看不见西瓜,看得见芝麻,大概就是肖兴富这样吧。

王牛贩子看了,大笑。

狗女子泪流满面,说:“王爸呀,他这是饿的。我们怎么办啊?”

生存危机,大家都有。

王牛贩子仰天长叹道:“怎么办,凉拌!自己的鼻涕自己擤,谁也帮不了谁。我明天也要走了,回涪城赶立春金土地的庙会,卖牛。”

肖兴富在狗女子胸脯上舔舐一阵,芝麻很香,只是太少了。很不满足。那些烧饼呢?

“王爸,我们想,想——”狗女子想乘此机会说挖窑烧砖瓦的事情。但是想到这是人家的地盘,是用人家的土地拿来自己卖钱啊。所以很难开口。

“想什么你说啊。”王牛贩子说。

“我们想在这山上挖一口窑,烧砖瓦卖钱。”

王牛贩子一笑,很不以为然。说:“随便你们。”

肖兴富注意看狗女子,发现她裤裆里无缘无故的鼓出来很大一坨,知道烧饼就在狗女子裤裆里。就扯她的裤腰带。

狗女子大叫:“强奸啊!王爸你管管肖兴富啊!”

王牛贩子大笑着回另一间屋子睡觉去了。

过了两个多月,王牛贩子贩牛路过涪城,又回到后山的家里。看见在离他屋子三四十丈远的悬崖边上,肖兴富狗女子挖了一孔砖瓦窑。他们的第一窑砖瓦刚刚烧好,在那里出窑。牛贩子过去看,大笑,说:“肖兴富你这是烧的什么呀,怎么会绯鲜红呢?”

肖兴富苦着脸说:“观火功夫不到家呗。我本来就没有学到师傅烧窑观火的本事啊。”

这种红色的瓦,因为很快就会起硝风化,盖在房子上也很难看。所以根本就不能卖,没有人会要的。

狗女子见了王牛贩子,就伤伤心心的大哭。说怎么办啊王爸。

肖兴富说:“哭,你就知道哭。这一次没有弄好,我们再弄一次就是了。你哭一阵就能把砖瓦哭变颜色吗?”

狗女子一听更加伤心了,哭诉道:“再弄一次,拿什么再弄一次啊,钱,钱没有一文,粮,粮没有一颗。轮到下一窑砖瓦烧出来,人都饿死完了,还怎么弄啊!”

肖兴富仰起头,泪水无声地流,在他沾满窑灰的脸上冲出了一道道很深的沟壑。苍天无眼啊。这么一个多月,他和狗女子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没日没夜的干哪,他挖窑,踩瓦泥,霜天寒夜,光着脚踩那些和了水的黄泥巴,要踩得烂绒,才能做出好瓦坯子。我容易吗?狗女子也没有闲着啊,每天砍柴,砍了好几万斤柴啊。没想到会弄成了这样!苍天无眼,就是要饿死他肖兴富狗女子啊!

肖兴富发狠,说:“还是要再弄一次!是,我们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了。但是我们有人,还没有死,就要弄,弄好。因为怎么都是死路一条,我做着,累死!我们不等死!”

王牛贩子听了赞扬道:“对呀,什么事,只要有恒心去做,不怕吃苦受累,不怕失败,就没有什么做不好的。和尚都是人学的嘛。狗日的肖兴富,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有恒心的娃娃呢。对啊,王牛贩子看好你。”

肖兴富搽干净眼泪,给王牛贩子看了他一张比戏台子上大花脸还要花哨的脸。苦笑说:“恒心就说不上了,只是烧了一回窑,就知道我错在哪里。能再烧一窑,肯定就能够烧好砖瓦。所以,我一定要再烧一窑。”

王牛贩子转身走了。回到家里,围着自己的房子转悠一圈又一圈,算账。他这个房子是茅草盖顶的,每过三五年就要翻盖一次。现在已经过了五年,该翻盖了。买草来盖,加上买竹子和人工钱,得七八元钱。肖兴富的这一窑瓦,是一万匹,万瓦三间房,市价,一万瓦是二十元,加上买竹子做竹椽子,恐怕要花四十元钱。很贵啊。但是,盖上瓦以后,房子就不用再隔三五年就要翻盖了,省钱也省事得多。

王牛贩子这一趟出门,连着做了几笔好买卖,赚了几十元钱。心里高兴得意,转悠一阵,心下里决定把肖兴富烧的卖不掉的红瓦片买了,盖房子,让肖兴富有钱,有可能继续做砖瓦烧他的窑,帮他一把。

等,等肖兴富狗女子回家,等得天黑了,星月满天,饥肠辘辘也不见他们回家。王牛贩子又跑到窑上来看,说干什么,天黑了赶紧回家弄饭吃啊。要饿死人吗?

狗女子依然在哭。哭着捡瓦捡到砖夹子里,让肖兴富担出窑旋码在窑外面的平地上。窑里没有冷透,温度很高。狗女子穿一件单衣服仍然汗流浃背。说他烧出这样的瓦还能吃饭吗,吃屎都没有人给他屙。

王牛贩子说狗女子,你赶紧回家啊,给我弄饭吃。这瓦我给你们买了,盖在我房子上这就对了嘛。

狗女子一听,看着王牛贩子,不相信。

王牛贩子很认真的点点头。

狗女子破涕为笑,欢呼雀跃,大叫我们有救了,我们不会被饿死了。

王牛贩子看着兴高采烈的狗女子,自己也很高兴,解困济难,做一点小事就能给人家那么多欢乐,这感觉真的很好。说你不赶紧煮饭给老子吃,饿死了老子,你们还是要被饿死!

修房造屋,这是大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首先买来竹子、谷草,把竹竿两根一组,用谷草缠上,钉到房梁上再盖瓦片,这就忙了十几天。肖兴富看见这房子那片石砌的墙有很多缝隙,透风透光。他有现成的黄泥巴,谷草也还剩了不少,就那谷草合上黄泥,把房子的墙面两面都抹了,这又花了十几天。肖兴富人不大,才十八岁,但很是能干,做事情手脚麻利。狗女子也很勤快,帮着肖兴富起早贪黑的干。王牛贩子什么也干不来,也不想干,成天价就是到镇上去喝耍茶找人摆闲龙门阵,晚上回家就带上明天肖兴富狗女子要吃要用的东西。房子翻盖好了,里外面目一新,王牛贩子看着非常高兴。那天,买了一些酒菜,隆重招待肖兴富狗女子,庆贺新居落成。

“喝酒,肖兴富,哪有一个男人家不喝酒的。来,狗女子,你也喝点。”王牛贩子说。

狗女子15岁,依然还是一个小女孩模样。说话做事却是很老成,都是因为从小没有妈妈,跟不成器的酒鬼爸爸一起生活,饥饿艰辛磨砺出的心机智慧。说:“王爸,我不喝,谢谢你了。”那眼睛盯视肖兴富。

肖兴富畏缩的不敢接牛贩子倒酒,想喝,非常想,但是不敢,不是,不只是害怕狗女子说他,他是亲眼看见他的酒鬼师傅因为酗酒,闹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亲身体会了跟着一个酗酒的男人生活的苦难。他也知道狗女子盯视他的意思。

王牛贩子看着肖兴富狗女子眉来眼去,大笑,说:“肖兴富你怕什么,你他妈是男人吗?老子摸一下夹卵子没有。”就果真在肖兴富裤裆里摸一把,大惊说:“给老子的,你的家伙好大哟别是水牯牛死了投的胎吧。”

肖兴富却不过情面,陪着牛贩子喝了一杯酒。

吃过饭,王牛贩子围着房子再次转悠,肖兴富跟着,狗女子也跟着。牛贩子总感觉狗女子在和肖兴富递眼色,不是男女之间眉来眼去的那种,那种所谓的秋波,是怨怪,是催促的眼色。很是奇怪。就问道:“肖兴富你还有什麽话说吗?”

“我,我我。”肖兴富脸红,结巴了。

狗女子站出来说:“他不敢说我说,王爸,给你修房子,耽误了我们32天,还不算今天,你给我们开一点工钱吧。”

工钱??王牛贩子大惊。这是要开工钱的事情吗?

狗女子坚决的说:给你干活,当然应该给我们工钱。

王牛贩子抬头看天,心里喊天叫地,大呼冤枉。

天哪,这冤枉找谁诉说去呀!给肖兴富二十元瓦钱。买竹子谷草以及这么久买菜买米买酒买肉,又花了25元。这就不说了。耽误了一个月,一个月没有做生意贩牛,这是春耕大忙,正是卖牛的大好时节啊。赶三五条牛下来卖,能赚多少钱?

这房子,对他王牛贩子来说,算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爸爸贩牛,修这个房子娶了他妈,他妈在这房子里生下了他。他很小,大概三岁吧,他妈跟人家跑了。从那时侯起,他就是一直跟着爸爸进山河贩牛。每次赶着牛路过涪城,或者进山经过这附近,就回来睡一两晚上。当然不是睡在床上,屋里没有床,原来也许是有的,有床也有一些家具。屋里长期没有人,被人偷走了。回来,他依然是像在外边一样,裹一条烂铺盖,蜷缩在草窝里睡觉。主要是习惯了,一辈子都是那么睡的,回家来住一两晚上,还要特意去改变一下吗?

现在对了,他的家,草房子变成瓦房子了。但是,对于长期在外的王牛贩子来说,草房子瓦房子,和外面的岩壳、窑洞,草堆子,破庙屋檐鸭儿棚棚没有区别。有什么好处吗?没有!我是在好心肠帮他们解困啊!这房子修好了也是给肖兴富狗女子你们住啊!这样你们都还是要工钱,天底下有这个道理吗??

狗女子坚持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你的房子,是你叫我们修的,我们忙了一个月帮你盖了房子,你就是该给我们工钱。”

王牛贩子看看肖兴富,他好像也是这个意思。

王牛贩子火冒三丈破口大骂:“肖兴富,我日你妈!老子这纯粹是脱了裤子放屁——多余这么一道手脚。你龟儿子烧不来窑你乱烧个什么啊,你以为观火匠那么好当啊?人家烧出来的瓦,都是青幽幽的,你龟儿子的东西绯鲜红。卖不脱,老子给你们买了盖在房子上,房子还是你们住啊,你们还要工钱,天底下有这个道理吗??”

肖兴富嚎啕大哭泪流满面,说:“王爸啊,都是因为穷啊。一窑瓦的钱,这一个多月都用得差不多了。我们还必须做瓦筒子,烧窑,卖瓦换钱才能活下去啊。”肖兴富说着,就毕恭毕敬的给王牛贩子跪下,说:“王爸,求求你,再给狗女子几元钱吧。有朝一日,我肖兴富发了财,一定十倍百倍的还你,一定好好报答你老人家的恩德,给你养老侍奉你老人家。”

王牛贩子心酸,逼视着肖兴富。知道,这是狗女子在搞鬼。这一个月买米买菜都是他拿钱,狗女子身上的二十元钱根本就没有花。但是肖兴富不知道啊,只知道饭菜是狗女子弄出来吃的,就以为是她拿钱买的。人家也没有说饭钱,是说工钱啊。穷,贫穷把这个肖兴富压迫得给他跪下了。牛贩子围着肖兴富转,转了一圈又一圈,拉拉他的手臂,拍拍他的腿杆,很像是在相牛一样,就只差掰开他的嘴巴,看看牙口了。看了一阵,觉得,就为了几元钱,就给人家下跪,这样的男人,即使有一点出息,也是极其有限。轻蔑的说:“肖兴富,你说这院子中间的梧桐树上有一窝凤凰,我相信;你说你们肖家的母猪下了一个蛋,我也相信。但是,你说你肖兴富会有发财的那一天,发了财会报答我王牛贩子,我不相信!”

“王爸,你就这样藐视我吗?”肖兴富怒发冲冠,两只拳头都捏出了水。

王牛贩子说:“我还就是这样藐视你,怎么着吧?我娃啊,我当然也希望你发财,倒不是期盼你报答我养老。我就是贱命一条,哪里都可以生哪里都可以死哪里都可以埋。我,和你一样都是贱命啊,都是劳碌命啊。相人的本事我没有,我是牛贩子,看牛看得多了。有些牛,身坯长得很好,隆肩也够高,脚步犁耙也顺溜,只是骨形不好,挂不住膘,干筋瘦猴的,就卖不起来价钱。有些牛,脾气大身坯差什么都不好,就是吃得进去长得出来,它有那挂膘的骨头,一肥遮百丑,它就能卖一个好价钱。我娃,你就是劳碌命,就是没有那挂膘的骨头啊,怎么发财?这是命啊!”

肖兴富咬牙切齿道:“王爸,即使是命,我也不认命。我就是要挣出一份家业,发一回财,我不认命。不认!!”

王牛贩子笑了,大笑起来,说:“老子可能真的看走眼了。我娃,这房子上的红瓦片,你看见了?老子还有二十年好活,你二十年以内,给我发成富人,老子就把这红瓦片嚼了吞了,再买你烧的好瓦盖在房子上。”

肖兴富锥心刺骨的心痛,紧盯着牛贩子。他就闹不明白,王爸怎么这么轻视自己。

王牛贩子也是非常心酸,紧盯着肖兴富。他也闹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想发财。

过了很久,王牛贩子丢给了狗女子五元钱。说:“命里只有八斛米,走尽天下不满升,这是命啊。”说完就走了。走着,唱起了他平时就爱唱的《怪事歌》。“怪事年年有,不如今年多。出门看见人咬狗,回家孙儿带婆婆;鸡蛋砸烂鹅卵石,母猪下蛋鸭抱窝;鲤鱼上树找雀雀,生出一窝鬼丁哥······”

王牛贩子走了,他心里有气,看不惯狗女子的凶狠吝啬,更看不惯肖兴富的软弱肉头。不见狗屎不发恶心。所以,就是回到涪城,就是从山下的大路上经过,也不回家。这一去就是两年多。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bxwx小说网,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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