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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能幸福的女人

艳阳高照,秋风萧瑟。

米大姑东街西街转悠了一圈,走到十字路口,四顾回想还应该买什么,见北街这边热闹,围着很大一堆人在看什么稀奇。说:“那里在干什么?我们看看去。”

秦警官带着他部下的十几个警察,一个个都像是前几天从河对面剿匪以后过来,抱着成匹的绸缎布料,精美瓷器,大座钟西洋镜子。连身为指挥员的秦警官也没有空手,捧着一个价值几十元大洋的和田玉小香薰,心惊胆颤的跟在大姑身后。

这是大姑为了他们新房子落成,新买的装饰家里的东西。见了什么合适,一句买了,拿着就走。自有秦警官给商家说记账,等一会儿米家管家米甫臣来给结账。商家自然是恭喜万福道谢不尽。好好的做成一笔生意。

秦警官听了,看看说:“肯定又是麻婆娘吵架打他男人,没什么稀奇。我们回去吧。”

大姑摇摇头,这么好几年了,她知道麻婆娘打他男人,那是动静非常大的。今天那里却是鸦雀无声,不像啊。就自顾走了过去。

这就苦了秦警官他们一帮子拿东西的警察了,特别是老秦,他拿着的是玉器,磕碰不得啊,又要到人很多很乱的地方去。只能够小心翼翼的跟着。

过去看,果然不是什么新鲜事,是麻婆娘打人。麻婆娘抓着一个女人的头发,扇耳光踢踹那个女人,狠狠地一爪抓在那女人的脸上,顿时四条血沟,皮破血流。挨打的女人也不吭气,不说话,任麻婆娘肆意妄为的打她。

周警官过来,看见一个熟人,问:那谁呀,你干什么?

吃饭啊,可是老板娘不空。得等等啊。

他们怎么回事啊?

家务事,她打她大嫂,经常事了。

她——那是她大嫂吗?

秦警官很奇怪,挨打的女人就二十多岁吧。麻婆娘可是快四十的半老徐娘了。

是啊,你不知道吗?

那边,暴行仍在继续,麻婆娘见抓那女人的脸一抓就见血,就继续抓,抓得那女人还算好看的脸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饭馆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面目清秀身材细弱的饭馆老板陆建中,一个是牛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的陆老板的哥哥陆建辉。他们都看着暴行发生,发展。忧心如焚,却没有办法去劝一劝。一个是不敢,怕老婆。一个是不能,怕麻婆娘说自己护着老婆。饭馆里面有两个小脑袋四只小眼睛,那是挨打的女人的儿子,九岁岁的陆云伍,三岁的陆云清。他们恐惧,这个凶恶残暴的画面将刀刻火烙在他们心底——他们的妈妈就是这样被一个凶恶的女人凌辱欺侮。

那大哥陆建辉,见自己的老婆被打得太也惨痛残忍了,就过来,拉开麻婆娘,用身子隔住两个女人。麻婆娘没有打够,心中的怒火没有发泄完,拳头脚尖的招呼在那男人的身上。男人皮粗肉厚,任她打,岿然不动。麻婆娘顺手操起她身边的长条板凳,就往男人——她丈夫的大哥头上砸去。

眼见得就出人命了。秦警官连忙冲上去,拉住板凳,大呼:“老板娘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麻婆娘悍不畏死,反问道。

“我阻止你行凶杀人!”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管不着!”麻婆娘凶悍的说。

秦警官也火了,与麻婆娘拉扯,手里拿着珍贵玉器,很不方便,大声命令:“还反了她了,来人哪,绑了,弄到局子里去关她十天。”

马上就上来几个警察,扭住了麻婆娘的双臂,使她动弹不得。

老板陆建中一见事情弄深沉了,连忙拿过香烟,给秦警官,给警察们发了,说:“秦警官各位大爷太爷,别误会,这真的就是他们妯娌之间纠纷吵架,是家务事。谢谢你们来管一管。还是不要抓人了吧。啊。”

挨打的女人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抹一把凌乱的,被扯掉了很多的头发,进饭馆忙乎去了。打人的麻婆娘却呼天叫地的大哭,说一家人都欺侮她,连警察也不为她主持公道,这人没办法活了,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大姑觉得这个麻婆娘的确实太无理取闹莫名其妙了,走上几步说:“老板娘,谁欺侮你了?是你大嫂的肚子踢了你的脚尖呢?还是她的脸把你手指甲抓出血了?”

麻婆娘看见来的是三小姐,有一点怕了,收敛了一些,冤屈的大哭,说:“三小姐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家里的事情,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啊。”

大姑气愤,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是看见你行凶打人,残忍暴戾,肆无忌惮,虐待家人。我严正警告你,你再这样打你大嫂,我就叫我姐夫把你抓到警察局去。秦警官,放了她,我们走。真是的,就没有看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女人!”

说着,大姑气愤地带着丫头老妈子扬长而去。

围观的,有很多都是到饭馆来吃饭的人,说老板娘今天做不做生意了,不做早说,我们好到另外的地方找饭吃。

麻婆娘猛醒,一张带着眼泪的麻脸马上就挂上了笑容,说:“做啊,做生意的不做生意,难道去做贼啊。你们请,请里边坐呀。”

肖兴富送油,来到菜根香饭馆门口,他看见了老板娘打她大嫂的全部过程。等老板娘,客人进了饭馆,他担着两篓子菜子油进到厨房。冲老板娘笑笑。老板娘麻婆娘说:“找他去,没见我忙吗?”

老板陆建中带着肖兴富来到库房,打开油篓子盖子,看看,说:“你今天这油怎么这么浑浊啊。”

肖兴富难堪的笑笑。说:“这是油菜籽的过吧。”

老板不信,冲大堂里喊道:“大哥,你过来一下,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大哥过来,用手里刚刚抹桌子的抹布,沾一点油提起来,让油牵着细线流回到油篓,看那油丝里,有很明显的渣滓。说:“擂子,擂子齿錾得太深了。”

肖兴富惊奇。这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真是内行啊,看一眼油,就知道肖兴富刚刚錾了磨油菜籽的擂子。大喜,问:“你真的会榨油啊?”

大哥乜一眼肖兴富,出去忙乎自己的事情去了。这是一个沉默得像大山一样的男人,壮实的像大山一样的男人啊。

陆老板苦笑说:“真的,我们陆家从我祖爷爷那一辈人就是开油坊榨油的。”

肖兴富就奇了怪了,看看陆老板,看看他大哥。

陆老板说:“你一定是奇怪,我们家开着饭馆,也请着人,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亲大哥大嫂到山里给你当长工,是吗?”

肖兴富说:“对呀,他有这么好的榨油的手艺,就是城市附近的油坊,他也可以去帮工啊,为什么要远远的跑到山里去呢?”

“就是因为我们的老婆光打架呀。是,我老婆打我大嫂。刚才你也看见了”

“他们为什么啊?你们也不劝一劝。”

陆老板摇头,说:“道于世人混不解,过如春梦了无痕。”

“什么意思嘛?”肖兴富问。

陆老板才发现自己陷入悲痛的回忆,说得太文雅了。说:“说起来,这是比一匹布还要长。我老婆心里痛啊。不服气啊。这是她必须承受,又不能承受的命运,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她就是不能和大嫂平安相处。”

“我笨,没学问,我还是不懂。”肖兴富说。

陆老板想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家丑,给这个要求他收留大哥大嫂的人说了。他说:

许三姐,就是麻婆娘了,本来是说给大哥做老婆的,他们年纪也相当,大哥大两岁。那时,大哥和爸爸榨油开油坊,供养陆家老二读书应试。许家是开饭馆的,许三姐学得了一手做菜的手艺,红案白案都很拿手。说亲时,许三姐看看大哥,说大哥好黑哟。大哥回嘴说我黑,你怎么不说你好麻呢?

就是大哥这句话,那是聚九州铁铸天下大错啊。

许三姐劫持了陆家老二,她小时候出痘子串了皮,落下了一脸的铜钱大麻子。生而为女人,没有一张好看的容貌,那就是她最大的忌讳。她要报复说她的人,陆家老二,是陆家的人望,心尖子。她劫持了他,一起来到涪城,开了这家饭馆。

过了六年,大哥陆建中讨口叫花,来到涪城,才找到了陆家老二。问,说爸爸妈妈自从老二走了,就一病不起,心痛难忍,沾上了鸦片烟瘾。烧烟,把一家好好的油坊烧败落了,最后,烧烟,迷迷糊糊地引燃了房子,把家烧成了一片瓦砾。临终前,拉住大哥的手,叫他一定要找到老二,他们死不瞑目啊!

找到了,看看老二也和许三姐结婚生子,生活得很好。纸钱香烛烧去,告慰父母。

大哥就留下来,帮着打理饭馆的生意。过了一段平静安稳的生活。

我们一直和金爷爷很好,许三姐那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她是菩萨心肠都不过分。她就是怜悯那些吃不起饭的穷人。一个金爷爷养大的小叫花子女孩儿,长到十六岁了。他看见大哥没有结婚成家,就带过来,给了大哥。好歹给大哥成了一个家,给女孩也找了一个正经的出路。

很巧,这女孩也姓许,家里也是排行老三。所以也叫许三姐。小许三姐。

许三姐高高兴兴的给大哥办喜事做酒席,给这个小自己十七岁的大嫂买衣服。打扮装饰起来。她看见的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大嫂,穿上新衣服,那也是一个毫无姿色的小女孩儿。相安无事了两年。

没想到女大十八变,过了两年,大嫂变成了一个风姿绰约花容月貌的少妇,和大哥轻怜蜜爱,生活非常美满。许三姐心里就不能平衡了,一张美丽的脸,是女人幸福生活的必须啊!许三姐心里就是这样认为的。

她幸福吗?陆老二不知道。他把可以给的都给她了,可以容忍她的,都容忍了。

幸福是一种感觉。没有人会从别人那里得到幸福啊,只能自己去感觉,从繁琐平淡的生活中,剥离出让自己快慰的事物,愉悦自己。许三姐太在乎自己的容貌,她感觉不到幸福啊。她不能幸福!她也不能容忍别人在她面前演绎幸福。

在不幸的人面前演绎幸福,那本来也是很残忍的。

所以,许三姐就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打大嫂虐待大嫂,她就是要让幸福的大嫂生活不幸啊。就像她的麻脸是命中注定无法改变一样,大嫂的好看脸蛋,也是父母生就无法改变的。

打人的许三姐,打人的时候,心里比挨打的大嫂还要痛啊!

怎么办?让她继续打大嫂吗?

怎么办?让她看着大嫂给她演绎幸福,心如刀绞吗?

所以,想来想去,给大哥想到了到你们山里去,远远的把他们分开。

肖兴富听完了陆老板的故事,苦笑。觉得老板娘真是一个怪人。也不敢就答应了,狗女子也不漂亮啊。她会吃醋拈酸吗?他答应,回家来和老婆商量一下再说。

回家,给狗女子说了。狗女子急不可耐就要让他们进山来帮他们。转过身,扎着裤子,突然想起。问:“他们家有两个孩子,是吗?”

“是啊,大的九岁,小的三岁。都比我们家孩子小一岁。”肖兴富说:“哦,对啦,我请陆老板给我们家孩子起名字了,大的叫肖大明,二狗子叫肖大旺。简单好记。”

“别打我岔。他们一家人的嚼口可是太大了。做没有做富,吃都吃穷了。”狗女子说。

肖兴富说:“这个我倒是早就想到了,先说断是他们两口子帮我做长工,拿工钱,自己打火煮饭吃。陆老板说可以。他们家就是为吃喝为孩子,吵嘴闹架不断,才闹成了现在这样的。”

狗女子没有话说了。就催促肖兴富赶紧去请陆老大陆建中进山里来。

隔了几天,陆建中带着老婆许三姐和两个孩子进山来了。

狗女子一见,连招呼都没有打,拉过肖兴富到一边,说:“你没有搞错吧?”

“什么事啊,神秘兮兮的。”肖兴富莫名其妙。

狗女子指着许三姐问道:“那女的,真的是他老婆啊?别是拐带人口的,躲到我们山里来。我们收留了,警察官府找起来了,连累我们坐大牢啊。”

肖兴富仔细看了陆老大许三姐,真的不像是两口子。许三姐皮肤很白,中等身材,最明显的就是年轻,顶多二十五岁。陆老大却很黑,满脸络腮胡子,身高体壮像一座大山,站在纤巧的许三姐身边,就像爷爷领着孙女儿。笑着说:“你说的是什么啊。人家是明媒正娶的两口子,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狗女子说:“不像,一点儿也不像。那男的怕有六十岁了吧?”

“他说他四十五岁。虚岁。”

“女的呢?二十岁不到吧?”

“你什么眼神儿啊。纯粹是我师傅做你的时候少滴了几滴水,眼睛没有长饱米。她说她二十六岁。就是漂亮一点,漂亮女人都不显老。”

“那是啊。”

“你不会吃醋拈酸吧?”

狗女子大惊,问道:“我吃哪门子醋?你,你不会耗子别手枪——起了打猫儿的心肠吧?”

肖兴富大笑。请陆老大一家人进屋。

陆老大一家人,在乱石包那边搭了一个草棚子,远离肖家。就算是安顿了下来。来上工,问肖兴富他一百斤油菜籽可以出多少斤油。

二十斤吧,最多二十二斤。

二十八斤。

肖兴富说:“那你来,你来掌火吧。”

陆老大看看擂子。这就是一盘大石头磨子,看看拿肖兴富请石匠錾过的磨子齿。出去撮了一堆沙子,把沙子在石磨里磨成了灰。扫干净石磨,炒一百斤油菜籽,擂过,果然就榨出了清花亮色二十八斤十一两菜子油。说:“你们这里的油菜籽真饱米呀!”

“那是!葫芦溪的油砂土种出来的嘛。”肖兴富无比景仰。这是一个沉默得像大山一样的男人啊。榨油,要把油菜籽擂破皮,还不能磨细了。陆老大这手艺也是真好,肖兴富跟着师傅给人家榨过油,但是只是打下手,哪里知道这擂子的齿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许三姐就是在狗女子的指挥下,做一些砍柴推油榨撞杆的杂活。送砖瓦,当然是大家都去了。

过了不久,陆老大连做砖坯,车瓦筒子,烧窑这些事情也学会了。

两家人,就这样在山里生活了。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bxwx小说网,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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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土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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