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狂风暴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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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丛顾大概懂了他的意思。
朱决云接着道:“你还小,外面的天广阔,你还未见过,若是此时入了道就再无选择的余地,一辈子囚于道中,怕不适合你的天性。”
他大可以收下这个小徒弟,也让曲丛顾心生感激,只是未来这孩子明白了,后悔了,就有点缺德。
曲丛顾生性善良多情,柔软乐观,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入道,就加更不适合入佛道了。
佛与仙都得些铁石心肠。
不然看不得世间遍地疾苦,装不了瞎子,当不了圣人。
曲丛顾托着下巴,嘴角耷拉着思考前途与未来的大事。
朱决云想了想,道:“想不想下山?”
曲丛顾手马上放下了,‘咣’地一下子拍在桌子上道:“想啊。”
他在山上待了快有月余,连院子也没出过几次,这伏龙山就真的是一座山,什么都原汁原味的建在山上,来往的人都靠飞的,就连来送饭的小和尚也会在半空中乱蹬着跑两步,他哪也去不了。
两人出了院子,朱决云一胳膊揽住曲丛顾腰腹,草古跳上他的肩头,一带俩跳了下去,跳到了练功场时脚下蹬地借力,直接跳下了山崖。
狂风吹得曲丛顾发丝乱飞衣角飘扬,连眼泪都吹出来了,紧紧地抓着朱决云的胳膊,偏偏这个时候草古还来吓唬他,软软地爪子放在了他的脑袋上。
朱决云低头看了一眼,把另一只手覆在了他的眼睛上,一直到了轻轻地落到地上才放下来。
曲丛顾头发乱七八糟的,已经没个人样了,草古还站在他的肩膀上,把爪子按在他的头上。
他不好意思道:“我太大惊小怪了。”
“已经很好了,”朱决云随意道,“我之前也是带着一个人下山,结果他吓尿了裤子。”
曲丛顾‘哈哈哈’地大笑,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配上现在的造型,像个小疯子。
朱决云也没忍住跟着笑了。
下山不出百里便是平城,朱决云直接将他带了过去。
平城不比京城热闹,但曲丛顾也不找酒肆楼亭,就眼前一个又一个的摊铺已经足够打发了他了。
朱决云恐怕是放任型家长,要什么都行,给买。
曲丛顾也没什么特别稀罕的,看这些小玩意既不精致也不结实,就只觉得新鲜。
一块红布上摆了数块石头,红红绿绿的看着喜人,曲丛顾蹲下身来拿起一块对着太阳端详了端详。
卖家老头道:“看看吧,都是真的。”
曲丛顾冲他笑了笑,放下了。
朱决云低头道:“要吗?”
曲丛顾问道:“是真的吗?”
朱决云:“假的。”
曲丛顾:“……”
“不要了吧,”曲丛顾站起来,“我把你送我的玉弄坏了。”
“都是身外之物,”朱决云不太在意道,“人没事就好。”
曲丛顾看他神色好像真得没把那块玉骨头当回事。
朱决云道:“给你就是为了挡灾的,留着它做什么。”
这种万般不在意的样子忽然就和曲丛顾幼年中的对朱决云的印象重合到了一起了。
曲丛顾拍了拍衣服,道:“我们去哪啊。”
朱决云看向了街道尽头,道:“带你吃些好的吧。”
他这样说,曲丛顾便觉得是要去酒馆饭庄,结果七拐八拐却入了寻常巷府。
朱府前门大敞,草古见了此地便直接跳进了府中。
曲丛顾想拦,却忽然停住了,抬头便看见了牌匾上‘朱府’两个大字。
朱决云道:“进去吧。”
便马上明白了,朱决云带他来了自己的家。
曲丛顾上门拜访两手空空,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因为被朱府家风给吓了一大跳。
朱夫人见面两句话没说完就想要上吊。
曲丛顾:???
朱决云的双眼已经看透了太多,平淡地问了一句:“老爷呢?”
朱夫人怒道:“你还有脸回来!?”
下人在旁边小声说:“老爷还未回来,已经有人去叫了。”
朱决云吩咐道:“让厨子先准备着吧。”
朱夫人‘哐哐’地拍桌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曲丛顾看了眼朱决云,又看了一眼朱夫人。
朱决云问他道:“想吃什么?”
曲丛顾一点意见都不敢提,小小声道:“都行。”
“记得你爱吃西施舌?”朱决云道,“不知道口味变没变。”
曲丛顾感觉有一股热气从脚底一直涌上了嘴边,人没反应过来,话已经冲出来了:“没变。”
朱夫人道:“那就再上个三甜碗,左右都是些垫肚子的东西,不顶事。”
只要不对着自己儿子她的脾气就很好。
草古坐在曲丛顾的怀中,舔了舔毛,他就随意的抚摸着草古。
“你这孩子生得可真俊,”朱夫人道,“一看就不是从我们这样的地方走出来的。”
曲丛顾呲着牙笑,唇红齿白,嘴角咧到耳朵跟。
朱夫人‘啧啧啧’地摇头叹道:“你就跟着他在山上待了这么多日子?哪能受得了呢,留下吧,东园空着,都不需收拾,你就直接住进去就行。”
曲丛顾说:“哥哥待我很好,伏龙山的人也照顾我,一点也不苦的。”
朱夫人大大的白眼翻到了朱决云的身上:“他会干什么,不死在山上就算好了。”
朱决云:……
曲丛顾乐呵呵地替朱决云说话。
朱夫人稀罕他,也和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这也难怪,任是一个当了长辈的人都难不稀罕曲丛顾。
前话刚歇,朱夫人忽然正色说:“许是……你娘亲兄长他们并无大事,你莫不是忘了,这月是太后大寿,要大赦的,谁也落不下。”
曲丛顾脸色一僵,笑还挂在脸上。
朱夫人走下堂来拉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孩子莫急,最差不过发配出去苦寒之地,母亲的心思我最能懂,你娘亲定是希望你能安然,不受牵累,你就好好地活出一个样来,争着一口气给你娘看看,也给旁人看看。”
曲丛顾不说话。
他连在朱决云面前都不敢表露什么,又怎么敢在别人家里给人添堵,讨人不欢喜。
朱夫人却句句恳切,推心置腹:“我一个妇人家是不懂这些的,但俗话说‘祸不及妻儿’,你又做错了什么呢,大可不必把什么不好听的帽子都扣在自己的头上,你以后的路长着呢,现在看起来天大的事情,以后再回头看也不过就是一道坎而已,不着急。”
“人活着总该有些奔头,揣着一口气也好往前走。”
曲丛顾抬头看她,小声地道:“谢谢伯母。”
朱夫人道:“你是个有心气的孩子,日后一定能出头。”
朱老爷这时回来了,从门外走进来。
朱夫人脸色大变,凶狠道:“你不是跑出去耍了吗!有种别回来啊!”
曲丛顾:……
一进门就被骂的朱老爷:……
朱决云随意道:“回来了。”
朱夫人指着这父子俩骂道:“你们两个,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好东西!还躲出去,这个还为了离开家跑出去当了和尚!”说着就用手指点着朱决云,“我看见你这个不孝子就生气!”
朱决云道:“近来家里如何?”
朱老爷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道:“还那样吧。”
朱夫人道:“我看你们是想让我死!”
曲丛顾:……
朱决云看他有些尴尬,便道:“后院里养了些小玩意儿,想看看吗?饭还得等一会儿。”
朱老爷这才有工夫打量了一下曲丛顾,和善笑道:“这就是你那位小朋友?”
曲丛顾道:“伯父。”
朱老爷道:“挺好,来了就当自己家一般。”
朱决云又说了一遍:“就是些兔子之类的动物,你要是无聊让人带你去看看。”
他是看曲丛顾对草古亲近,所以以为他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
像他这样的年纪,都应该是不愿意和年长的人相处才对。
曲丛顾其实不是很想去,他对朱府不熟,就认识朱决云一个人,就跟着他身边觉得心安点,但又一想,或许朱决云要和爹娘说些什么,他在场不方便,所以就应了道:“那我去了。”
朱决云叫了人带他去,又吩咐道:“把朱文的那些刀枪棍棒收一收,别伤了人。”
草古跳到地上,伸了伸胳膊腿。
曲丛顾道:“你跟我一起吧。”
草古挺酷,一副‘算了算了给你面子’、‘我不罩你谁罩你’的样子跟上了。
朱老爷看了这孩子走远了,道:“你日后就带着他了?”
“嗯。”朱决云头也没抬,从嗓子里应了一声。
朱老爷道:“这些事你自己做主吧。”
朱夫人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想管他,你管得了吗?他什么事不是自己做主?”
朱老爷严肃道:“你不要挑拨我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朱夫人仿佛没听见:“他干什么事情问过你这个爹吗?”
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从容开口:“没有,一件都没有。”
朱老爷:……
朱夫人道:“我想着要不把丛顾留到咱府上吧,正好住到东园,给我做个伴,我这老无所依的,以后死了还有人给我送送终。”
朱老爷忍无可忍道:“东园是朱决云的院子!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动不动就想给送出去!”
朱决云大方道:“没事。”
草丛中偶有蝉鸣蛙叫,厚重的草丛中窝着一个紫衣小公子,远远地望去只能看见一个脑瓜顶儿。
朱决云走到他的身后都没注意到。
草古看见了,坐直了身子往朱决云的方向谈了探头,曲丛顾这才有反应,一转头看见朱决云就在背后不知站了多久了。
“哇,”曲丛顾话还没说,眼睛就先笑起来了,“哥哥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朱决云问道:“怎么没人陪着你。”
“我让他回去了,看着我干什么啊。”曲丛顾道。
朱决云斟酌了下,还是开口道:“感觉难受吗?”
曲丛顾一滞。
朱决云也只是看着他,不再说话了。
他八百年没安慰过谁了,做出来显得僵硬不自然。
曲丛顾点头,小小声‘嗯’了一声。
他伸出手指,比着一小截小指道:“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