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狂风暴雨(二)
这是防盗,防盗时间是36小时,不需要补订,稍微等等就好哦。曲丛顾的命应该就到这里,若没有死在天雷下,也该死在那名叫李剑的男人的匕首下。
后面的命数朱决云就看不透了,因为全被改了。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曲府竟是出了乱子,才让他命途戛然而止。
曲丛顾后来便睡过去了,软软地躺在怀里,头向后仰着,抓着他衣领的手也松开了。
草古卧在曲丛顾的肚子上团成一团,
朱决云一低头看见这俩小家伙都挺不客气的。
脚下轻点,难免颠簸,怀里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恐怕也有数日没有睡安稳了。
鸟鸣花香,窗子打开了一条缝,投进来一束日光,照出灰尘跳动的一方天地。
曲丛顾猛地睁开眼睛,四肢酸疼把他马上弄精神了,前些天疲于奔命顾不上这些,软塌睡了一觉竟然开始疼了起来。
他一下地,忽然发现脚上包了布条,地上放了一双鞋。
屋中不大,没有什么精致摆设,但该有的东西都有。
推门走出去,院子里种了一排一排的花树,樱红梨白风一吹便打着转地簌簌落下来,把青石小路遮蔽的只剩一条缝儿,青苔漫上,和落下来的花瓣揉在一起。
曲丛顾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脚上的口子走路有点疼,他‘嘶’了一口顺着小路走出去,一开门恍然惊了。
他处在一片高地之上,俯视下去,是一片巨大的空地,数百十位和尚道童半悬空,离地三尺高打坐。
曲丛顾抬头看去,他竟然在一座高可入云的大山上!
而他所在的院子竟然是将山体削出了一个平台,把院子建了上去。
山体上还凿出来了通天步梯,几步便又是同样的院落,直通稀薄云层。
再往细了看竟然还有水车小田,期间人往来数众,好似一片世外桃源。
曲丛顾有生十六载,听也没听过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山上风很大,他在院子中还不觉得,站在绳索围成的栏杆前,没有任何遮挡,冷风吹得他缩了缩脖子,还巴巴地往下瞅着。
下面有那么多人,朱决云在哪?
哥哥功力深厚,应该会在坐在最前面吧,说不定是这个?
打坐的人都穿一样的衣服,不太好认,他盯着最前面的和尚看了又看。
“睡醒了?”朱决云问道。
曲丛顾一转头,看见他拿着食盒站在自己跟前。
曲丛顾:“醒了。”
朱决云看了他脚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道:“饿吗?”
“不饿,”曲丛顾道,“哥哥不在下面啊。”
朱决云只是随意道:“去不去无所谓。”
曲丛顾便不再四处看了,两人回了院中。
“这里好美啊,”曲丛顾道,“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朱决云正把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此时看了他一眼:“算是,我一直闭关,是昨日才出来。”
曲丛顾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回平城之后不到两月。”
曲丛顾惊了:“那就是……四年啊哥哥。”
“嗯,”朱决云笑道,“吃点东西吧。”
曲丛顾这四年里已经长大了,他简直无法想像,朱决云竟然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去闭关,从离开京城到现在再没有做别的事情。
朱决云思忖着道:“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想下山?”
曲丛顾一顿,抬头看他。
“留在山上便跟在我身旁,可能会清苦一点,”朱决云声音低沉,但也很缓和,“平城距此很近,你也可以去山下城里,我将你送入朱府,虽然和你之前的日子不能比,但朱府也定当善待你,可保衣食无忧。”
“我若得了空便会下去看你。”
曲丛顾一下子抓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太用力好像是打在他手上一样,道:“你不是说让我跟着你吗?这是什么意思?”
朱决云一滞,笑道:“你这孩子,分不清好坏心吗?”
曲丛顾却不吃这套:“哥哥入了佛门也骗人吗?”
“留下吧,”朱决云看他如此,直接道,“你日后就住在这里,我这两日再给你添点东西。”
曲丛顾仍抓着他的手,目光中还有些哀切。
朱决云并不想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这孩子应该一直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不知人间疾苦,看他时也永远满目欣喜。
“我说了要照顾你便一定会护你周全,”他反手安慰地握了握曲丛顾的手,“让你下山也是怕你不喜欢这里。”
“你心里难受可以跟我说,或是跟着草古出去转一转。”
曲丛顾点了点头,低下头去啃馒头。
朱决云想了想,还是道:“男子汉大丈夫,若是心里有恨那便咬牙往前走,仇是可以报的。”
“我知道了。”曲丛顾低声道。
可独自一人远走他乡,家里人前途未卜只剩他自己逃出来,怎么可能马上就走出来呢。
估计不是心智坚强,而是不想给他添麻烦,苦兮兮地惹了人嫌。
朱决云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把一颗心练得铜墙铁壁,偏偏每次遇上这个小孩就没办法。
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伏龙山是东胜神州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如巨龙一般盘踞在中原,世人若想登上,哪怕是想当个外门弟子,必须经试炼石试练灵根,天资平庸者不可入。
这是曲丛顾后来才之后的,有小和尚偶尔来找他玩,告诉他‘连掌门方丈都不敢惹迢度师兄呢,他想带谁上山都不需走试炼石。’
曲丛顾‘哇’了一声,特别开心地问道:“真的嘛,为什么啊,是不是哥哥特别厉害啊。”
小和尚锤了锤自己的腿,叹了口气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啊,我听人说迢度师兄上山的时候试炼石发出的光照亮了半边天,一夜都没暗下去,上次这样还是开山的时候祖师爷自己走试炼石的时候呢。”
曲丛顾乐得不行,简直与有荣焉,道:“那这样是不是就能当神仙啊,你们祖师爷后来怎么样了?”
“祖师爷当然是飞升了,”小和尚一梗脖子道,“祖师爷是谁啊,你也别想得太好了,这都是没准的事,有天资的人多了去了,哪是谁都能成佛的,况且就算他成佛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曲丛顾道:“不是一般的天资啊,哥哥是特别有天资,他要是不当神仙那就一定没人能当了。”
没理他那句‘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和尚还跟他犟:“你懂什么,迢度师兄的天份拿出去也不算什么了,你是没有出去闯荡过。”
曲丛顾不与他争执,和气地笑。
小和尚道:“依我看,法度师兄更有希望飞升,他都已经三重金身了。”
曲丛顾‘哦’了一声,道:“是吗。”
小和尚看了他一眼,道:“你和迢度师兄是什么关系啊?”
曲丛顾软软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从院子小路里跑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身影,他用余光看见了,高兴地张开双手喊道:“草古!”
草古一跃跳入他的怀中,那舌头去舔他的脸。
曲丛顾忍不住地笑,微微躲着。
朱决云走出来,手里还拿了个包裹,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小和尚见了赶紧拍拍屁股站起来,问了声好。
朱决云‘嗯’了一声。
小和尚感觉压力山大,不想再留,便转身要告辞,忽然被朱决云叫住了。
“师兄……有什么事吗?”
朱决云从包裹中掏出了一个油纸包着的糖人递给了他,‘咳’了一声道:“你若得空便来此这陪一陪这孩子。”
小和尚:……
朱决云:……
场面一度比较尴尬。
师兄弟们一直说迢度是极为不好接近的,很冷漠,多半是编的。
“朱决云。”他这样说。
曲丛顾就笑着重复念了一遍:“朱决云。”
身后的下人尚还在焦急的催促着:“世子,快回去吧。”
曲丛顾不大高兴,没有动弹。
好看的孩子耍脾气的时候都是好看的,让人生不起气来。
大概真得是有些缘吧,这孩子直冲着他而来,好像真感觉到了谁可以保护他一样。
朱决云低头道:“你怎么了?”
曲丛顾道:“你还没问我的名字呢。”
朱决云便笑了:“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其实他早已经知道了。
“我叫曲丛顾。”小孩道。
朱决云看了眼身后的仆从:“回家去吧,有人在等你呢。”
今日曲丛顾和他姐姐闹了些脾气,不肯回去。
曲迟素大他四岁,正是如花般的年纪,自小便疼曲丛顾,前几日许了人家,今日夫家来了人走动,曲丛顾却自个儿跑出来了,临了姐姐出嫁还和她闹了顿脾气。
朱决云对曲丛顾的一生经历倒背如流,比自己的前世背得还熟。
毕竟他诚心诚意来还债。
朱决云蹲下身将他放下来:“你今天不回去日后是会后悔的。”
曲丛顾茫然地看着他。
朱决云道:“回去吧。”
曲丛顾忽然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两人目光对上,这是隔了一世的俩人头回视线交错。
朱决云反手将他握住,改口道:“我送你回去。”
曲丛顾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什么也没有。
是个干净的、还什么都未经历过的孩子。
朱决云心中升腾出些许异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千疮百孔,重活一世,拖着一具皮囊的坏人了。
陈清的疾言厉色,世人的背叛,都没让他升起一丝一毫的感触,此时却在这孩子的目光中颇有些自惭形愧的感觉。
曲丛顾却不知道他心里那些想法,自顾自道:“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不想?”
曲丛顾却又不说这个了,转而道:“哥哥,我为什么从没见过你?”
这声‘哥哥’叫得真诚自然极了,‘扑哧’一声插/进朱决云胸口上,血溅三尺高。
朱决云仍然是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性冷淡模样:“因为我刚刚来。”
“为什么来啊。”
因为你。
朱决云心里道,却还有一个名字从心底某个缝隙冒出来,一闪而过。
陈清也是京城人,此时应该也在这城里,可能此时正掩藏在某条街道的人群之中。
朱决云抬头看了眼熙攘的街道,笑道:“我来这里修行。”
曲丛顾一时被巨大的喜悦砸懵了。
曲丛顾道:“你是道士!?”
曲丛顾:“你会飞吗!?”
曲丛顾:“你见过妖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