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他以为可以不管父母的反应,只要相爱,两人的事自然会水到渠成,但那些对她都是伤害,即使他有把握父母的反对没用,可是站在她的立场来看,那就是委屈,就是不圆满。
是他亏待了她。
应天麒从没有觉得如此屈辱过,当她把两人曾有的爱情用那么功利的观点剖析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是个彻头彻尾的混帐,她明明能享有美好的生活,他却从来没有给她,还逼着她给承诺。
「小妞妞,无论如何,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应天麒痛心地道。
綦瑶蓦然冷笑起来,「真心值多少银两?能让人吃饱吗?!」
「但我们才刚拥有过一夜美好……」
应天麒不愿放弃,更不愿面对现实,因为她是他的挚爱,即使她口中说着已经变心了,他仍然不相信,如果能说放就放,那肯定不是爱。
他的未来计划中一直都有她,从他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她就在他心中了。
可是好不容易拥有了她,那美梦难道只持续几天就要碎了?
看着她冷淡的表情,他心痛加剧,仿佛有人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那种从天堂瞬间掉到地狱的落差,不是意志极为强大的人遇到,一定会疯的,会疯的!
他压抑着最后一丝理智,不落入疯魔状态,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次,他快被她的无情击垮了。
「我已经把女人最重要的东西给了你,你也算不亏了,反正我知道依鬼族的风俗,族长不会在乎。」綦瑶似乎对自己的清白不以为意,说出口的话越发冷漠,「看在你帮我打听到妹妹下落的分上,我可以让安南饶了你们的命,不过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来烦我,不要破坏我的幸福。」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无视他痛苦压抑的表情,离开了行刑室。只是才刚出了行刑室,她便听到里头传来悲哀沉痛的大吼,像是爱了伤的野兽在咆哮,像是被一刀刀凌迟而发出的痛苦嘶吼。
她当即红了眼眶,却握紧了拳头,紧紧咬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哭声。
应天麒在遭受非人的酷刑时,哼都没有哼过一声,现在却因为她的背叛而失控,那该是多么大的打击、多么痛的体会?
他现在应该恨死她了吧?因为她的见异思迁、爱慕虚荣。可是如果不这样,他怎么可能离开她?他又怎么能在安南面前不露出半丝异样,让安南放他出去?她的痛,绝对不下于他。
即使她再怎么想回头看他一眼,多么想安慰他,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她都只能忍着,只能把所有的想望深埋心底,因为她知道安南很可能正在别的地方看看她的一举一动。
綦瑶只能装着若无其事,再度迈开脚步,把那令她痛彻心扉的悲吼声抛在脑后,走出了阴暗潮湿的地牢。
她最爱的男人啊……再见了……
应天麒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只觉得自己像个行尸走肉,即使从行刑室被关回地牢之中,仍浑浑噩噩,失魂落魄。
失去了綦瑶,他才知道自己的心再也不完整了,他的自信及意志好像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被推毁殆尽。
他与她之间存在的从来不是激情,而是日复一日、层层堆叠起来的爱情。两人表现在外的瑜亮情节,只是因为不想输给对方,不想在这场爱情之中逊色。在生死交关的时候,他们都能把最重要的东西交到对方手里。
什么时候连这么厚重的感情都变了呢?如果真是这样,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在不断的自我质疑及信心崩坏之下,他身心倶疲,不再在意自己身处何处。
突然有一天,地牢的门打开了,一个鬼族侍卫粗鲁地把应天麒拉出了地牢。
走过又长又黑暗的地道,一丝天光自外头射进来。
应天麒忽然见到久违的阳光,眼前顿时一片空白,他极为不适地闭上眼。
「别装了,你们可以滚了。」那鬼族待卫冷笑一声,用力推了应天麒一把。
在地牢中受尽苦难又有一餐没一餐的应天麒,虚弱的身子向前一扑,差点跌倒。但很快的,他感觉到一双软绵绵的手扶住了他的手臂,然后是一声娇呼——「少主,您没事吧?」
应天麒眯着眼,好不容易才适应光线,慢慢地张开眼睛,意外地看向扶住自己的人——琉璃。
他还没有想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见地牢口又被推出了两个人,赫然是应父及应母。
应父及应母也花了一段时间适应外头的光,直到看到了琉璃和形容狼狈的应天麒,应父才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琉璃?怎么会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琉璃一边扶着毫无反应的应天麒,一边解释道:「老爷,是奴婢救你们出来的。」
「什么?我们获救了?」应父及应母相视一眼,看到的都是对方难以置信的表情。
瞧他们不明所以,琉璃像在邀功似的,仔细地说明着,「奴婢到宁城替老爷、夫人置办生活用品,来不及跟着你们一同撤离,所以那日车队遇袭,奴婢恰好逃过一劫。后来知道少主和老爷、夫入被鬼族抓回宁城,奴婢便努力想办法把老爷和夫人救出来,今天才能来这里接你们出地牢。」
应父还是一头雾水,因为在他看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他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琉璃有些僵硬地笑道:「是、是奴婢之前听少爷说,龙将军的人曾帮过他,所以奴婢便赶到军营,想请龙将军帮忙,没想到真的能见到龙将军!龙将军好像认识宁城里一些有力人士,匿名花了点银两,就让军里的人把少主放出来了。」
龙潇那么高的地位,按常理来说,一般人不太可能与龙潇有接触,而应天麒不付是受过龙潇底下的人的恩情罢了,所以琉璃的话根本无从求证。可是就现况来说,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了。一个小小婢女居然能见到龙潇,足见她花了多大的心力应父及应母点了点头,心疼地看向了自己憔悴失神的儿子,「只是天麒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都要怪綦小姐!」提到綦瑶的名字,琉璃义愤填膺,「綦小姐真是太过分了,少主对她一往情深,她却为了保命,爱慕虚荣,答应把自己献给鬼族的族长。当少主、老爷和夫人在牢里受苦受难时,綦小姐早就在安南的宅第里享福了!」
没有人在意琉璃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因为听到了这些消息,应父、应母最直接的反应是气炸了,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应天麒,脸色都沉了一分。
琉璃见自己激起了大家的愤怒,便更卖力地道:「少主……少主会这么失魂落魄,也是因为听到綦小姐变心了,所以大受刺激。」
「这……唉,我就说那女娃儿不可靠,真是太可恶了!」应母忍不住骂了两句,眼光转向了琉璃,两相对比之下,忽然觉得这自小带在身边的婢女越看越顺眼,转而笑道:「还不如我们家琉璃呢!」
「这是琉璃应该做的。」琉璃乖巧地连连揺手,像是担不起这夸赞似的。
「你所做的早就超出了一个婢女的本分了,我们都瞧在心里。」应母逃出生天,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琉璃寸步不离的搀着虚弱的应天麒,应母有着说不出的满意,忍不住打趣了一句,「琉璃,你会这么尽心尽力的营救我们,只怕为的不某我们两老吧?!」
「当……当然是……」琉璃接不下话,一下子红了脸,小女儿心思表露无疑。
应父、应母相视一眼,倶是点头微笑了起来,最后像是在眼波交流之中达成了什么协议。
应父开口说道:「好了好了,我们也年轻过,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虽然身为一介奴婢模样却生得好,个性也机伶,如果你对天麒有意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两老在这么多次生死交关之下,也看得很开了,以往在意的身分、地位等问题,现在不再是最重要的考量。如果琉璃有办法得到应天麒的心,他们也乐观其成,愿意让应天麒在娶妻前先纳个小妾。
琉璃大喜,但仍羞怯地道:「但凭老爷、夫人安排。」
「好好好。」应父笑了笑,被关这么多天,总算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又道:「在谈那些事之前,我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