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穿着一袭灰色长袍的东敏长公主惊讶的看着儿子,她顾不得询问儿子怎么会有这番改变,欣喜的扶起儿子。「快起来,你能有这份孝心额娘很高兴,但这一年额娘在这里静修,聆听庵里师父们开示,已有所悟,打算继续跟随师父们修行。」
恒毅俊眉紧蹙,「额娘可是不愿意原谅儿子这些年来的不孝,才不肯跟着儿子回去?」
「你没有对额娘不孝,是额娘以前管教你太严厉了,让你幼时无法像其它的孩子那般玩耍,成日在背诵文章和练功中度过。」
这是他们母子俩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般亲近,她欣慰地抬手轻抚着儿子俊美的脸庞,眼里蓄着感动的水光,劝道:「如今你已长大娶妻,以后也会有自个儿的孩子,千万别像额娘一样,为了求好心切,对自个儿的孩子太严厉了。」
贵为公主,她生性高傲,面对丈夫或是孩子,向来都不假辞色,因此失了丈夫和孩子的心,当年的事,任她再怎么解释,他们都不肯相信她,以前她不明白,直到这一年在庵里修行,思绪较以往沉定许多,她才慢慢领悟了这个道理。
「孩儿明白额娘都是为了孩儿好。额娘,您同孩儿回去吧,让孩儿和随茵好好照顾您。」解开心结,再回头看以前的事,对额娘的用心良苦,他多少也能体会了。
东敏长公主欣慰的点点头,看向安静侍立一旁的随茵,心里隐约明白,儿子的改变,多半与她有关,她握住她的手,放到儿子手上,看着两人说道:「以后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互相扶持,互相体谅,有什么误会就好好说清楚,别互相斗气,知道吗?额娘在这儿住得很好,就不同你们回去了。」
她接着找了个借口将儿子遣去找一位庵里的师父,单独留下随茵。
随茵这才启口问道:「额娘可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东敏长公主称许的朝她点点头,「我想知道,恒毅为何会突然来接我回去?」
随茵没有隐瞒,将昨晚她与恒毅的谈话告诉她,「……我想,他是明白当年错怪了您,心中懊悔,想弥补些什么。」
没想到竟是这个儿媳妇的一番推测,让儿子相信了她,东敏长公主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你为何会相信宜琴不是我命人下毒害死的?」
随茵简单回道:「因为以您的性子,不屑于这么做。」
「想不到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你。」东敏长公主心中不无感慨。
当年宜琴毒发身亡后,她即刻命人将寝屋里和厨房所有的下人抓起来,一个个隔离审问,最后在问到宜琴一个心腹丫鬟时,对方约莫是太过害怕而露了馅,在她威吓要对她用刑之后,她吓得当即把所有的事全都招了。
原来宜琴早对她心存怨恨,又因她日前斥责了她那才两岁的女儿,遂萌生了歹念想除掉她,宜琴探知她每日都习惯喝燕窝莲子汤,那日便掐好时间过来。
宜琴来了之后,刻意提了她身子有些乏,大夫让她多服食些燕窝,自己虽嫉妒宜琴受到丈夫宠爱,却不是小气之人,遂让厨房多炖了些燕窝过来,打算让宜琴也喝一碗。
那日宜琴还别有心机的特地带着恒毅一块过来,以便在事成之后,可以让恒毅替她作证。
宜琴全都盘算好了,她事先嘱寸她那心腹丫鬟,在拿取汤勺时,伺机将那无色无味的致命毒药涂抹在调羹上头,再放入已盛好的燕窝里递给她,如此一来,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毒死她。
哪里想到连老天爷都不愿帮她做出这种歹事,所以在她那丫鬟要拿调羹时,不慎踉跄了下,心中一慌,误将抹了毒药的调羹给放进宜琴的碗里。
那丫鬟在招供完之后,自觉难逃一死,竟拔下发簪自尽了。
可那丫鬟这一死,在丈夫看来,却认为她赶尽杀绝,更加不愿相信她所说的话,当时她身边几个心腹婆子和丫鬟试着想为她作证,但丈夫已认定是她害死了宜琴,认为是她这个主子唆使她们帮着说谎。
而后就连府里的人也都这么认为,于是她就这样背负着毒死小妾,逼得丈夫服毒殉情的污名,直至今天。想起这些年来心中的酸楚,东敏长公主忍不住潸然泪下。
随茵默默递出自己的手绢给她擦泪。
东敏长公主接过,拭了拭泪,须臾后,待心绪逐渐平息下来,她感激的看向随茵。「多谢你洗清了我多年来的冤屈。」
随茵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最后她想了想,说道:「虽然有些迟了,但恒毅已经明白当年是他误会您了,有心想孝敬您,您真的不考虑一同回府吗?」静默片刻,东敏长公主轻轻摇首,注视着眼前面无表情却蕙质兰心的媳妇儿,坦白地道:「不了,庵里很清静,我在这里很好,你们回去吧,有空来看看我就成了。当年的事虽是宜琴一手造成,但是我也有错,我不该因为嫉妒宜琴受到丈夫宠爱,常用言语苛责于她和她的女儿,我想留在庵里诵经祈祷,以赎已过。」
两人在静室里所说的话,全都让站在门外的恒毅听见了,他知道额娘支开他,是有话想问随茵,因此他虽离开静室,却并未走远。
听完,他垂下眼,收紧衣袖下的十指。他恼恨宜琴设下这样的毒计来害额娘,可她已为此失去了性命,阿玛也已逝去,如今再追究谁对谁错都毫无意义。
须臾,随茵走出静室,觑见站在门边的他沉着一张脸,她没有多言,越过他,准备在庵里四处看看,让他们母子俩单独说说话。
恒毅似是莫名地知道她的想法,并未多问她要去哪里,走进了静室,再多陪陪额娘说说话。
乘马车返回郡王府途中,随茵闭目小憩,手腕陡然被恒毅一拽,接着整个人被带起,落入他的怀抱里。
「你做什么?」她睁开眼问道。
「额娘说,让我以后要好好待你。」他抬起她的下颚,定定凝视着她,扬起的嘴角透露出他的好心情。
虽然额娘未随他回来,但横在他们母子之间的误解,随着这次的深谈已消强了,他此刻的心情就犹如外头碧蓝的晴天,十分舒爽。
「那你遵从母命就是,还不放开我?」她抬起一手抵着他的胸膛,想推开他,坐回一旁的榻上。
恒毅两手圈抱着她,宣示道:「爷决定以后要好好疼爱你。」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帮他找出了当年的真相,他此时怎么看她怎么顺眼,想与她多亲近,想让她那双清冷如寒星般的眼眸,深深珞印上他的身影,让她不再无视于他。
「你先放开我。」随茵努力试着要扳开他搂在她腰间的手。
他垂眸盯着她粉嫩的樱唇,一时情动,俯下脸攫住她柔软的唇瓣,细细品尝辗吻着。
她的眼眸不由得瞠大,不知是不是被他突来的举动给惊吓到,她呆愣的任由他吻着。
虽与他行过房了,但那时的感觉,不过是为了应付一件例行之事,况且他当时误食春药,行止十分粗鲁,以致她最深的感觉就只有一个字,痛。
可此时他极尽缠绵温柔地吻着她的唇,吮吸着她舌头,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隐隐触动了她的心,引发了一抹悸动。
片刻后,恒毅放开她,瞅见她被他吻得更为水润嫣红的唇瓣,再瞥见她那怔愣的神情,他不由得轻声低笑,抬手轻抚着她的腮颊。
「随茵,能娶你为妻,看来是一件好事。」但他仍不忘称赞自己一句,「我真是慧眼识贤妻。」
随茵忽然抬手捏了他那张俊美的脸皮一把。
「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想量量王爷的脸皮有多厚。
「量清楚了吗?爷不介意让你再多量几下。」他抓住她想要收回的手,覆在自个儿的脸上,看着她的眼神透着戏谑。
随茵望着他,问道:「王爷这是在向我不好吗?」
「爷这是在宠你。」
「我能不要吗?」她只想平静的过日子,没打算让他宠。
「你敢?」她这是不知好歹,存心想惹他生气吗?他给她的宠爱她竟敢不要,她以为他谁都宠吗?
随茵轻轻吐出两个字,「我敢。」她不明白这事有什么敢不敢的,他要宠她是他的事,而她接不接受则是她的事。
「你这是在恃宠而骄?」仗着她解开了当年的真相,开始得意起来了是不是?她用清冷的嗓音反驳,「我没打算接受你的宠爱,哪来的恃宠而骄?王爷在府里不是还养着一些男宠歌姬舞娘,想必他们都会很希罕王爷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