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俊美的脸上露出笑意,从带回来的一只木箱子里,取出一座鎏金的西洋钟递给她。「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西洋钟。」这座西洋钟是桌上型的,上头的鎏金光彩夺目,让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他没想到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没错,这是西洋人做的一种钟,专门用来测量时间,以后摆在房里,你只要看见上头的指针指在什么位置,就能知道时辰了。」他先前也有一个,不过摔坏了,这次又得了一个,便兴匆匆地带来给她。
「嗯。」她点点头接过。
恒毅从她脸上窥不出喜怒,只好用问的,「你可喜欢?」这可是他费心替她找来的。
「喜欢。」随茵回了句。
他抬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那还不给爷笑一个。」
「我不会笑。」她的脸被他给扯歪,声调有些奇怪。
她不是不想笑,而是不知道该怎么笑,前生她被独自关在小房间里六年,丧失了哭笑的能力。
今生虽然有一个娘疼着她,可她带着前世的记忆而来,所以她打小也没笑过,一度让她那娘急坏了,后来她娘才渐渐习惯了她这般面无表情的模样。
「为什么不会笑?」恒毅放开手,关切的询问。
随茵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只能说道:「我从小就不会笑,也不会哭。」
「可是因为你额娘?」他知道她来京城之前,与她额娘两人相依为命的过生活,他猜想兴许是她额娘待她不好的缘故。
她摇摇头,「不是。」她不能让今生的母亲无端背了这黑锅。
「那是为何?」成亲这几个月他当真没见她笑过,他很希望能看到她的笑谷。
「你就当是天生的吧,若你看不习惯就别看。」
「谁说的,我早看习惯你这张冷脸,不过我更想看看你笑起来的模样。」恒毅轻捧着她的脸,期盼的瞅着她。
「那你慢慢等吧,也许能等到那一天。」随茵不敢向他做出什么承诺,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这一生有没有可能学会笑。
「你就不能为我试着努力吗?」倘若她在乎他,就会为了他而努力一试。
「你若想看我笑,该是你努力才对。」若有一天她笑了,那一定是有什么事触动了她深层的情感。「这是为何?」
「因为是你想看我笑。」
「你就不能像别的女子那般说些好听的话吗?」恒毅时常觉得与她之间,彷佛都是他自个儿在一头热,他喜爱她,也盼着能得到她的回应,而不是老被泼凉水。
随茵不明白好端端地他为何突然不悦,「那种话我不会说,你想听可以找别人说给你听。」
他被她的话给嘻住,「你……」她竟要他去找别人,她真有拿他当丈夫看待吗?哪个女人会让自个儿的丈夫去找别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懊恼的拂袖离去。
随茵则是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
摘翠院里响起丝竹歌舞之声,从下午一直到掌灯时分。
即使歌姬的嗓音都唱哑了,琴师的手也酸了,几个舞娘的两条腿也都跳得僵硬,但主子没叫停,没人敢停下来,一曲又一曲的唱着跳着。
他们这般卖力的表演,要是主子欣赏倒也罢了,可主子进来后,兀自一杯接着也杯的饮着酒,那眼神完全不在他们身上。
倒是他那随从路八被叫来后,十分捧场的看着他们的表演。
喝了许久的闷酒,恒毅忍不住埋怨道:「路八,你说爷哪里对她不好了,她这是不是仗着我宠她就拿乔了?」
听见主子这没头没脑的问话,也没指名道姓,但在这整个郡王府里,有本事能把爷给气成这般的人只有一个,路八瞅了他一眼,心忖这约莫是一物克一物吧。
以往只有爷给人气受,现下也有人给爷气受了。
不过他心下虽这么想,爷的话他可不能不回,于是他想了想,说道:「爷若是不满,大可责罚她,这端瑞郡王府,爷才是主子。」
路八这话无疑是火上加油,他若是舍得责罚随茵,又何必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他没好气的斥道:「你脑子都装了屎吗,尽给爷出馊主意。」
「属下愚昧,爷往后还是少问属下。」路八不卑不亢地回道。
「你脾气见长啦,爷说你一句,你就给爷脸色看。」
「属下木讷不会说话,是担心再说错话惹爷生气。」路八长得憨厚老实,连带的使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显得特别诚恳。
恒毅摆摆手,没再理会路八,喝了一下午的酒,他脸色潮红,身子躁热,虽然他素来酒量极好,但饮了这么多酒,头有些发晕,他头枕着椅背,狭长的凤目闭着,轻声道:「都歇了吧。」
闻言,几个琴师和歌姬、舞娘们如释重负的停了下来。
其它人都退了下去,只有路八和谢娘还有另外两名丫鬟留在厅里伺候着。见王爷半晌没再出声,似是睡着了,他们也安静着没敢发出声音来,其中一名丫鬟拿着一柄团扇在一旁给他搧凉。
突然之间,恒毅像在呓语似的,「……你就是仗着爷疼你,才没把爷放在心里,整日拿话噎着爷……」
闻言,谢娘惊罚的看了眼恒毅。
是谁胆子这么大,竟敢给王爷气受?她来到端瑞郡王府三、四年,也是头一回见王爷这般喝着闷酒。
刚进郡王府时,她对王爷也动过心思,心忖着就算只是小妾,能留在郡王府,那身分自是不同,何况王爷模样又生得俊美,但后来瞧见那些使了手段被王爷送出去的人,她便灭了那不该有的心思,一心想着攒足银子就要出府,如今她银子已攒得差不多,她盘算着等过了年就要离开郡王府嫁人去。
路八瞟了眼主子,他在王爷十三岁那年就开始跟着他,算算也有十年了,王爷脾气不算好,在外人面前看似跋扈张扬,然而对下人并不会动辄打骂,对他也是相当照顾。
几年前得知他父亲病重,需要上百年的人蔘医治,王爷二话不说,让总管将府里的几根百年人蔘给了他,还额外给了他一笔银子给他爹治病。
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他多少明白王爷的心思,想了想,他吩咐谢娘,「你先照看着王爷,我去找人过来。」说完,他走出摘翠院,来到一处寝院。
「禀侧福晋,王爷身边的路护卫求见您。」一名丫鬟禀告道。
「让他进来。」随茵有些纳闷,路八是恒毅身边的护卫,不知他突然来求见她有何事。
路八随即被一名丫鬟领着走进小厅里。
「属下路八参见侧福晋。」他躬身施礼。
「路护卫不用多礼,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随茵直接问道。
「王爷在摘翠院喝醉了,他想让您去接他回来。」路八相信自家主子应当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不算假传主子的话。
「好端端的他为何会喝醉?」
先前恒毅带她去过一次摘翠院,她已知晓他养在摘翠院里的那些人,单纯只是他的……算是歌舞班子吧,在他想看歌舞表演时,专门表演给他看。
路八意有所指的道:「属下也不知,只知似乎是为了侧福晋您。」
「为了我?」随茵一脸莫名,不过她没再问下去,很快的带着几名丫鬟到摘翠院去接人。
不久,进了摘翠院,随茵见恒毅已经醒来了,似是头疼,正皱着眉抬手揉着两鬓,脸上也有些潮红。
「你怎么了?」
「头疼。」直觉回答完,他才看向她,不解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可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恒毅听她说是来接他的,心头一喜,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亲昵的揽着她的肩,「用不着,兴许是酒喝太多,回去睡一觉就成了。走吧。」
随茵扶着他,两人亲密的偎靠在一块,他身上的酒气浓得熏人,她忍不住说道:「以后别再喝这么多酒,伤身。」
「你这是在关心我?」
「我是不想太早守寡。」
「你就不能说句好话?」
「我习惯有话直说。」
他被她一噎,生着闷气,刻意将身子的一半重量压在她肩上。
她肩上一沉,却也没说什么,撑着他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回寝房。
回房后,随茵替他脱去外衣和鞋袜,扶他躺上床榻,说道:「你先躺躺,别睡,待会儿就要用晚膳了,等吃过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