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糕饼呢?」尹安羲笑问着,当没瞧见尹安道嘴巴歪了两下。
「爷问到点上了,这茶点甜汤都如此讲究,更别说是糕饼、药膳了,咱们大厨的食谱琳琅满目,四季品味皆不同,届时爷儿们一一尝过了,就知道小的所言不假。」就在小二讲解完毕时,糕饼也适巧上桌了。
有那黄澄透明的桂花糕,像是染黄的冰块里包裹着花儿,晶莹剔透得教人食指大动,更有那层次分明的椰汁红豆糕,碟子一上桌,弹牙般地颤动了两下,还有印压出牡丹花样的山药糕,秀美如画,光是搁着就赏心悦目,教人赞叹不已。
然而,瞬间攫住尹安羲目光的是最末搁下的糕饼,看似通体玉白绵密,上头撒上了人蔘果和核仁,他二话不说地取了一块入口,黑眸瞬地一亮,大手抓住小二便问:「这是什麽?」
「爷儿真是好眼光,这道醍醐糕可是咱们大厨的功夫菜,今儿个是大厨心情好才做了一小笼,明日後日肯不肯做还是一回事呢,实在是太费功夫了。」小二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见早已将厨房里所有的菜单都摸熟了。「而今天醍醐糕就剩这一碟了。」
「醍醐糕……」他哑声喃着。
就是这个味道,教他一尝就牵肠挂肚忘不了,这般折磨人的好味道,终於教他给找着了。
「不就是块糕饼,倒说得一盘学问了。」尹安道嗤笑了声。
「这位爷儿有所不知,这醍醐糕做法确实是繁琐复杂,大夥都知晓牛乳成酪,却不知酪成生酥,生酥成熟酥,熟酥成醍醐,这醍醐是酪之上品,是用牛乳反覆煮、滤来着,爷儿尝一口便可知跟其他糕饼铺子所售的酥酪完全不同。」
「是吗?」尹安道拾起最後一块,尚未就口,手就被转了个方向,醍醐糕被叼进了尹安羲的嘴里。「二哥……」人家都说得天花乱坠了,他这付钱的大爷尝一口都不成吗?
「小二,能否引见大厨?」那入口即化的芳香浓郁教尹安羲立刻有了主意。
「爷儿真是对不住,咱们大厨是不见客的。」
「你们大厨姓啥叫啥,家住何方?」他不死心地再问。
「这……」小二面有难色地沉吟着。
「二哥,你这是做什麽?不过是尝道糕饼也审问起人家家世来了?」
「我是想将大厨给聘回府里。」
小二闻言展眉一笑。「爷儿,那是不可能的。」方才还摸不透这爷儿的想法,教他不敢透露太多,如今知晓他的打算,这倒好处理了。
「价钱都还没开呢。」
「爷儿,这不是价钱的问题,而是咱们家大厨乃是威镇侯爷的姨妹子柳十三姑娘,如此尊贵的身分岂会教人给聘回府呢。」小二含笑地把话说得委婉。原本是不想把话说白的,但这两位爷儿不像是一般商贾,还是将侯爷搬出来挡一下较妥,省得之後他们到千风楼堵十三姑娘。
尹安羲噙笑点着头,心想原来她名叫柳十三呀,两年前那个娇俏的小姑娘。
「啊……威镇侯的姨妹子啊。」尹安道连连咂嘴。
尹安羲凉凉看他一眼。「你识得?」
「不识得,不过……」尹安道想了下,摆手让小二先退下。「二哥,那是威镇侯的女人,碰不得的。」
「不是说了是姨妹子?」
「呿,那是他们自个儿说的,可有脑袋的都弄得明白这个中蹊跷。」尹安道左看右看,确定没人注意这儿才压低嗓音说。
「什麽蹊跷?」
「二哥,你真的是脑袋坏了,仔细想想,有人会娶了姊姊还将妹妹给带进门的吗?这不是摆明了姊妹共事一夫?」天啊,二哥脑袋真是坏得彻底了。
尹安羲不禁回想起那张娇柔却偏冷的面容,可以想见过了两年,正是含苞待放之龄,会是出落得何其娇艳,不过——「威镇侯又是什麽人?」
谁的女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上她的手艺了,如今再尝,手艺更胜以往,而方才几口压根解不了馋,要是得不到她,岂不是要憋死他了!
尹安道拍着额,满脸同情地看着他,然一触及他的目光,随即转而瞪向桌面的糕饼,解释道:「二哥,威镇侯花世泽的娘是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姊姊,换言之,威镇侯是圣上唯一的外甥。」
「很有权势?」他问着,慢慢地朝桌上的糕饼进攻。
尹安道无声咒了一句,要不是太怕他的眼神,真想狠狠骂他一声蠢。「二哥,那是皇亲国戚,还不算有权势?况且,约莫两个月前,威镇侯偕其妻解决了後宫斗争一事,还顺便摆平了朝中党派,如今可说是权倾一方,你说有没有权势?」
尹安羲微闭着眼,享受着满嘴红豆与椰汁交融的甜润滑腻,半晌才问:「所以,你认为有什麽方法让我聘他的姨妹子当厨子?」
原来,她拿手的不只是酥酪,就连其他糕饼都是一绝呀,这要他怎能放手?
尹安道无力地闭了闭眼。「二哥……不可能的。」他说了老半天,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威镇侯之妻柳九医术了得,专治妇科,後宫嫔妃多倚仗她,而柳十三可谓是食医,以药膳调理圣上与嫔妃,就连长公主据说都被调理得容光焕发,年轻了二十岁,你想,人家会到咱们家当厨子?」
或许对别人而言,皇商确实是挺了得的,可皇商不是官,不过是平头百姓罢了,他这坏了脑子的二哥未免也太抬举自己了,他敢说,他还不敢听咧。
尹安羲又尝了块绿豆甘草糕,浅勾笑意点头道:「确实是挺懂药理的,将解毒汤都做成糕饼了,如此聪慧的姑娘真是少见。」
口感绵密细软,甜而不腻且齿颊留香,他尝着尝着,觉得自己都快醉了,心更痒了,满脑子只想着非她不可。
这无趣的人生有了她,才能算是真正活着呀。
尹安道抽动眼皮,怀疑自己分明是对牛弹琴。「横竖绝无可能的,二哥,你死了这条心吧。」
「三弟,我一直觉得你能将生意打理好,该是相当聪明的,难道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尹安羲尝完最後一块山药糕,带着几分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指尖。
迷汤谁都爱喝,尹安道听他说自己聪明,便低头想了想,嘿嘿恶笑两声,凑近他道:「二哥,倒也不是真的没法子,不过这法子有点险。」
「说来听听。」
「找个法子坏她清白,闹得众人皆知,就能把她给娶回府里。」说着,他都忍不住笑了。
对,坏了柳十三的清白,他这二哥就准备死在威镇侯的刀下吧,往後他就不需要再提防他恢复记忆,这招借刀杀人还真是不错。
尹安羲微扬浓眉思索着。娶妻吗?他没想过要娶妻,但这不失个好法子,要是真能迎娶她,往後他不就有享用不尽的糕饼了?
难得了,这蠢蛋三弟也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威镇侯府。
「有人堵十三?」柳九蓦地从医书里抬眼,瞪着正瞋瞪着柳菫的柳芫。「十三,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就……我也不知道啊,我听九姊的话,出外都戴帷帽的。」柳芫委屈地垂着眼,却又偷偷地瞪向告密的柳菫。
太不讲道义了,回府的路上她一再央求五姊,五姊也明明答应她了,结果还是把这事告诉九姊。
柳九微眯起眼,思索了下。「十三,你这几日都别出府,我让人先去查查那人的底细,咱们再作打算。」
真是麻烦,柳家专出美人,好比柳菫艳如梅,柳芫秀如莲,深蕴着一种孤傲,偏偏男人最无法抗拒的就是这种美人,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要十三出门戴帷帽,可谁知道登徒子还是找上门。
「可是咱们酒楼才刚开业……」
「你就把一些菜单交给里头的二厨打理,暂时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