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顾朝夕住进医院的第二十三日,可以自行下地活动了,这在院方看来,是个手术恢复史上的奇迹,蒋雨筠也因此水涨船高,深受好评。
虽然可以自行活动,还是多有不便,况且医疗费用充裕,顾朝夕就继续住他的特护病房,继续享受吴雪和‘睡羊’的24小时服务。
通过这么些天的相处,顾朝夕跟林静宸乃至李可欣也熟络起来。顾朝夕发现,林静宸的性情确实不错,就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同龄人来说,这性情显得有些保守古板,然而对顾朝夕来说,更接近于他所熟知的古代女性,相比于李可欣的活力刁蛮,他更欣赏林静宸这种的。当然也仅止于此。
而作为当事人的林静宸和李可欣,对顾朝夕的感官却是神秘古怪。
“喂,静宸,你觉不觉得顾朝夕这家伙是被车撞坏了脑袋,或是被一个道士穿越夺舍了?”走在去医院的路上,手中抱着电磁炉和小炒锅的李可欣这样问林静宸。
林静宸手中提着个大兜子,兜子里有两尺长、普通水杯粗细的桃木一截,雕刻刀一套,普通的婴儿巴掌大的玉片一块,黄表纸三合(一合90张),朱砂半斤。这些东西说贵不贵,说便宜不便宜。关键是不好找,林静宸和李可欣花了一天时间,才把东西凑齐。“昨天给他带了竹片、柳木、还有好些种药草。加上今天的这些东西,确实有些神神叨叨的。不过随他吧。也许是在医院太闷了。”
李可欣嗔道:“还没见过你这样袒护的,闷也没这么个玩法的,别从骨科医院玩进了精神病院。”
“好啦,少说几句。我感觉他不象是那种胡闹的人,耐心点,看一看啦。”林静宸笑。
李可欣嗤笑道:“这还不是胡闹?那什么是,除非他能真抓个鬼给我看看。”
类似的话,在特护病房里,蒋雨筠也在对顾朝夕说:“不安心养病,又折腾什么呢?”
病床上,抱着石钵和石制的杵子在那里捣药的顾朝夕微微一笑,“闲的慌,这是我的娱乐活动,还能锻炼身体,强度正合适。”
“你哄小孩呢?有这么活动的么?你闻闻,病房都成了药房了。”蒋雨筠插着兜,蹙着眉。
恰恰这时有个病患家属在门口探头问了句:“这里是中药房?”
顾朝夕没好气的哄道:“去!你们家中药方挂着特护病房的牌子啊?成心捣乱是不?”
“对不起,对不起!”那病患家属走了,蒋雨筠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把这里闹的乌烟瘴气的,主任医师来查房,怎么交代?这里是医院。”
“筠姐,您通融通融,病人心情好,恢复才能更快不是?我也没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再说这药也有个捣完的时候,我又不是要把这里变成加工作坊,开窗晾上一下午,哪还有什么中药味儿?”顾朝夕正说着,林静宸和李可欣进屋了,两人跟蒋雨筠关系比顾朝夕可要亲近的多,雨筠姐长、雨筠姐短,蒋雨筠从林静宸大兜子里拿出黄表纸和朱砂,没好气的道:“装神弄鬼是吧?我跟你说,这些东西全部没收了,想要,等你出院时候才说吧。”
“筠姐,蒋医生,大发慈悲,别拿走这些东西好么?我求您了。”顾朝夕苦着脸双掌合十,一个劲儿拜。
蒋雨筠还是第一次看到顾朝夕这个样子,顾朝夕不求还好,这一求,反倒越发让她认定他鬼迷心窍,玩物丧志。于是态度无比坚决的道:“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要对你的病情负责。这些东西统统收走。”说着,扭头对吴雪道:“小雪,还不帮忙,都收了。”
“哦……”吴雪噘着嘴应答。说起来她这两日陪着顾朝夕,倒是觉得玩的很开心。顾朝夕沉闷的时候居多,而且有时候跟说上话爱理不理的,现在好容易有了些有趣的事情,结果却成了这样。
顾朝夕不死心,满脸堆笑道:“那留下刻刀和玉石桃木,我雕小人玩总成吧?”
蒋雨筠这时表现了她严肃刻板的一面。“不行,一样都不能留。你是病人,好好休息,安心养病,想玩,离开这里随你。”
顾朝夕神色沉重了下来,不过终是没发作。他都有些佩服自己了,若换在以前,敢这么质疑他的决定,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早就一个掌心雷劈过去了。当然,他现在没有掌心雷,甚至玩女人打架那套,也不是现在屋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焚化间那边有个养鬼的家伙虎视眈眈,他却连些最起码的防范都做不成,还不能解释,谁让他现在连响屁都放不出一个。
“蒋医生,我要申请转院。现在。”尴尬的气氛下,顾朝夕突然平静的说。
蒋雨筠的眼圈红了,她觉得很委屈。自己一心一意为顾朝夕好,结果就换来这个。她抽了抽鼻子,道:“现在已经是19点40,没法办理转院手续,明天吧。”说完插着兜走了,临出门仍不忘催促吴雪:“把那些东西都收上来,只要我还是一分钟他的主治医师,就一分钟由不得他乱搞。”
蒋雨筠走了,吴雪磨磨蹭蹭的收拾东西。李可欣用看白眼狼的目光看着顾朝夕。这二十多天来,蒋雨筠对顾朝夕的特别关照,李可欣和林静宸都是看在眼里的,顾朝夕因为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就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顾朝夕轻叹了一声,道:“静宸,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吧。这几天不用过来了。”
“你可真男人!”李可欣以为是顾朝夕连带着怪罪她和林静宸正好撞在蒋雨筠的枪口上,不由得怒火中烧,撂下一句话,硬拉起林静宸,大步而去。
各种神神怪怪的东西终还是被吴雪搜罗走了。顾朝夕躺在床上,饭都没心情吃。
最近几天秋雨绵绵,这已经是阴霾的第三日,漫天的乌云化作了一张均匀密布的幕布,太阳落山也仅是天空由灰转暗,透不出丝毫于地面。空气中有潮腥的味道,鸟儿不知都躲到了哪里,使得此间又静又闷,让人呆着难受。顾朝夕知道,晚上还会有雨,而且下起来很难停住。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连续几日的雨已经让阴气极盛,医院本身又是阴气极浓的地方,再加上有人搞鬼,已经是阴到了能够轻易降邪的地步。
“还好,还好,血食不在,阴女也不在。只要错过了最凶险的今晚,运道就会转移……”顾朝夕掐指算了算,最后也只能是这样安慰自己了。现在他根本没什么道力可言,这掐算的本事也是灵光不灵光的,赶上这样的人祸,除了自叹倒霉,也只能是装聋作哑苦忍了,至于被蒋雨筠她们误会,那到是无甚所谓,他做事只求心安理得,谁对他好他是记在心里的,日后自有报答。而能不能做朋友,那是另一码事。以他来看,倒是不能做朋友好一些,毕竟沾染上神怪这类的东西对普通人来说决不是什么好事,修真者就象一坨味道更冲的大便,总会引来更恶心的蝇虫追逐,对普通人来说,是幸运的同时,也是霉运。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房门推开,有人进来了,顾朝夕以为是‘睡羊’,结果一看,竟然是吴雪。
顾朝夕一下子做起来,带动了伤口,扯的发疼也顾不上了。“几点了,你怎么还没回?”
“今天倒班嘛,我要倒明天早晨才下班的。”
顾朝夕一看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是23:30。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虽然顾朝夕凶巴巴的,口气也很生硬,但吴雪还是回答了问题,“去吃饭喽,然后跟蒋姐聊了一会儿。吃饭时还遇到福伯,又吃了一些他家乡的枣呢。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