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二爷爷咂巴几下嘴巴,又同几位老兄弟互相对了个眼色,终究万般不舍的做了决定。
「今日任家次子任大山,与随即将出嫁的长女迁居京城,老话说树大分枝,为任氏宗族发扬光大,特准许分宗,择日开宗祠分香火。」
「什么?」
二爷爷这话一出,别说任大义一家,就是门外看热闹的闲人都是听得一愣。
人多有谱,树大有根。
一个家族,从无到有,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兴衰苦难,无论富贵还是贫穷,只要有家族在,就是有所庇护。
任大山一家如今居然分宗出来,也就是说以后没了宗族庇护,他们一家的生死,再同任氏宗族没有任何关联,自然任大山一家的荣华富贵也同宗族再没干系。
这简直是在挖自家的根基,断自家的依靠,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做这样的事,除非是被逼急了……
众人再也忍耐不住,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
任大义却是猛然跳脚嗔道:「不成,我不答应!老二一家绝对不能分宗,我是他大哥,我不答应!」
「对,我是他娘,我也不答应!」
陈氏这次是真慌了,她第一次觉得被她掌控压榨多年的儿子要脱离她的手心了。
分宗之后,就是彻底成了两家人,即便任大山改不了从她肚皮里生出来的事实,但从礼法规矩上来说,他们已经是实打实的远亲了,远到见面拱拱手就算全了礼数,再也不用孝敬她银两用物,再也不用听她说一句话……
任家几个族老如今瞧着老宅一家也是仇人一般,若不是这些人闹得不成样子,老二一家怎么会分家出去,如今自然也不会分宗,难道任家上下不知道侯府姻亲好做,非要做什么分宗远亲啊?
「上次老大进京赶考的时候,老二一家就同你买断了孝敬银子,如今他们一家有什么决断,族里同意就定了,你们没有说话的余地。」
二爷爷厌恶的摆手,噎得陈氏想要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
刘氏这时候已经冲去屋里取了当日签字画押的契书,「当日,我们没有银钱,你们闹得厉害,还是从周家借了二十两,如今成了姻亲,再这么下去,整个任氏都跟着没脸。」
几个族老一辈子都以任家脸面为重,将来即便要求着隋家带挈自家子孙,但也想直着腰杆说话啊,若是这般任凭老宅任家人闹下去,隋家对整个任氏家族没了好脸色,将来还如何开口?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说明白了,大家就都散了吧。后日就是吉日,老二记得回村请香火,待得瑶丫头成亲,我们再来凑个热闹。」
几个族老一摆手,就把今日的事做个了结,任大义一家哪里肯同意,还要再吵闹的时候,却被族老们带来的村人架着胳膊拖出了门口。
来时匆匆,去时如风,任家没了热闹可看,路人瞬间散了个干净,就是有那识得隋风舟的人,想要再留下听个新鲜,但被他的护卫一瞪眼,也是吓得跑得不见影子了。
隋风舟抬一进了任家院子,刘氏同任大山才算看到未来女婿来了。
方才实在是顾不上,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老宅就是套在脖子上的绳子,不知何时就勒紧,让他们五口人喘不上气来。
如今,族老竟答应分宗,以后彻底脱离了老宅的掌控,夫妻俩一时都有些懵了。
「隋公子,那个……今日……」
任大山想说让他看笑话了,但是心头空洞洞的,实在难受,说到一半就不知怎么接下去。
刘氏还算好,很快回过神来,请隋风舟进屋喝茶。
隋风舟笑着望向东屋,刘氏会意,应道:「瑶瑶出门了,说是要去见一个刘大夫……」她生怕未来女婿误会,又添了一句,「听说是个年岁同她爹相当的名医。」
隋风舟自然知道刘大夫是何人,只不过越发好奇任瑶瑶所为何事,于是也不进屋,简单说了几句就出了任家。
结果不等他走出巷口,就见到了笑着回来的任瑶瑶。
「隋大哥,你怎么来了?」
虽然还有两个月才成亲,但是突然见到未来的夫婿,她还是忍不住脸红,嘴里问着,手指忍不住就卷起了衣角。
隋风舟看得心一暖,拉了她站到身前,替她挡住有些寒凉的北风,问道:「你去见刘大夫了?」
任瑶瑶点头,想了想还是说道:「有些事托付刘大夫,不过你先不要问,过几日就知道了。」
隋风舟桃眉,心里好奇更甚,不过还是点头,「好。」
「还有,侯爷哪日回京城?」
「后日。」
「可不可以请侯爷推迟一日,我后日想要登门拜访。」
任瑶瑶生怕隋风舟追问,说罢就如同小兔子一般慌忙窜进巷子进了自家门,但设有一会儿又探出头来,小声嘱咐道:「隋大哥,一定记得帮我说啊。」
隋风舟勾起唇角,笑得宠溺,「好,进去吧,风凉。」
任瑶瑶脸色更红,迅速关了院门。
可怜天下父母心,忠义侯即便平日对儿子经常吹胡子瞪眼睛,但该护着的时候可是半点都不差。
任家的亲事定下之后,周府的酒席就没有停过,塞安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无论是世家大族的旁支,还是商贾富户,几乎都是座上客。
原因无他,忠义侯要替儿子累积人脉,毕竟以后儿子要长住塞安县,多个朋友多条路,怎么也好过多个仇人啊。
隋风舟回来的时候,忠义侯刚刚喝了醒酒汤,眼见儿子进来就骂道:「我后日就回京城了,你居然还往外跑?没出息的东西!」
隋风舟也不恼,上前行礼,给老爹倒了茶,果然忠义侯的脸色就好看很多。
他这才说道:「瑶瑶方才托我给爹带句话,请您推迟上路一日,她后日要来拜访。」
「什么?这可是有些……」忠义侯想说没规矩,毕竟父母健在,哪有未过门的儿媳提前来拜见公爹的啊,但想起那张榨油方子,他又把这三个字咽了回去,这未来儿媳可是不能当做平常姑娘看待。「成,晚一日上路也不会耽搁什么。」
不过忠义侯到底忍不住好奇,又问道:「她可说有何事?」
「孩儿也是好奇。」
「哼,没出息,媳妇儿还没过门就被人家治得服服帖帖。」
忠义侯好奇心泛滥,在儿子那里得不到答案,就又犯了脾气。
隋风舟笑着应和两句,越发寒凉的北风从父子身边经过,受不得这父慈子孝的和乐,扭头跑掉了……
十月十五日,难得的好日子,适宜出行搬迁婚嫁祭祀。
任大山一早就换了最好的衣衫,带着请了假的族哥儿,雇了马车回任家村去请香火。
刘氏更是半夜就爬起来,把东厢房南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新买的供桌上,果品点心、香炉齐全,就等着香火请回来,以后这里就是任家五口的宗祠了,百年后他们夫妻过世,灵位就会摆进来,让后世子孙祭拜。
任瑶瑶早上起来后跟着娘亲忙碌了半晌,只是做为一个现代人,她对这些香火宗祠之类实在没什么敬畏或者归属之心,于是扯了个借口出门,直接去了刘大夫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