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刘氏忙碌完,找不到闺女,忍不住笑骂几句也就算了,心里更惦记自家男人和儿子,毕竟老宅那几口子可不是好相与的,还不知道要如何吵闹呢。
果然刘氏料的半点都没错,任家雇来的马车刚进村子,就见陈氏坐在村口大树下拍着腿的哭,那模样好似死了儿子一般,嘴里骂得难听至极。
「哎呀,我这苦命的老不死啊,还没进棺材就被儿子嫌弃了!到底生下这个畜生干什么,把老娘当了仇人对待啊!老天爷啊,祢也不睁眼看看,一个响雷劈死他吧!走路跌死他,吃饭噎死他啊……」
任大山忍着心酸难过,搂着儿子坐在马车里没有下来。
辉哥儿也是紧紧抱了他爹,小声说道:「爹,我一定孝顺您。」
「好,我家辉哥儿好好读书,爹……也不会让你难做人。」许是见到儿子这般乖巧,任大山脸色好了很多。
辉哥儿重重点头,「嗯,爹放心,姊姊说以后家里要我顶门户呢。」
陈氏哭了没一会儿,村里人听到消息,赶紧赶了过来,直接架起陈氏「劝」回了老宅。
但任大义做为任家唯一的读书人却是阻拦不住,祠堂门一开,不等族老们从香炉里分出炉灰,点燃新香,他就直接拉着任大山说开了。
「二弟啊,先前是大哥不对,但咱们都是一家人啊!我们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也不能是两家人啊。瑶瑶过些时日嫁进隋家,娘家无人撑腰可是要受委屈了,我这个做大伯的,自然心疼她。不如不要分宗了,你让侯爷保举我出仕,以后我平步青云,自然也没人会亏待瑶瑶……」
他越说越兴奋,好似锦绣前程就在眼前了,却是没看见任大山黑透的脸色。
如今已经这个样子了,自家大哥想到的依然是升官发财,完全不记得先前如何狠毒自私,若是真让他靠着隋家爬上去,将来别说帮自家闺女撑腰,随时背叛隋家都有可能。
任大山难得精明又心狠了一次,甩开大哥的胳膊就进了祠堂。
几位族老虽然也是不舍,但强扭的瓜不甜,就是留下任大山一家五口,最后结成仇就彻底绝了这根高枝,不如大方一些,留些情分,以后更好说话。
分宗,顾名思义,以后任大山一家就是任家另一支脉了,听起来庄严,说起来沉重,其实不过就是从祠堂的香炉里分点香灰,点三根香带回去城南。
眨眼间就完成的事,硬是被族老们拖成了半个时辰,历数任家那并不如何辉煌的家族史,听得辉哥儿昏昏欲睡,倒是任大山听得很是认真。
好不容易,分完香火出了祠堂大门,冷不防斜刺里窜出一道花里胡哨的身影,吓得辉哥儿猛然往后一跳,差点撞翻任大山手里的香炉。
原来,冯氏描画得如同夜叉一般,正堵在门前,许是没有成事,她有些愤恨,撇嘴斜眼骂道:「看什么看?祠堂门前就不容别人走路了?再说了,这么多看热闹的,就不准我站一站了?」
她这般说可是强词夺理了,毕竟村人再多,都是把道路让出来的,只有她守在门边,而且方才故意捣乱。她打的主意实在太明显了,就是要阻拦任大山分宗。
要知道香炉里的香火寓意着人家以后传宗接代,香火永存,若是打翻,实在太过忌讳,甚至有诅咒任大山一家断子绝孙的恶毒之意。
任大山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忍耐不住了。
「大嫂,还请让一让!妇人不进宗祠,三丈之内也不准停步!大哥读书多,你居然这么简单的规矩都不懂?」
说罢,他带着儿子快步上了车,迅速出了村子,别说同村人族老告辞,就连头都没回一下。
族老们气得厉害,狠狠瞪了冯氏一眼就摆手示意村人散去。
冯氏恨得跺脚,恼道:「者二这个榆木疙瘩,居然还敢呵斥我?」
任大义也是皱起眉头,「罢了,他如今有人撑腰了,咱们倒是还要指望他……」
「指望什么,人家如今都同你是远亲了。」
「那也是我兄弟!」
夫妻俩心里都不舒坦,说着便吵了起来,可惜,村人早散个干净,连劝架的人都没有半个。
【第十八章如此嫁妆抵万金】
不说刘氏在家里如何大开了院门,捺了香火,安置在祠堂,任大山带着儿子跪拜,只说任瑶瑶在刘家停留了那么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刘大夫赶去周府的时候,隋风舟正陪着忠义侯打拳。
父子俩你来我往,自然不会下死手,但也不是花架子耍套路。
忠义侯越打越满意,对于这个自小体弱的儿子,他不知道寻了多少名医,如今虽然依旧不如次子勇武,但自保有余,他如何会不欢喜?
「好,好!」忠义侯扯了周福递上的布巾擦抹脸上汗珠儿,笑道:「中午备酒席,我要大醉一场!」
周家上下先前对于忠义侯远没有待隋风舟亲近又忠心,原因无他,自家小姐嫁到侯府就过世了,忠义侯另娶,新妻逼迫得自家小少爷早早就离家在外求学游历,任何一个忠仆都会不喜忠义侯这个不称职的爹,但如今忠义侯千里迢迢赶来,做主给少爷娶了媳妇儿,他们心里的不平也就熨贴很多。
周福笑嘻嘻地收了布巾,应道:「那可不成啊,侯爷,任姑娘在前厅呢,您若是喝醉了,可是不好说话了。」
「你这奴才,怎么这才来回禀?」
忠义侯早就惦记未来儿媳来拜访的原因,听到这话笑骂一句,就带了儿子赶紧去了前厅。
任瑶瑶今日穿戴得很是整齐,碧绿色的对襟衫子,象牙色百褶裙,两条黑黝黝的辫子,衬得她将养了这些时日的皮肤更白净,大眼更灵动,虽然全身没有什么首饰,却也让人不敢轻视一分半点。
眼见忠义侯领了隋风舟进门,她赶紧起身见礼。
忠义侯双眼在任瑶瑶身上扫了一下,嘴角就勾了起来,眼里多了三分满意。「坐吧。」他当先坐下,挥手示意周福换了茶水点心。
隋风舟坐在任瑶瑶对面,眼底带着询问之意,但任瑶瑶却是调皮地偷偷眨眼,并没有给他一点暗示。
隋风舟无奈,笑得宠溺,主动开口道:「家里可好?」
「好,今日爹带着辉哥儿去村里分宗请香火了,娘在家里收拾新祠堂,我见都忙得差不多了,就过来拜访,同侯爷商量一下我的嫁妆。」
任瑶瑶说得干脆,一点也不迂回,听得隋风舟皱了眉头。
他不是不知道嫁妆对于一个女子如何重要,早就暗地里吩咐各地商铺准备齐全,只等送去任家就妥当了。
但这会儿当着老爹的面,却是不能说,毕竟关系着任家与任瑶瑶的脸面。
忠义侯是武将出身,性情直爽,听到这话就问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事尽管直说。」
任瑶瑶脸色一红,但还是忍着羞涩央求道:「还请侯爷屏退左右,最好再让人守了门口。」
忠义侯挑眉,眼见任瑶瑶神色里不见玩笑之意,于是更加好奇。
挥手间,厅里的丫鬟小厮都退了下去,京城侯府跟随而来的护卫围在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