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是啊是啊!姑娘虽是大齐人,但王上对姑娘十分特别呢。」以为姑娘的震惊是惊喜,丫头们聊得更起劲,语带骄傲:

「咱们东丘王室婚制严谨,不论后妃,娶妻只娶一人,除非病故或无出;但若因此纳妾会沦为笑柄,连一房妻室都照顾不好,如何治国!」

「就是就是!历代以来,都是一王一后,令人羡慕极了。一直以来,咱们王上没对哪个女人费神过,唯音姑娘可是头一个。我说王上这疼宠,不比他最疼的王妹夏城公主少半分呢。」

「我猜哪,王上……该不会是喜欢唯音姑娘吧?」

「胡扯!听得我头都疼了!退下!」伏云卿俏脸恼红,只觉得这群人吃饱撑着就会造谣生事。他是另有图谋不怀好意!

「是是,瞧姑娘羞得。咱们这就退下,等王上回城,一定马上知会姑娘。」

「你们——」伏云卿没能向丫头解释清楚,最后只能无力地趴在桌上。「罢了罢了,在她们眼中,就算杭煜其实是只猪,也会被捧成神猪吧。不过……」

伏云卿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方才丫头们提及了谁?

东丘的「夏城公主」……应是传闻中那位色艺双绝、让东丘先王引以为傲的小公主。听闻她身体虚弱,近三年来隐居宫中不曾露面。

那么,此时此刻,东丘侵攻大军后头,跟着公主列队作啥?

若真是杭煜宠爱的王妹,不该让她涉险才对;或是公主太过娇柔,让杭煜宠到舍不得教她离开身边太远?一瞬间,伏云卿心头突然极闷。她管人家是圆是扁!

只是,假使那位公主真在附近,或许她可以利用……

伏云卿一怔,出其不意地甩了自己一耳光。

挟持人质何等卑劣!曾几何时,竟因杭煜之故,让她动了如此可耻的念头,她怎么能!她从来行事磊落、明断是非,绝不用奸计,不能舍弃自己的骑傲!

不,她绝不能被他影响。不论沦落何种地步,她也要把持住自己的正道。

1样的月白身影,一样的绝色容姿,一样立于安阳城之顶,唯一不同的,只有身分今非昔比。伏云卿从大齐王爷沦为平民女子,成了东丘王手下俘虏。

她眯眼眺望远方,透过迷蒙薄雾,隐隐约约能窥见皑皑白雪覆上山顶,紧锁的眉头缓缓松了开来,连日来的烦心,稍稍舒解。

云间关总算落雪了。那么杭煜在今年冬天过完之前,绝不可能攻上安阳山,闯不进大齐东九州。但,北边动向呢?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向十一哥提出警告吗?「姑娘,起雾了,在外头容易着凉的。」丫头取来鹤氅大衣为她披上。「还是要覆上面纱挡些风?姑娘真怪,明明是大齐女子,却常常忘记出房门得遮脸呢。」

伏云卿苦笑摆了摆手。多年男装,自己真没那习惯藏头藏手,还得丫头提醒。轻抚大衣上的朱色凤凰,她心思有些复杂。在安阳城里,就连离开内城到街上走走都没人拦她,甚至有两个丫头八名士兵随行阵仗不亚于杭煜自己出巡。放任她出人,是他太小觑她,不怕她逃,或是真如他所说,拿她当宾客款待?瞧瞧两名丫头冻得嘴唇都发青了,还是乖乖跟着她在城上吹风,她们定是受杭煜之命监视她,倒是辛苦极了。伏云卿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咱们进屋里吧。」丫头们一听,不掩稚气地笑了开来。

才转身想踏进城内长廊,见到迎面而来的巡逻将士,让伏云卿突然停了脚步。两个丫头急着回去,没注意她停下,从后撞上伏云卿,差点让她扑跌到地上。「姑娘、姑娘没事吧?!咱们不是有意的!」

「瞧你们黏得如此紧迫,天天跟前跟后,怕我跑了不成?这是城内,无须紧张。当真有意逃走,我靠秘道就行,哪天惹恼我,你们想拦也拦不住。」

「千万别这么做,姑娘!」两名小丫头吓得又要开始抱她大腿嚎啕大哭。「咱们的脑袋已经是向王上借来的了,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求您行行好……」

伏云卿伸手掩耳。女人难道就只能哭哭啼啼吗?「要想我留下,就安静回到房里准备用膳,我再看一会儿景色就回去。再哭,今儿个晚上我会没心情吃粥的。」

丫头们一听,立刻抹去泪水,飞也似地忙活去了。

伏云卿身旁没了别人,无独有偶的,率领士兵巡逻的戎装将军也凑巧对士兵们下了什么命令,让士兵们先行。她与将军即将擦肩而过时,刻意放缓脚步。

低沉的年轻男声传了过来:「殿下究竟意欲如何?说要殉城,让我爹顶替之后,现在却像个无事人似成了东丘王座上贵客?」

「放肆!」她原先有太多太多话想问,现在却让他言词给激怒。「兰祈,你是在对谁说话?!」

「末将所言可有半分错?家妹兰襄为了亡父遗命护着殿y,结果却让殿下舍弃了不是?」年轻将军说话字字带刺。

柳眉倒竖,压抑着层层怒气与心寒。「我命兰襄逃出城去见我六哥,连唯一能证明我身分的印信也交给了她……」

「兰襄恐怕没成功。那一夜,她腿伤失血过多,倒在井里秘道中,若非当时我沿着血迹找人,替她收拾善后,只怕她早让东丘士兵发现给带走杀了。殿下不觉得太过狠心了吗?印信给了兰襄,岂不是让她被人盯上?」

失望震惊心痛交错,她怒道:「你在我身边时日不算短,难道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她死?我若不以身作饵,她带伤,又如何能逃过士兵追缉?」

看着兰祈沉默不语,伏云卿也不想多做辩解。只是没料到,原来别人眼中,竟是这样看待她的。「那……她现在如何了?你会如此责问我,莫非她已……」

「一息尚存,但气若游丝,目前藏身在城中废弃的地下牢房中。」

伏云卿从袖中取出一直带在身边的小丹瓶递了过去。

「这是东丘秘药白玉露,拿去给她用吧,要她好好养伤。她处境堪虑,伤没好之前千万别露脸。若还需要什么,我来张罗便是。」

面带惭色地收下东西,兰祈问得心虚:「殿下日后怎么打算?东丘王太精明,想在他眼底下捣乱只会白白送命,末将……只怕派不上用场。」

伏云卿黯然垂眸。安阳年轻一辈的将领都主张投降东丘,她早知悉。如今她已不是皇子,他们何须效命于她?只是,撇得这么一干二净,她免不了心底难受。

「兰襄伤若痊癒,你告诉她,我谢谢她为我尽心,这恩情我牢记不忘。从今往后,就当咱们主仆缘尽于此,我的路,我自己走。你们兄妹……过自己的日子吧。」

她转身,脚步再不迟疑,可眼前却是水雾弥漫,让她有些看不清前方。

伏云卿那身厚实鹤氅大衣上,胸前的朱色凤凰渐渐沾染上了大片1湿,更显艳红,一瞬间几乎要让人错认,沾染上的不是泪水,而是——

心头血。

为了筹备已故重华王伏云卿的隆重葬仪,东丘王杭煜终于回城。

一早,两个丫头忙不迭地前来通报,说是王上要见唯音姑娘。不过在那之前,伏云卿已不知起身多久,坐在窗前锁眉沉思了;见她只披件外袍,险些吓坏丫头。

还好她们彻夜将房里的暖炉炭火烧得红通通热呼呼的,否则姑娘若有闪失,王上定会大怒;这一次,王上必然不会再对她们开恩的。

「外头吵閙得极凶。」伏云卿让丫头慢条斯理帮她梳理,有些不耐。「一大清早便不安宁,我看街上士兵来来往往的,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城中四处水井全被封死,所有人要用水只能挤到城中大街上那一口,才会吵成这样。」两个丫头见伏云卿惊得立起,硬是把她请回座。

「王上有令,天寒,姑娘得穿得够厚实、带上怀炉才能步出房门。」

好不容易等到丫头们愿意放人,怒气腾腾的伏云卿没戴面纱便急往殿上奔去,还一面不住嘀咕:「封什么井,肯定是该死的杭煜又干什么糊涂事了。」

才正要踏进大殿,便听到极为熟悉的男声正与杭煜在抗辩什么。是兰祈!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无双花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无双花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