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看情形,大雪还会再下个几回。城里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伏云卿若在城内,婚仪当天绝对会耐不住性子,想来见见天下间最美艳的新嫁娘。

不过,从今往后,你只能成为朕的妃子,独属朕一人,再与他无关。」

她努努唇角,不置可否。「难道王上以为……我会乖乖成婚?」

「你会。」他微微扬眉,像是早等着她这一句,笑得无比温和。「除非……你不想保住兰襄。」

美眸狠睁,陡然立起。「……王上何出此言?」

「偷偷将伤药给她,你以为朕当真都不知情?」杭煜略略侧身,斜倚窗前,眸光定定锁住她,将她俏颜上所有细微神情尽收眼底。生气也好,什么都行,就是不许对他不理不睬。

「白玉露的香气十分浓郁,就算是躲在地下三阶四阶底部的岩牢里,猎犬也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人。可是,领朕找到她的功臣,是你。」

她错愕噤声,震惊得退了一大步。再一次,她以为能救人,却反倒害了人。

「白玉露的香气……是王上在唯音身上落下的锁吗?打一开始便是这主意?」在她身上用了白玉露,即便她想逃走,也能轻易被捉回去。伏云卿跌回座上。」

她早知应付不了他。他擅于算计,狡黠多谋,她赢不了。赢不了他。

「王上……打算对她如何?她不是什么大齐叛逆,不会危害东丘军。她只是担心我而已。从她身上,王上问不出任何东西的。」

「朕从没认为她是誓忠于大齐之人。誓忠大齐的,是你。她唯一的罪名是偷窃。窃走朕苦寻的重华王随身赤玉。不,还有一桩,窃用王室秘药白玉露。那东西是朕特地取来给你延命用的,你却随意给了人,伤了朕一片苦心。」

他哪有什么苦心,根本又是个圈套!悲惨发现,最令她痛心的,不是无法对付他的高明手段,而是自始至终以为他的多少温情、多少善意,只为了一个目的。他想拴住她,包括她的人、她的心,而后以她为饵,诱出伏云卿。

而她……却傻呼呼地在他掌心听命起舞,还无知地对他感激涕零。

「朕说过,不会让你轻易逃走;你该早点觉悟,朕,不可能放手。」

「要是王上早知兰襄身在何处,怎么始终不捉拿她?」

「她一举一动全在朕眼皮底下,朕何须多此一举,反正她成不了气候;况且……你会为她不舍,朕看不惯你老为别人烦心。但现在不同。至今,她仍想救你,祭典上,她企图接近你,那朕就饶她不得。」

他来到她身前,长指挑起她下颚,逼她直视他。

「朕承诺过你不杀任何人,不过,偷窃之人的罪刑,是削去双腕——」

「可王上明明清楚,不论白玉露或双花红玉,都是我给她的。」

「红玉也许是当初你盗来给她,但她现在腿上有伤行动不便,白玉露她又如何到手?谁是中间人?」

她墨睫染泪不止。都到了这地步,他不可能不知情,却还要她开口明说。

他太过残忍,非要将她的尊严骄傲狠狠撕毁践踏才甘心?可她却只能顺着他的意,低声下气:「……饶过她。要我怎么做,王上才肯答应放了她?」

「了解朕若你,该心里有数,要怎么做,才能讨朕欢心。」

眸光黯然淡扫过桌面,而后她颤着系,缓缓取过宫装。「……我会换上。」

「你这模样,彷佛朕真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了。」他沉沉叹息,轻柔拂去她颊上教人疼进心坎的委屈泪珠。

「虽然稍嫌仓促,不过婚仪是早早办了的好,免得还有人老要说三道四。朕以为,简单邀几名亲信将领前来赴宴即可。不过王室古礼之中有些繁琐誓词要记,朕会找人教你。记住,你别让朕失了颜面。婚仪上,新娘愁容满面可是大忌。」

她捏紧手中名贵的织锦宫装,许久之后才幽然开口:「唯音只问王上一事。」

「你说。」剑眉轻挑,对她总算愿意主动多说点什么感到一丝欣喜。

看着他神情柔和许多,像是不曾起过争执,她提醒自己,不能再被假象蒙骗。

她一定得弄懂她到底欠了他什么,才能合计下一步。她从不负人,那是她的义理。所以,若有欠他,她就还;若没欠他,就要他为了进攻大齐给她个明白交代。

在那之后,若还有以后……多可笑,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以后?

「我要问的是,伏云卿究竟哪里开罪王上,让您纠缠不休,非捉他不可?」

他唇角掀了冷笑,退开一步,明显在回避。「有些事,你无须知情。」

「假若今后……今后咱们将成夫妻,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她侧过脸,闪烁其词。她深吸了口气,赌上心底猜测道:「这件事,莫非与夏城公主的闺誉有关?」

偷觑他一眼,见他眸光转瞬闇沉,表情又变得莫测高深,她知道,方向对了。

「王上说过,与重华王并无直接过节,那要讨的公道是为了谁?能让王上不惜出兵,定是王上心里极为重要的人。那些丫头们曾说过,不能再有第二次,她们害怕的是……再次弄丢了主子。而她们原先——是夏城公主身边的人。」

杭煜笑得清冷,隐含薄怒。「一群嘴巴不牢靠的长舌女,连东丘国的内事都敢提。朕下令封口,谁都不许外泄,露了口风便要剜去多嘴长舌,她们不怕?」

「她们怕得很,只是她们没察觉,光说那几字便让我记住了。」伏云卿漠然摇首。「传闻中,公主三年前便得重病,不曾露面隐居深宫,所以她已失踪三年?」

他沉默不语,负手转身。「……你如何猜想?」

「王上有意隐瞒此事,表示夏城公主并非光明正大出宫。东丘王室规矩不少,公主擅自离宫,有损闺誉,轻则禁足,重则撤去诰封,最重赐死,那就难怪王上不准人提。但,假使此次王上乃为公主开战,那就表示公主出宫与大齐有关……」

伏云卿说着说着,突然停下话,寻思一阵。怎会与大齐有关?

公主是让人自境内掳走?不可能。那是自个儿偷溜?就算公主再喜爱大齐音律,心生好奇,也没方便门路能让她直通大齐境内……

她不住喃喃自语:「可公主若想出宫,怎么打点一路——」

蓦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自东丘国来的使节列队。假使公主因一时好奇,想一游大齐,从宫中便混进当年那来访的使节列队当中越过国境……大有可能!

而那列队——那列队早已一人不剰,全死在九王兄手里了!

俏颜失色,惨白如纸,暴眼狠睁,死瞪杭煜背影。不会的!不会巧合至此……

杭煜没回头,出声替她解了惑:「明心……朕王妹,她对大齐乐音太过喜爱,便混进要往大齐的使节列队之中,而后,列队半途出了事,她从此下落不明。」她脑中一阵轰然,全身骤起寒颤,手掌紧扣桌边,就怕自己瘫软倒下。当年为了不引起纷争,王兄们对外宣称使节在翻越境内山道时因天候之故失足,下落不明,而地点是在——大齐境内岩山酷岭最险之处——重华王辖内云间关下的安阳山道!

这就难怪杭煜矛头对准重华王而来。他认定重华王保护使节不力,以致憾事发生。攻进安阳后不再前进,正因安阳是重华王居城,他的目标自始至终确确实实就是伏云卿一人。

「唯音?」她突然不语,杭煜旋即回身,墨瞳中抹过冷光。「怎么了?」

「我曾听说过……当年东丘使节列队是因天候缘故……」柔媚嗓音异样平静。

「天候?」杭煜让她的天真给逗笑。「倘若你真跟在伏云卿身边,怎还会轻信这种谎言?为了让王妹有朝一日回来后,不至于受宫规惩处,朕只能明查暗访。可这三年来,得到的答案却非如此。那列队是在安阳山道出事没错,但,却是遭人狙杀。」

玉指几乎捏碎木桌。她黯然垂首,不让眼眸对上他的。她没把握在他注视下还能不露破绽。「王上认为,是重华王指使此事,所以为了王妹要向他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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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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