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邵氏说了几句,侧头对着陈氏道:「楼儿这孩子没什麽大事,我先带她回去上药了,弟妹也不用太过担心。」沈琼楼这几年都是住在大房院子里的。
陈氏闻言更觉难过,低低地应了声,後退几步让开了道。
邵氏回去之後就命人摆上满满当当的吃食,然後对着她嘘寒问暖,半句不提她犯错的事。
沈琼楼被搞得十分疲劳,不过她总算是知道原身那性子是怎麽养成的了。
第二日一早,沈木就来找沈琼楼说话,让她去给许家和被砸了纳采礼的陈家道歉。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怕她处事不周全反倒得罪人,乾脆自己也豁出老脸,让沈琼楼先去道歉,他随後过去压阵。
沈琼楼听了一阵无语,心想,唉,她原本以为她爹是比较正常的,没想到也是二世祖养成团的一员。
事情既然已经商议好了,她就带着赔礼骑着马先行出发,幸好骑马是自带技能,不然她还得走着去。
【第二章原主作恶她来还】
一行人堪堪到了正街,就见街上缓缓行来一辆前垂青绮络带,绣着升龙五彩云纹的马车。
沈琼楼自然不知这些纹路的意义,只是觉得花草虫鸟做的还挺好看,不由得转头多看了一眼,没想到马车竟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车里探出一只白洁纤长的手,手里握着紫金马鞭,鞭梢在她下巴上轻佻地扫过,继而挑逗似的一抬——
「沈琼楼?」
沈琼楼怔了一下,按说,但凡知道她在京城名号的,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没想到还有人敢主动挑衅,正走神的时候,那鞭梢就玩味地勾住她的下巴,又往上提了提。
她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挥开他那鞭子,眼看是个来找事的,当下也不客气,摆出原身惯有的二世祖德行,手里的缰绳一抖,横着眼睛,冷冷地道:「知道上回跟我这麽说话的都怎麽样了吗?」
马车里的人没说话,她以为是自己语气太重,也不想又结下大梁子,於是放缓了语气,把下半句顺嘴溜了出来,「坟头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车里静默了一时,忽然青色绣夔龙纹的车帘被撩了起来,一声轻笑传出,车中人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到她身上。
沈琼楼一直觉得世上的美人分为四品,第三品是本身容貌不错,可以用脂粉矫饰,让人赏心悦目;第二品是气质上佳,谈吐从容,使人心神愉悦;第一品就是两者兼备,容貌风采无不是上佳,可谓百里挑一。
至於极品,那就是传说中的倾国佳人,顾盼灿然,流转生辉,不论男女都甘愿为之倾倒,这种才可谓之绝色。
她在现代没见过这等人物,没想到在古代却见着一位极品中的极品,绝色里的绝色了。
沈琼楼的目光从那靡丽艳致的眸子小心地移开,却又不慎落到饱满红润的仰月唇上,一不留神就陷了进去,当下只觉得惊心动魄,有些无措地挪开眼。
这是在大白天撞见艳鬼了?
她在心里很是闷骚了一把,面上却更加绷的紧,还是那车中人先开了口。
他漫不经心地斜靠在车中的软榻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鞭柄,「好啊,那就来瞧瞧,你如何让本王的坟头长出草来。」声调冷冷,却带着暧昧低沉的尾音。
本王?本来以为靠着皇后姨母和侯爵老爹在京城里肯定吃不了什麽亏,没想到刚出门就演了出二世祖被打脸的戏码。
她匆匆忙忙下马行大礼,一边不停地脑补,瞧这样子,这王爷好像还认识她,难不成又是被原身得罪过的哪个苦主?
她虽然继承了沈琼楼的记忆,但脑袋里也只有近日这几桩事记得清楚,对於一年前的事情已十分模糊。
什麽都不知道才是最吓人的,她仔细回想还是想不起来,但被这人的气场压着,额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车里人挑了挑眉梢,简单的动作也被他做出些缱绻的味道,「怎麽不说话了,当年不是挺能说的吗?」
听这语气果然是有梁子,於是沈琼楼一紧张面瘫的毛病就又犯了,嘴唇动弹了几下,半晌才想出几个字,冷冷地道:「长大了,懂事了。」鉴於她不知道该自称什麽,只好省了主语。
这答案显然又出乎车里人的意料,他目光这才正经落在她身上,目光从她微颤的长睫上流转而过。
只见她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来,衣裳也严丝合缝地扣到最高处,看着是个颇严谨规整的人,比起前年那个满身戾气,知道他身分之後又吓得浑身发抖的沈琼楼,如今这个显然更有些意思。
他敲了敲车板,目露玩味,嘴角微牵,「你比原来有趣不少。」
沈琼楼跪得腿发麻,而且这时候街上人多了起来,她被瞧得忒尴尬,敷衍道:「王爷谬赞。」
车里人见她身子微颤,低低笑了一声,眼里便是一片潋灩波光,「跪着累吗?」
她木着脸点了点头,「累。」所以能让她起来了吗?
没想到那人只哦了一声,「那你就继续跪着吧,跪到明日午时再起身。」
跪一天腿都要废了,这什麽仇、什麽怨啊,原身到底怎麽得罪他的?
对待强敌不可硬干,大不了阳奉阴违一番,他一离开她就走人,难不成这人还能一直盯着她吗?因此她面上如古井无波,淡淡地应了声是。
车里人见她乌黑的瞳仁闪烁,却不见愤懑戾气,忽地笑了笑,几分奇异的兴致乍然生出,「几年不见,你性子倒是改了不少。」说着,他语调又转了转,颇有些暧昧不明,「咱们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起身吧。」
沈琼楼总算是明白阴晴不定这个词的意思了,一脸发懵地站起来,就见车帘放下,不远处的马车轮又转动起来,载着车中美人远去了。
她摸着脑门不能理解这什麽王的脑子是怎麽长的,回身就见身後跟着的几个随从还跪着,她忙不迭地抬手让人起身,身後跟着的随从们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生怕她气难平,拿他们撒气。
沈琼楼倒是没想这麽多,转头问道:「刚才走的那个是什麽王?」
随从听她问的随便,腿一软差点又跪了,哆哆嗦嗦地道:「回三姑娘的话,是当今圣上的十三弟,豫王爷。」
沈琼楼听完更头疼了,把皇上的弟弟这个身分和皇后的外甥女对比一下,自己瞬间被秒杀成渣渣,原身长脑袋是为了彰显个高吧?得罪了这麽个猛人。
她正在这边为身上的一摞黑锅长吁短叹,没料到这一耽误的功夫沈木已经跟上来了,见她立在长街上不走,皱眉道:「不是让你先去陈府给人赔礼吗?怎麽还在这里待着,忘了你祖母的话了?」
沈琼楼觉得冤枉死了,连忙把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沈木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你又怎麽开罪这位王爷了?」
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啊!只能苦着脸答不出话来,幸好沈木对她的烂事也没兴趣知道,反正肯定不是什麽美好励志的故事,所以略问了问就不再提了。
他转头叮嘱道:「豫王爷封地在川蜀,文治武功都极出色,在朝中颇有声望,过去的事就算了,以後跟他说话注意着些……」他想了想,又补了句,「罢了,你这性子……以後见着他就直接躲了吧。」
有些话沈木没跟沈琼楼说,这豫王连圣上都十分忌惮,不得不用召他回京这种迂回手段削弱他对藩地的影响力,可见此人势力深远,尤其他性子古怪,不能轻易得罪的。
沈琼楼道:「哦……」不早说。
沈木见她低头不言语,还以为她被吓着了,二世祖养成团的属性爆发,沉吟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谦卑了,以礼相待,让人拿不出错即可,想来豫王不是那等睚眦必报之人。」
沈琼楼又闷闷地应道:「嗯。」才怪。
遇见豫王只是个小插曲,最终的目标是给被毁了亲事的陈家和许家人赔礼道歉。
父女俩乾脆一道去了陈府,没想到连门都没进,在门口被人阴阳怪气地讥讽几句,带着一肚子的晦气悻悻掉头。
接下来还要去许府,从记忆里来看,她估摸着这位许公子是沈琼楼的意中人,可惜流水无情,许公子对沈琼楼可谓厌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