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孟君淮就笑她,「不问你再担心也没用啊。」
然後两人相视一望,同时心念一动,齐刷刷地一起看向明婧。
正在喝汤的明婧感受到父母的视线,往後缩了缩,「不要看我……我最近都替你们问过很多次话了。」
她好委屈,她觉得父王母妃就是欺负她是小孩子,有时他们有不方便说的话就都示意她去说。再往前算,她记得小时候还有一回,母妃让她在奶奶那里装哭,目的是让父王赶紧出来办什麽正事。
哥哥姊姊们都不用做这种事情啊,明婧觉得很不公平!
「明婧啊……」孟君淮挂着一脸微笑摸了摸女儿的头,「不问也行,那你看这样好不好,午睡之後你拉着你表姊找哥哥们玩去。」让她散散心,心情应该会好些。
「嗯……好吧。」明婧稍稍迟疑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又问他,「那我们出府玩可以吗?」
「行啊,带齐了人就行,别出事。」孟君淮说着就叫人来替他们安排好。
明婧愉快地夹了一块桂花糯米藕喂给父王以示感谢,玉引和孟君淮同时挑了挑眉,觉得这小人精一年比一年精。
结果连这个小人精都没能把夕瑶拖出去玩,玉引午睡醒来一下榻就看到她在旁边等着。
问她为什麽没出去玩?她说她不想去。
那明婧他们呢?他们全都抓住机会,开开心心出去玩了。
孟君淮扶了下额头。
玉引坐到妆台前,见夕瑶过来要给她梳头就挡了她,转过身握住夕瑶的手,「跟姑母直说,到底怎麽了?心里不痛快你还是出去玩为好,别找活干。」
「……没有。」夕瑶诚恳地道:「现下的事情都是按照我预想的来的,真的没有什麽不痛快。」
玉引就又说:「那你若还有什麽事要我们帮忙,也直说。」
「嗯……」夕瑶踌躇了一下,觉得现在就直说了也好,於是她噙笑向玉引道:「姑母,您帮我给华灵庵的师太们牵个线呗?」
「啊!」玉引一吓,「你要干什麽?」
【第一百章抱得美人归】
於是,扛住了百姓呼声的孟时祄怎麽也没想到会冷不防地听说谢夕瑶要出家。
这消息来得猝不及防,而且十分详细,哪一天、什麽时辰去华灵庵剃度受戒都说清楚了。
他掐指一算……这不就是明天吗?这姑娘不能嫁他就索性遁入空门?
孟时祄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摸不准谢夕瑶的路数,也摸不清她到底对自己有多狠,不清楚这到底是在诈他,还是真的将心一横要出家,是以他能做的,只能是第二天亲自赶去华灵庵见她一面。
当然,他会带着那道圣旨去,如果她非出家不可,他只好这样将她嫁了,心想着,她总不能抗旨吧。
翌日,华灵庵显得格外肃穆,逸亲王府派人将整个华灵庵都围了起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皇长子到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接着,逸亲王妃身边掌事的婢女立刻赶了出来,恭请他进去。
他一路都悬着心,心里七上八下地不断拿捏轻重,在离正殿不远的时候,遥遥便见夕瑶已跪在佛像前,旁边有数位年长的女尼,还有逸亲王府的几位在观礼。
但是没有谢家的人在。
皇长子一时拿不准是她家里恼怒因此不肯来,还是想来阻拦却被逸亲王府挡下,他在焦急中不禁越走越快,跨入殿门一停下脚步,才察觉自己的气息都有点不稳了。
「夕瑶。」他唤了一声,跪在佛前的人没有回头,只淡淡的开口。
「殿下果然还是来了。」
孟时祄目光微凛,她旋即又说:「殿下应该还带了点别的东西来,比如要臣女不许出家的旨意,或者将臣女直接赐嫁的旨意。」
他听了,眉头微挑,「你诈我?」
「不算。」夕瑶望着佛像缓缓道:「殿下想听听臣女的这点计谋究竟是怎麽回事吗?」
孟时祄没有说话,克制着那种自己已然落了下风的感觉。
「殿下是不是觉得先前在京城里传开故事,是为让百姓都觉得殿下该娶我,以此让殿下慢慢动摇?」她轻轻一哂,跪得笔直的脊背稍颤了一下,「其实并不是。臣女只是觉得有这麽一桩事传开,京城里就没有其他人敢娶臣女了,而臣女又知道殿下会那样猜测,觉得自己能扛得住便可,不会有什麽其他动作。」
他微惊,轻吸了口气,那种落下风的感觉更强烈了。
「今天出家的事,倒不是为了诈殿下来的。」夕瑶说着,从蒲团上撑身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若只是臣女一厢情愿,臣女不会逼殿下的,但现下是两厢情愿,殿下您不娶臣女,臣女便真的会出家,绝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孟时祄维持着冷静盯了她一会儿,拿起写有圣旨的卷轴就要打开。
「您若不许臣女出家,臣女也会在家修行,宁死不嫁!」
听见她这样说,他展开卷轴的手依旧未停。
夕瑶顿时猜得更准,当即又说:「您若逼臣女另嫁旁人……」
他的手因为被猜中打算而稍稍一滞。
她牵引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芮嬷嬷手中的托盘,笑容迷离而优雅,「您的旨意是提前准备好的,臣女的三尺白绫也是提前准备好的。臣女不敢想像与不爱的人共处一生是怎样的日子,只好寻个痛快。」
闻言,孟时祄连呼吸都被那抹刺眼的白噎住。
这姑娘……他从她的第一步起就猜错了,而她居然猜到了他的每一步。
「你威胁我……」他想用冷漠的口吻说出这句话,却根本止不住语中的颤抖。
「殿下可以不受威胁,我不过是仗着殿下喜欢我而已。」夕瑶说着垂下了眼眸,声音有点落寞,「我从来没有算计过别人,这是第一回。」
他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抬眸偷眼瞧了瞧他,带了点委屈,又说:「第一回就要算计自己喜欢的人……很难的。」
「呵。」他轻笑了一声,夕瑶原本就强作平静的心里顿时一阵翻涌。
平静是装的,优雅也是装的!从他进来开始,她就紧张死了!
她怕他会宁可看着她出家也不肯娶她,更怕他会因此觉得她工於心计,对她心生厌恶,说每一句话时,脑子里都是木的,现下该说的都已差不多说完,她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腿脚发软地晕过去!
孟时祄凝视着她,只觉得这个让他很喜欢很喜欢的姑娘,还有很多地方是他不了解的,她每一次都能给他一点惊喜,或者是傻傻的小偏好,又或者是古灵精怪的小聪明,他其实也很想再多了解她一些的。
良久,夕瑶听到他长吁了口气。
「逼死你,要被天下唾骂;由着你出家,肯定会得罪谢家。」他说着摇了摇头,最终,他主动伸出了手,将她紧张得一直在揪袖口的手攥住,无可奈何地失笑出声,「走吧,我们寻个安静的地方,商量商量什麽时候让你守寡。」
而清苑里,玉引为皇长子将夕瑶从华灵庵「拎」走了的事感到欣喜,同时又为家中可能掀起的怒火而有些担忧,她不得不多差人打听打听家中的看法,以便及时应变各种冒头的麻烦。
华灵庵中的种种也很快在京城里传开,从宗亲贵族到平头百姓,都好奇地等着事情的下一步发展。
他们隐隐约约地听说,谢家好像并不愿将这位谢小姐嫁给皇长子,眼下情投意合的两个人虽然不再回避这份感情,但最後会是怎样的结果,真还说不好。
一时间,有不少赌场都拿此事开了赌,保守些的,只赌谢小姐与皇长子能否喜结连理;赌得更刺激些的局,则押这件事是否会牵累整个谢家。
这些市井之事夕瑶不清楚,她所听说的都是姑母从家里打听来的事。
孟时祄每隔一天会到清苑找她一次,她就将那些消息说给他听,然後两个人一起商量该怎麽办。
但三五日之後,这天孟时祄提出要与玉引一道商量商量,夕瑶便和他一起去了明信阁的正屋。
屋里,玉引本在教明婧下棋,板着脸严肃地告诉她不可以悔棋,但明婧还是嬉皮笑脸地撒娇说:「我就悔一步,就一步!」
二人进屋时恰巧听到这句,孟时祄噗哧笑出声,母女两个一齐看过来,又一齐站起身,「殿下。」
「婶婶。」孟时祄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