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尤秉济陡升怒意,「等怪罪下来那就晚了!你现在还能得封赏,那是看在你这次有功的分上,可锦衣卫不肯留你,你还不懂上面是什麽意思?」

「可是我……」尤则旭蹙着眉头,牙关一咬,「我不能娶端柔公主。」

「呵,现在你就是想去,端柔公主怕是也不肯嫁你了!」尤秉济冷眼看着他的胳膊,「你也别怪我们心狠,逸亲王和当今圣上,都不是我们尤家能得罪得起的。逸亲王要撇清关系给上头看,我们也不得不这麽做!」

尤则旭面色一白,「祖父您……」

「爹!」尤父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您好歹让孩子把伤养好了再说这话!现下他伤成这样,又是年关将近,天寒地冻的时候,您不让他回家让他去哪儿啊?」

尤秉济没松口,深吸了口气,好像要鼓起多大的勇气似的,「去给他取五两银子来。」然後对尤则旭说:「找个好点儿的客栈住,该请郎中就请郎中。」

尤则旭心里凉得连话都不想应。

尤秉济也没再多言,转身就回屋去了,旁人自也跟着离开。

夜色下,只剩了一家三口沉默着。

「则旭……」尤母抽噎了一声。

尤则旭一把握她的手,「您别哭。」

尤父则叹了口气,「唉,五两银子怎麽够!你等一会儿,爹再给你拿些钱来,好好把这个年过了。」

「不用,我有地方去。」尤则旭一笑,「你们都不用担心,我……不至於那麽惨。不过我想问问,来日我若混出头了,自己在外置宅,爹娘是随我住,还是想留在家里?」

「自然是跟着你去!」尤母一点犹豫都没有。

尤父想了想,则说:「你别急着想这些,自己打拚不是那麽容易的事,负着这个念头,心里更累。」

「好……」尤则旭一时也不好多做解释,只能先应下来。

饶是他一再说不用,尤父还是折回去取了不少钱出来,又说要与他一道去寻住处安顿,尤则旭以别惹祖父不高兴为由将人劝住了。

他先劝着父母回去,才打算离开,再度看看这眼前熟悉的一切,整颗心直往下坠。

本来他心存侥幸地想许是自己太悲观,一经验证,才知所谓的家人当真是这般凉薄。

这个家再也不能回了,而他以後的家、他自己能做主的家……他绝不会让它变成这个样子。

逸亲王府,玉引上午时一问,得知尤家昨晚确实是和尤则旭翻脸了,尤则旭却没有立刻来王府。

赵成瑞说:「奴才当时就去请尤公子了,尤公子说时辰已晚,怕那时再来又惊扰您和王爷,执意先在外面住一晚。」

玉引知道他多半是想自己静一静。

她叹息着摇摇头,看向孟君淮。

正由下人服侍着更衣的孟君淮回看过来,「别太担心,若今日他还不来,就派人强行带回。」

说罢他就出了门,要进宫去接阿祚、阿佑,顺便还要给定太妃问安,多谢她近来照顾两个孩子。

玉引本来也是要一道去的,不过定太妃一大早就差人传了话来,说她昨天跪了一个时辰还问什麽安,谁缺她这一个礼了,等过年时再说。

她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偷了懒,在家逗着明婧等阿祚阿佑,怎麽看都觉得又长大了一点儿的女儿更可爱了。

尤则旭到时,阿祚、阿佑两个也刚回府,正在院子里搂着阿狸表达思念。

两人抬眼一看见他就扔下了阿狸,「尤哥哥!」

兄弟俩仰头望着他,「您找父王还是母妃?」

「找王爷。」尤则旭一哂,「我看王爷不在前面的书房,应是在这儿?」

「在这儿!」阿祚说着吩咐弟弟,「你在这里陪哥哥,我去告诉父王。」

屋里,孟君淮跟玉引正在争关於尤则旭的事,这会儿听说人来了,孟君淮起身就要出去。

「行了,不说了,我先去见见,你这事缓缓。」

「欸你别……」玉引不依不饶地抓住他,「听我的吧,我这就叫人去传话!他现在心里必定低落得紧,咱热闹热闹让他放下心事,也算给你们庆功。」

「行吧。」孟君淮见她执意如此,终於松了口,边往外走边说︰「我去跟他说,你差人传话。」

他走出房门,见尤则旭在院门外遥遥地一欠身,「王爷。」

孟君淮走到近处看了看,便看出他面色憔悴得紧。

「进屋说。」他将人往里招呼。

尤则旭面有难色,「殿下,这正院……」

「你跟王妃又不是没见过,哪儿这麽多虚的规矩?」孟君淮拍拍他的肩头,「进来吧。王妃说今晚设个小宴算给咱们庆功,你师父也来,还有谢晟。」

谢晟?尤则旭一脸懵了,一时不明白这到底算个什麽宴。

孟君淮心里也笑。这玉引,先说夕珍对她而言就跟自家女儿一样,又说把谢晟、尤则旭都喊来正院聚聚……

啧,女婿会晤吗?

尤则旭进了院子後在堂屋坐着,玉引从一开始就叫赵成瑞过去注意着点。

过了小半刻,赵成瑞折回来回话说:「表公子一直没说什麽话,瞧着有心事。方才小郡主过去找他玩,他也似提不起劲儿。」

孟君淮一喟,「由着他去吧,过些日子便缓过来了。」

「别啊。」玉引看向他,觉得不能不管尤则旭。尤家是他长大的地方,一夕之间被至亲扫地出门是怎样的感受?虽然缓过来就没事了,但万一他缓不过来可怎麽办?

他伤後刚醒那会儿就是这样,孟君淮没当回事,她一去看果然不好。

玉引边起身往外走,边一瞥孟君淮,「你别心太大,我瞧瞧去!」

孟君淮见她这般也没阻拦,想了想,顺着她的意思吩咐,「去看看夕珍在干什麽,若是没事,让她早些过来。」

堂屋里,正兀自怔神的尤则旭见玉引出来,就赶忙起了身,「王妃。」

「嗯。」玉引点点头,脚下没停,径直往西屋去,「你来帮我个忙。」接着又吩咐候在门边的琥珀,「去端盆水来。」

琥珀按吩咐去办事,尤则旭跟着玉引进了西屋。

玉引在罗汉床上坐下,一时也没说话,直至琥珀端着水进来才说:「搁桌上吧。」

琥珀依言将水盆搁在罗汉床对面的案上,躬身退出去又阖好门。

玉引看看尤则旭,「去桌前坐。」

「王妃?」尤则旭不明就里,见玉引垂眸不再说话,还是按她的话坐了过去。

水盆就在他面前搁着,清清澈澈地倒映着他的影子,放下後尚未完全平复的水波悠悠荡漾。

玉引的目光落在铜盆上,缓缓地说︰「我知道你有你的傲气,也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你这性子……甭管多大的事都爱自己闷着,也太过了。」

尤则旭眼底轻轻一颤,盯着铜盆里的水,一声不吭。

「在我看来哭一场不是什麽丢人的事,不过拿这话跟你说,你多半也不听。」她无奈一笑,「喏,这盆给你搁这儿,眼泪落进去什麽也瞧不出来,哭够了还能直接洗把脸。我保准不告诉王爷、不告诉你师父,也不告诉夕珍,你哭一回吧,比把自己憋坏了强。」

她说得这麽直白,让尤则旭措手不及。

他傻眼了会儿,才开口,「王妃,我……」

「我也不在这儿看着你,出了这道门我就当没这事。」玉引循循善诱,说罢起身就往外走,「门窗你自己关,关严实了心里踏实。」

她说罢,绕过屏风迈出门槛,抬头一看,孟君淮一脸忍笑的神色。

「你!」玉引一瞪,赶忙拽着他回卧房,关上门才低声喝问︰「你怎麽听壁脚呢!」

「我想看看你又有什麽鬼主意啊。」孟君淮道。

玉引一捶他,「讨厌,我可跟尤则旭说了不跟旁人讲!」

「你没讲,我自己听的。」孟君淮话一出口又被她一瞪,连忙改口,「我也不会告诉他我听见了。」

「哼!」玉引磨磨牙,自己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了,我跟你说……」

「你说。」

她便蹙着眉说:「你可不能像欺负谢晟一样欺负尤则旭啊!谢晟没什麽可担心的,你欺负欺负也就得了,可尤则旭这样,你欺负他他得吓死!」

孟君淮本来也没打算折腾尤则旭,听她义正词严地这麽说,赶紧表示,「好的、好的,我知道。」

真行,这小尼姑真是为一院子的孩子操碎了心,还怕他把尤则旭吓死,敢情尤则旭是纸糊的吗?

而後两人都没再往西屋去,也没无聊得再去听壁脚。

待尤则旭出来後,玉引有点不放心地叫人将那盆水端进来,然後招呼凝脂,「凝脂来,你尝尝?」

凝脂不知道刚才那出,一头雾水地走过来沾了点水尝尝,茫然地问︰「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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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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