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没心没肺就知道睡!」孟君淮不满地翻身侧躺着,伸手捏明婧的鼻子。

明婧自然而然地张嘴呼吸,他又松开鼻子去捏明婧的嘴。

「啧……你让她好好睡!」玉引嗔怒地一瞪他。

他又一把将明婧搂住,苦着脸念叨,「你姊姊再过几年就要嫁了,你也快了……到时候就剩我和你娘相依为命,你娘她还爱念经,不爱跟我说话。」

玉引又好气又好笑,她哪有那样?

她翻了个白眼,然後想起一件事来。

抱着明婧抒发慈父思念的孟君淮没反应,她推了推他,「忘了问你了,尤则旭呢?和婧说他给家里写了信,然後尤家就差了人来见侧妃,好像是有什麽大事,我怎麽半点都不知道?」

「哦。」孟君淮应了一声,放开明婧,正色道︰「是他自己的事,现下回家去了,让他自己解决吧。」

「回家去了?」玉引一想到尤家的所作所为就皱眉头,「怎麽让他回去了?他的伤还没好呢,好歹在府里把伤养好了再去。」

不然万一再起点争执、再动个手,尤则旭又得吃苦头。

孟君淮神色也有点沉,喟了一声,摇摇头,「要断了念想从来不是容易的事,这孩子想得明白,由着他吧。」

玉引眼底震撼,「他……」她因为心底的猜测而讶异,询问地看向孟君淮。

孟君淮轻轻点了点头。

「唉。」玉引锁眉叹息,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叫来赵成瑞,「你带人去尤家附近守着,注意打听着点,千万别让尤则旭出事。」

她听阿祚他们说过之前尤则旭背上的伤是什麽样的,这回尤家再做出什麽,她也是不意外的,只能尽量设防在先。

【第八十二章令人心寒的家】

城里,尤则旭在外晃了许久才终於下定决心,举步朝尤家走去。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麽滋味,可不管是什麽滋味,他都清楚这件事他必须做。

骨折的这番劫难,让他一度低落到极点,也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事。

那几天他当真是生不如死,或许在外人看来,他只是被王妃开解几句就看开了,但心里的大起大落只有他自己清楚。

胳膊被硬生生踢断之後,他是疼昏过去的,昏过去之前他就有胳膊许是断了的猜测,但最後一个念头是不肯相信。

而後他在疼痛中醒过来,看见胳膊被木板箍着……他的头一个反应就是想解开来看看,自己的伤到底怎麽了?

是杨恩禄阻止了他,说的那句话,让他到现在想起都还会下意识地再冒一阵冷汗。

杨恩禄说:「表公子您别动,大夫费了不少工夫才给您接好,您千万耐住性子静养,有什麽事,吩咐奴才就好。」

这句话,让他在瞬息之间坠入灰暗中。

那时他真的觉得什麽都完了,锦衣卫里从不缺能人,他没有理由留下。可他那麽喜欢在锦衣卫中的日子,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活得意气风发。

还有夕珍,他送给她的那匹布,她没有退回来,还写了回信让他好好办差。那时他高兴极了,可他留下这样的伤……

更让他浑身都冒冷汗的,是他在那一刻无比清楚,若他这只手治不好,家里是决计不会再给他好脸色看的。

他好似第一次真正彻底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家里到底意味着什麽,让他始终还与家中有关系的,并不是亲情,而是他的价值。

他想到这一环,又有点不甘,觉得或许是自己太悲观了。

夕珍也说过他消极,在他很担心自己会落下怎样的病根的时候,夕珍坐在他旁边说——

「看,你总是想这些不好的,为什麽不想想好的呢?你本来连命都保不住,是姑母及时想到了法子救你出来。你现在活得好好的,别说落下病根,就是整条胳膊都废了,你不还是赚了?」

他一想,又认为她说的是对的。所以对家里的这件事,他不想再由着自己悲观,也不想没头没脑的哄自己乐观。他想验证一下到底如何,假如家里对他还是关心的,他就放下那些不好的念头;但假如真跟他猜的一样……狠心一些的做法,他也是做得来的。

尤则旭垂着眼走着,在夜色下又想了一路。

他完全是凭着记忆下意识地走,当那道熟悉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时,他险些没反应过来。

抬起眼,朱漆的门被灯笼暖黄的光火映着,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疼。

他凝视着牌匾上的「尤府」二字,举步上前,叩响了门环。

朱漆的大门开了条缝,门内的小厮定睛见是他,一缩脖子,「公子,您回来了……」

「嗯。」尤则旭点了下头。

那小厮却没立刻请他进去,而是说:「您先等等,小的进去回个话。」

这话险些教尤则旭直接冷笑出声。

这是他家,他回家,却弄得像宾客造访一样。

他一拉那小厮,「我之前给家里写过信。你跟我祖父说一声,若他有什麽顾虑,不妨出来说清楚,我就不进门费一趟工夫了。」

小厮躬着身子应了声「是」,便消失在视线里。

尤则旭看看夜色下熟悉的街道,心想着祖父应该是不至於真不叫自己进去的,毕竟他这番回来受伤的事、有封赏的事家里也知道。

「哟,这不是则旭公子吗?」一个声音出现,拉回了他的思绪。

尤则旭定睛一瞧,是同街的邻居赵婶。

赵婶人不坏,就是话多,眼下见了他,她打开了话匣,上前指着他吊在胸前的胳膊说:「怎麽伤着啦,是在锦衣卫办差弄的?」

「是,缉拿犯人的时候不小心伤的。」尤则旭笑道。

赵婶瞅瞅他的飞鱼服,又道:「欸,瞧你这身和上回穿的不一样,这是升官啦?」

尤则旭点点头,「立了点功,便升了等。」

「好事儿啊!」赵婶一下子笑意盛了,想了想又道︰「你这伤可不能大意,好好养着。我家里正在炖鸡汤,等会儿我给你端一碗来!」

她说着转身就往回折,尤则旭想说句「不用」都没来得及。

被这事一打岔,他沉郁的心情好了些,兀自笑了会儿,身後传来一唤——

「公子。」

尤则旭转回身,见那小厮已回到门边,抬眸再看,却是祖父母、父母还有另外几位重要的长辈都出来了。

这阵仗是真不让他进门?

尤则旭心里一滞,颔首,「祖父。」

「则旭!」

尤母没忍住,唤了一声就迎出来,尤老太太眼一横,但尤父好像未有察觉,一言不发地跟着妻子也走了出来。

每个人的神色都被尤则旭看在眼里,他心里冷笑了一阵,一瞥母亲双目泛红的样子,又想哭。

「娘。」他轻松地笑着,「您别哭,我这伤没事,骨头接好了,再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回家来养吧。」尤父开了口,「告个假,把伤养好了再说别的。眼下也快过年了,正好……」

一声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三人一齐看过去,尤秉济负手踱步而出。

「老二先别急着把人叫进来。」他瞥了眼儿子,又看向孙子,「我问你几句话。」

尤则旭颔首,「祖父您问。」

「你信里所言是真的?」尤秉济疑惑地看了眼他所穿的飞鱼服,「瞧着分明是升官了,那事还作数?」

尤则旭叹了口气,「大抵是作数的。我伤成这样,在锦衣卫待不久了。逸亲王的意思是,皇上既然有封赏下来,我就再在锦衣卫待一阵子,之後他会寻个由头,为我换个别的差事。」

尤秉济又问:「什麽差事?」

「这个……」尤则旭一顿,「这我没问。王爷近来忙,见一面不易,所以……」

「你当真不是惹得逸亲王不满了?」尤秉济目光凛然。

尤则旭蹙眉看向他,似乎不懂他这话从何说起。

尤秉济踱着步子绕着他,边打量边道:「你这伤不轻,又是办差时所受,锦衣卫此时说不要你,於情於理都不合适;何况皇上亲自行赏,逸亲王按理也不必顾忌留下你这不能办差的会落人口实。可你依旧在锦衣卫混不下去,说,是不是有什麽别的原因?」

尤则旭深吸了口气,回看向祖父,「应是没有,至少我自己没有察觉。」

尤秉济定住脚,面色阴沉地睇着他,「那我再问你,端柔公主中意於你,你却一味拒绝的事,逸亲王可知道?」

尤则旭点了下头,「知道。」

「这就是了。」尤秉济长声一喟,「你要知道,端柔公主可是逸亲王的亲侄女。就是不论这个,她也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公主,你做出这样的事,逸亲王於私可会不计较?於公,他可不怕皇上怪罪?」

「皇上没怪罪过……」尤则旭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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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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