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五章
折枝还要再问,却听得徐幽重重一叹,向那三人道:「进殿跟陛下回话去!」
圣驾到了绮黎宫时,几是阖宫嫔妃均在了。卧房中传来陆润仪的声声惨叫,让苏妤没由来的心里发紧——当年也是差不多的情境,太子府的媵妾们皆尽在场,楚氏叫得声音发哑,接着孩子没了,她也从此受尽厌恶。
恍惚间,苏妤觉出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一紧,回神望去,见太医自房中走出来,朝皇帝一揖,神情谨肃道:「陛下……润仪娘子怕是要……早产。」
「早产?」章悦夫人当即眉头紧蹙,朝那太医道,「陆润仪的胎才不到七个月!」
「是。」太医又揖道,「但……目下确是要生了。臣等已问过查过,是受了惊吓,又误食了产妇忌讳的东西……」
佳瑜夫人闻之一凛:「产妇忌讳的东西?什么东西?」
「黑三棱。」太医答了,续又解释道,「此物活血化瘀,但为孕妇所忌,误用多致小产。不过润仪娘子胎像一直稳固,这孩子大抵能保住……」
这番解释并没有什么人在意,众人好奇的均是陆润仪如何会误食了黑三棱。虽则陆润仪有孕不曾晋位、甚至有失宠之势,但宫里上下对这胎到底还是上心的。
一时各自静默,只待皇帝发话。皇帝面色发沉,轻道了一句:「交宫正司查。」
屋内的惨呼不绝于耳,与正厅里的安寂对比鲜明。民间有言道「七活八不活」,是说七月早产的孩子比八月活得更多,但……陆润仪这胎算起来都不足七个月,必定凶险。
贺兰子珩沉默着,思量着近来的种种。上一世,陆氏这孩子生得很是顺利,在盛夏出生,母子平安。那时陆氏也算得宠,都不曾遭过这样的毒手,这一次明显冷落多了,怎的反倒出了这样的事?
会是谁去害她……
苏妤亦沉默着,惨叫声入耳间,额上禁不住地渗了冷汗出来。不该是这样,那梦她也做了不止一次,明明看到她平安生产,怎么会出了岔子……
且不说那黑三棱的事,便是太医那一句「受了惊吓」,自己便已脱不了干系。
一声哑笑,感叹当真是天意弄人。从前,梦境时时精准,她却因为受尽厌恶连翻身的余地也无;如今处境好了、许多梦看得比过去更清楚些,却是如此的不准了。
如是未能母子平安……
苏妤不自觉地偏过头去打量皇帝的神色,与他视线一对便窒了息。说不好自己在怕什么,又不敢躲避他的目光。
但见皇帝微一颌首,睇了眼旁边的席位,示意她过去的意思。苏妤扶了折枝的手站起身,行到他面前一福才落了座,垂眸不言。
陆润仪的喊声盖住了厅中的其他声响,贺兰子珩凑近了些对苏妤轻道:「你先回去歇着?」
苏妤微怔,摇一摇头:「臣妾不累。」
皇帝一哂:「如是累了便回去,不必硬撑着。」说着笑意促狭地睇着她,补了句,「你又不是太医。」
守不守着都一样。
「……诺。」苏妤颌首应下,侧头见一宦官入了殿,一揖道:「陛下,宫正司问出来了。」
好快。
众人均等着结果,皇帝沉了一沉,思量着不耐道:「晚些再说。」
「诺。」宦官一揖退下,苏妤侧首间见折枝神色微显异样,黛眉一蹙,思忖片刻招手让她上前,平淡道:「渴了,去沏茶来。」
茶奉上来,苏妤揭开盖子一瞧,登时面色煞白。
茉莉娥眉。
皇帝觑了她一眼,笑问:「喜欢花茶了?」
「……是。」苏妤低应了一声,抿了口茶,几乎浑身脱力。
卧房里倏然安静,静得众人心中一惧。片刻后,医女匆匆地出了殿,一福身禀道:「润仪娘子生了……」
但未听到哭声。
那医女又道:「是个小皇子。」
却是无人敢说一句「恭喜」,连皇帝也半点笑容都没有。虽是未说皇子夭折、亦未说陆润仪难产而死,但这般的安静,可见是情况不好。
顿了一顿,还是佳瑜夫人问那医女:「润仪娘子怎么样?」
「娘子昏迷着……」那医女低低禀道,「皇子殿下哭不出来,太医说……说能否熬过去,便看这两天……」
鸦雀无声。
良久,皇帝一点头,叹息中尽是疲惫,吩咐太医尽力,又道:「传宫正司的人来。」
终于是要问到黑三棱的事了。
几人一并进了殿,只其中一宫女是被押进来的,皇帝瞧了瞧她:「你不是楚充华身边的掌事宫女么?」
「是……」那宫女一叩首,「但充仪娘娘发落了霁颜宫的人,便让娘娘差人来服侍润仪娘子,娘娘便叫奴婢来……」
一旁的嫔妃闻言,已有人一叹道:「将心比心,充华娘娘自己也是失过孩子的人,怎么还做这样的事。」
那宫女不言,皇帝亦未发话。徐幽在旁道:「陛下,楚充华正在外候着,要不要……」
「不必。」皇帝淡泊道,不打算叫楚充华进来问话。章悦夫人凝睇着那宫女蹙了蹙眉头:「真是楚充华叫你做的?」
「……是。」那宫女叩首间有些许犹豫,继而续道,「充华娘娘和润仪娘子不合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