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宁春草摆摆手,「改日吧。」

说着,她提步向外走去。

鸿喜连忙垂手跟上。

绿芜也跟在后头,宁春草却猛然回过头来,看着绿芜道:「你上车等我。」

绿芜一愣,想到娘子上次竟深夜溜出王府,要见这鸿喜,定然是私密的事情要问,她不多想,转身爬上了马车。

宁春草同鸿喜一前一后的走着。

越走。四下里越是安静,越走,偏离大道越远。

鸿喜心头咚咚跳着,忐忑不安,却又觉莫名其妙。宁姑娘带路,怎的越走离她回王府的方向越远呢?还净往这偏僻的地方带?

倘若他是个小姑娘。宁姑娘是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他还能理解其用意。

如今这境况,他的脑子怎的有些不够用了呢?

「娘子是想要打听我家郎君的事情?还是想问问我家少夫人的事儿?小的定知无不言!」鸿喜站住脚步,沉声说道,「只是,娘子若是叫我背叛我家主子,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小人是断然做不到的。」

「你倒是个忠心的。」宁春草停下来,转过身,目光凉凉的看他,「那若是你家主子,叫你做伤天害理,害人性命的事儿呢?你做是不做?」

鸿喜闻言一愣,皱着眉头,似在思量,片刻摇头,「不做!」

「你骗人!」宁春草咬牙切齐,「你做了!」

鸿喜一惊。他做什么了?

「原以为你是有情有义,忠厚老实之人!可你竟也是口是心非,表面一套,心里一套的人!」宁春草冷嘲道,「不管你是心甘情愿也好,被人逼迫也好,她那般相信你,你却还是伸手,至她于死地!你于心何忍啊?她难道不是李家最可怜,最无助,最无辜的人么?被人陷害,害了自己的亲人,背负无端的骂名,还不够么?竟还要被自己相信的人背叛害死……你可知噩梦缠身的感受?你可知日日在死境中惊醒的感受?」

鸿喜被她肃穆的表情吓得脸色发白,禁不住倒退了一步,「娘子,在说什么?小人,怎么……怎么听不懂呢?」

「你当然听不懂了,如今,你也不需要听懂了。」宁春草说着,摸向袖中藏着短剑。

可一抽之下,短剑竟然没有被抽出来,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道阻止了她的动作。

杀了这鸿喜,可比当日在延庆观杀害玄阳子容易得多,她甚至不用动用巫女铃铛的力量,不用引动体内那超脱常人的力量,单凭她从晏侧妃那儿学来那点儿东西就够用了!

可为何?

刚才一番话,她不是说给鸿喜听的,说了鸿喜也听不懂。

她乃是说给自己听得,说了就可以激起自己心中的愤怒,怨恨!她可以毫无负担的去杀人。去报复!

可为什么,她的怒气已经胀满心怀,她的浑身都已经被怨愤包裹,她却抽不出那随时好用便捷的短剑?

鸿喜连连倒退数步,惊愕的看着她,「娘子。娘子是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不小的去叫绿芜姑娘来吧?」

如今两人的距离已经有些远了,她的短剑需要近身攻击,如今再抽出短剑来,她不能保证在鸿喜大声呼救之前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且她袖中藏着的短剑,直到现在也未能顺利抽出。

「绿芜姑娘,绿芜姑娘——」鸿喜见她面色发白,神情恼怒挣扎,以为她哪里不好。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这里又没有旁人,私相授受,更是对宁春草的名声不好。

鸿喜不敢近前,慌忙原路返回去寻绿芜,「娘子在这儿等我,我去叫绿芜姑娘来!」

说完,他脚下生风,跑的更快了。

「竟叫他跑了?跑了?」宁春草刷的拔出了袖中的短剑,可鸿喜早已经跑的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在延庆观面对着玄阳子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紧张的,可她表现的甚好,下手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纵然时候心中那股力量退去的时候,她后悔懊恼过,可当时并没有,她冷血的像是杀伐果断的厉鬼一般。

如今面对着鸿喜的时候,她一点紧张也没有,多少的愧疚之下,是淡定的志在必得。可结果却又叫人大跌眼镜。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看着手中抽出的短剑,在毫无温度的阳光之下,泛着点点寒意。

鸿喜跑远了,她的剑又抽出来了?那适才阻挡着她抽出短剑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宁春草皱紧了眉头,心中疑惑。

听闻脚步声匆匆而来,她只好又收起短剑。

绿芜担忧的飞奔而来,「娘子,娘子您没事吧?」

宁春草摇了摇头。

「我瞧见娘子从耳房出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定然是为了给翠翠医治,耗费了心力!」绿芜转过脸来,朝鸿喜骂道,「都怪你,一回到院中就吵吵嚷嚷,告诉你了不要大声喧哗,你还不听!娘子费力劳神的给你妹妹治病,你倒好,害得娘子如此!娘子若有什么不适,我要你的命!」

鸿喜一脸的愧疚懊恼,绿芜将他训斥的如同孙子一般,他只埋着头,连连颔首应是,一句辩驳都没有。

若是换了旁人,突然在自己老母弱妹的家中发现了莫名来客,也会激动紧张的吧?他那反应,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他怎知道来客是善是恶呢?

「好了。绿芜。」宁春草拍了拍她肩头,「走吧。」

「娘子问完了?」绿芜抬眼道。

宁春草叹息一声,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她要的,只是一条命而已。

这最不起眼的一条命,索取起来。怎么就这么难呢?难道鸿喜的命数,比那牛鼻子还硬?

咦,她怎么也说玄阳子是牛鼻子了?她不是一向很敬重玄阳子的么?一定是被景珏给带坏了!

宁春草摇摇头,越过鸿喜,步步走远。

鸿喜挠挠后脑勺,心中有些莫名。但更多的是感激之情。

回去的马车上,宁春草一直低头不语。回到王府也沉默寡言。

绿芜看她一直面色不甚好的样子,不禁担忧的问她,「主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宁春草愣了一愣,才看向她,点点头,「是啊。」

她这般爽快的承认,倒是叫绿芜诧异,一般有心事的人,不是都会故作轻松的说,没有啊。来敷衍人的么?

「那娘子有什么心事?婢子可能帮您分忧?」

宁春草四下看了看,小丫鬟们都在院中做着各自分内的事情。阳光落在树梢窗棂上,有浮尘像精灵一般在日光的光束里舞动。

静好的感觉,却叫人心头越发的慌乱。

「好。」宁春草点点头,许是一个人闷在心里太苦了,太难受了。她拉着绿芜在她身边的地毯上坐下,侧脸看着绿芜长而微翘的睫毛,「我告诉你吧。」

绿芜点点头,心头莫名。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鸿喜一家人,好的有些过分了?非亲非故。这般关怀周到?」宁春草缓缓说道。

绿芜连连点头,又摇头说:「婢子是觉得奇怪,不过娘子心善,也能理解。且与那鸿喜不也算是旧识么?」

宁春草闻言,却是连连摇头,「不是啊,我怎么是心善呢?我对他们好,乃是有所图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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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不为后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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