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娘子图什么?」绿芜瞪大了眼睛,心中却越发奇怪了。那鸿喜一家,老的老病的病,唯独一个顶梁柱,还不过是个李布身边的小厮而已。娘子连李布都看不上,能看上那鸿喜什么?他们家有什么值得娘子如此花心思去图谋?
「图命啊!」宁春草叹息了一声。
绿芜瞪大了眼睛,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半晌才哦了一声,「原来娘子一直试图和鸿喜单独相处,并非有什么问题想要问他,而是想要——他的命?」
宁春草看了绿芜一眼,坦诚的点了点头,「你明白了。」
绿芜舔了舔嘴唇,却是摇头,「不明白。他只是个李布身边的小厮而已,婢子想不明白。娘子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的心思,去图谋一个小厮的命?是有什么冤仇么?」
「你以前是凌烟阁的人,对姜家二爷的本事,也有所了解吧?」宁春草忽而转换了话题。
绿芜连连点头,「二爷在巴蜀,乃是最为年轻的阴阳师。能断吉凶,辩阴阳,道古论今,预知未来,厉害的紧呢!凌烟阁能发展的这么快,乃是阁主和二爷两个人通力合作的结果。阁主常常说,若不是二爷的神机妙算,阴阳神眼,凌烟阁绝不能有今日盛况。」
宁春草点点头,「所以,姜二爷的话,你是信的吧?」
「信呐。」绿芜颔首。
「他说。我若不杀了这鸿喜,将来必有一日,我会因鸿喜而死,或是直接就死在鸿喜的手里。」宁春草换了个说法,但她以为,表达的是同样的意思。「如今虽然鸿喜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我却为了保自己的命,而不得不杀了他。唉……人总是自私的吧?在损人和利己面前,都会毫不迟疑的选择利己。」
绿芜愣怔的看着宁春草,心头万般不明,可又觉什么都问不出口。
姜二爷的话呀,那就不会有错了,看娘子这般行为,也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吧?那鸿喜看起来憨厚老实,怎么也不像是有胆子害人性命之人呢。
「娘子下不去手,这事儿就交给婢子来做吧!婢子伺候娘子,本来就该为娘子扫清麻烦的!」绿芜冷面,拱手说道。
宁春草却叹了口气,摇摇头,「姜二爷说了,这事儿呀,只能我自己亲手做成,倘若假旁人之手。我必再亲手杀了杀他那人,这轮回才算结束。」
绿芜瞪眼,嘴巴微张,这话,太玄妙了!这世上,除了姜二爷。恐怕在没有人能领会其中的玄妙了吧?
「娘子……」绿芜心有不忍。看娘子对鸿喜一家所行作所,不难看出娘子乃是心善心软之人。逼她去杀了一个憨厚老实,又没有什么身份地位,为了家人努力坎坷谋生的小人物,真是太为难她了吧?
倘若绿芜知道,那死的莫名其妙的玄阳子就是她家娘子亲手所为,不知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娘子跟晏侧妃学舞剑,莫非就是为了杀鸿喜?」绿芜忽而问道。
宁春草慢腾腾的点了点头,「算是吧。」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后来更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灵活敏锐度。
「其实不用啊?要杀人,不一定非要动刀剑,」绿芜急忙说道,「下毒才是最直接最方便的。」
宁春草抬眼看她。
绿芜朝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子若是觉得可行,婢子能弄来致命的毒物,加入点心饭食之中,叫人吃下,不出一刻。必定一命呜呼!只要是娘子亲手给他的,这也算是娘子亲手杀了他吧?」
宁春草皱眉想了一阵子,缓缓点头道:「似乎可行。不但要我亲手给他,这要命的点心,也得我亲手做才行。」
绿芜连连点头,「那婢子这就去准备。」
宁春草挥手叫绿芜下去,她自己仍旧倚着桌角坐在地毯上,看着倾泻进屋内的阳光,默默发愣。
她心下也奇怪得很呢,当初杀了玄阳子的时候,她一点手软的意思都没有。那般果敢决断,为何到了鸿喜这儿,就这般优柔呢?一再失手,究竟是什么缘故?
宁春草虽心中不宁,可如今的她却能轻易的将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很好。也许在绿芜身边表露,乃是因为她觉得绿芜是可以信得过,可以为她分忧,无需掩藏之人。
在景珏面前,她却全然不是这样。
她笑容温婉得体,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叫人心头舒畅,恍若清泉过石,涤荡尘埃浮躁,宁静舒缓。
景珏丝毫不疑她这段时间常常出府都是在忙活些什么。只当她是在王府之中太闷了,所以出去逛街散心而已。就像他和他那一群友人赛马涉猎是为了散心一般。
宁春草没有问绿芜从哪里得来的毒药,就像绿芜没有追问她姜二爷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一样。
她觉得她们主仆之间,十分默契,就是彼此信任,又彼此不多言的默契。
她在厨娘的指导下。学了简单的点心做法。在宁家之时,苏姨娘也教过,厨艺也是女红中的一类,只是那个时候她更痴心于琴棋书画,跳舞吟唱。厨艺就相对粗鄙了。
她亲手所做的点心,有两类,一半乃是掺了绿芜寻来的毒药,一半则什么都没有,乃是为景珏专门留下的。
「他知道我用小厨房,却什么都没有给他做,想来心中也会不痛快。」宁春草笑着对绿芜道。
绿芜连连点头,「娘子想的真是周到。」
「趁点心还热,咱们走吧。」宁春草将那一叠格外「沉甸甸」的点心装了匣子。
绿芜早就备好了车,在同鸿喜约好的时间里,赶往城北而去。
寻的由头乃是宁春草要看看翠翠的病,好的怎么样了。
其实不用看,她心里也清楚得很。
再者,看翠翠的病,同医治时一样。根本没有必要约着鸿喜一道。他是个男人,在家反而更不方便。可绿芜递了口信儿给他的时候,他却连片刻的犹豫和怀疑都不曾有,当即就答应下来。
这一日,他更是向李布告了假,候在家中。
听闻马车声响,翠翠和鸿喜两人都满面欢喜的奔出院子,急切的望着马车驶来的方向。
绿芜扶着宁春草下了马车,宁春草手中一直捧着的点心匣子,却是被留在了车上。
她朝翠翠笑了笑,语气温婉道:「翠翠真是越发好看了!」
翠翠羞红脸低下头去,但又如喜欢沐浴日光的娇花一般,缓缓抬起头来。病好了,她的自信也越发的多了起来,这无疑更添她少女的美态。
「多谢娘子,我的病,都好了!一点儿都没有遗留!」翠翠语气略带激动的说道。
宁春草点头而笑,「那就好。」
到了耳房,她亲自看过翠翠身上,点点头,「这很好,日后……要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你母亲。女孩子也要学会坚强,凡是要靠自己,莫要想着依赖旁人……」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像是什么临终之言一般。
宁春草停住话音。
翠翠却不疑有他,连连点头,「娘子的话,我定句句谨记心间。」
宁春草长叹一声,「有时候。对你好的人,也未必就是好人……」
「旁人我不知道,但娘子一定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再没有比娘子更善更好的人了!」翠翠仰着粉嫩的小脸儿,满面认真急切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