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十六那天,两姊妹一人提了一篮子就出门了。

翻过一座山头就到了一条官路,沿着这条官路走上七八里路就到了镇上。

不过赶集的时候这路上都会有牛车驴车载人,三文钱一个人,提了东西也得另算钱。

因着两个篮子很占地方,那车主收了两文钱一篮子,两姊妹给了车主十文钱就坐上这驴车上镇里了。

上次去集市也是坐的这驴车,车主是住在山脚的村民,每次赶集都在这山脚载客,来回多赶几趟,每天也有几十文的收入,赶上时节好,还能有上百文。

车上除了她俩,还有一对夫妻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他们穿的衣服虽说也是粗布,但料子要稍微偏细些,没有补丁,亦没有洗的发黄,看样子是个家底不错的。

那妇人也提了个篮子,不过篮子洗的很乾净,外边用粗布盖着,提上车的时候风吹起布盖一角,隐约可见里面是些上好的布还有刺绣,约摸是些成衣。那男人提了一些野货,都是些野味,比如野鸡野兔之类的。

那妇人见两姊妹一人提了一篮子冬笋,不禁好奇的问:「呦,这麽多,这爹娘怎麽不和你们一起去城里,让两个小女娃去。」

薛芸露对自己父母的意外早已经淡定,很淡然的答,「我娘去世了,我爹在打仗,家里就我和妹妹力气最大了。」

那妇人自知戳了人痛处,不过见对方脸上没有太多的悲伤,看样子是已经习惯了,而且估摸着还是长姊和二姊,下面估计还有弟弟妹妹,上头还可能有生病的祖母祖父,自觉有些心疼,「真是乖孩子,这冬笋都是你们自己挖的吗?真会挖,我昨儿上山挖了半天都没挖到两根笋。」

薛芸露还没开口,薛芸霜说话了,「是呀,我和姊姊两个人挖的,我姊姊很厉害,找的很准,只是我们力气小,挖得不快。」

那妇人惊讶的张大嘴,不敢置信的说:「呦,年纪轻轻就这麽厉害了呀,比我厉害多了。」

薛芸霜高兴的笑了,被人夸肯定开心,「谢大婶夸奖了。」

「这孩子,真谦虚……」

那妇人又和她们聊了很多,聊的多是家常事,这麽一路都快把她家的底细摸透了,包括她们有哪些亲戚、都做什麽营生……

她们不熟,薛芸露是不想多说,奈何有个猪队友,薛芸霜是句句答得实诚,她又不能喊她别说了,真心让她头痛。

不过那妇人也把她自己的情况说了,她自称夫家姓李,娘家姓范,她们可以喊她李婶。

李范氏是个绣娘,娘家在镇上有一家成衣铺,专为镇上的大户人家做衣裳,今天带的是上次接的活计,今儿个做完了就带到她娘家的铺子去,有时候没接活计自己也做一些放到她娘家铺子卖,每年也有些收入。

她丈夫是个庄稼汉,亦是个猎户,农忙的时候种田,闲时了就去打打猎,在山上挖陷阱,运气好能逮个几百斤的野猪,有些有点钱的就爱这些野味,他也有固定的客户,价格给的还不低,每年也有不少收入。两口子都有营生,夫妻又恩爱,日子过得还不错,若是能生个儿子,儿女双全,那就圆满了。

若说起来,当初这李全能娶李范氏也是一段趣事——范家不穷,说的上小富,自然不会把女儿嫁到乡下种田,而李范氏自小养得娇贵,也不会种田,绣花倒在行。

只是啊,这意外要来,谁也预料不到,李范氏十四岁那年,她娘正忙着给她找婆家,没料着李范氏出了事,在路上碰见了登徒子,被拉到一个角落,欲行猥琐之罪,还是路过的李全救了她,不过衣服已经扯破了,身子被人看了去。

未出阁的闺女受到这事肯定名声受损了,她找婆家就难了,那时候的李范氏想死的心都有了。还是她爹对李全说,他既然看了他闺女的身子,若是没娶妻就娶了他闺女吧,不要聘礼,嫁妆也给的多。

这李全还真没娶妻,他现在的娘是後娘,巴不得他打一辈子光棍,因此他爹走了几年了,也没人张罗。

就这麽着,李范氏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了李全,她一嫁过去,他後娘见她不是个能干活的,就说要分家,还想分李范氏的嫁妆,那李范氏的兄长带了一个捕快朋友到了李全家,他後娘就焉了,没再说要她的嫁妆。

一分家,分给他们的是最次的地,还没给分房子。但李全也不争,李范氏也不是个吵架的主,若不是他後娘惦记着她的嫁妆,她也不会想着喊娘家人来撑腰。

两口子就拿着李范氏的嫁妆在村里建了个房子住,之後还买了点上好的地,李全也开了些荒地。李全勤劳,打猎种地都是一把好手,李范氏虽说做农活不行,但也勤劳,平日里做做饭,种个菜地,制制盐菜之类的,或者就做做成衣、鞋子和绣花换钱,日子也过得舒心。

这驴车的速度比人快些,也舒服些,很快就到了镇里。

那车主说回去的时候可以在这等他,他都是在这跑往返的。

两姊妹到镇上找不到方向,还是问了李范氏,因着她娘家的成衣店与高家隔得不远,还同路了一段,又指了路。

薛芸露自是感谢一番,她的确不知道那高家怎麽走,她在这镇上的次数不多,每次去的也就是集市,赶完集就在集市周边买点东西回家了。幸亏那李范氏的指点,两姊妹很快就找到了高家。

这高家也好找,安定镇本就不大,而高家是安定镇最大的人家,亦是最富有的人家,高门大户,大门口有两个大狮子,牌匾上的「高府」二字甚是气派。

她们进的自然不是正门,不过路过看了一眼就去了上次那管事说的角门,敲了敲门就有小厮来开门,听说是和高管事说好卖冬笋的,忙喊她们进屋,又去喊了高管事过来。

这次的冬笋比上次多了十来斤,管事依旧大方,说快过年了,就直接给了二两银子。

有了这二两银子,两姊妹去镇上的布庄扯了一块粗布,过年得有新衣裳穿不是,她打算给她祖母和云霖做一身,回家熬夜给做出来就好了,她和芸霜倒不用,她自己衣服还够穿,上次她舅就给她和芸霜一人带了一件棉衣,说是外祖母做给她们的,她们舍不得穿,打算过年穿。芸霜也穿她的旧衣服,家里穷,也不在乎补不补丁了,有得穿就行。

除了布,还买了几斤肉,一些年货。

回去的时候又碰到了李婶一家,他们的野货卖了,又买了点年货,也扯了布,不过却是扯了一整匹,布料看上去也细腻一些,除此之外还有些其他的货物,可比来时多多了。她女儿李珍儿还买了个粉色绢花,戴在了头上,看见两姊妹还高兴的问好不好看。

薛芸霜眼巴巴的看着,羡慕得很,李珍儿问就答了好看,完全是心里话。

一旁的李范氏笑咪咪的问找到高家了没,薛芸霜抢先回答了,还把高家大门的气派给描绘了一番。

李范氏静静的听着,等芸霜说完,拿出两朵绢花来,一朵红色,一朵蓝色,和李珍儿头上是一个款的,说送给两姊妹。

薛芸霜虽然想伸手拿,但是拿人东西这种事情还得姊姊点头才行,就眼巴巴的看看薛芸露,又看看那绢花。

薛芸露倒是不想要,而且不能平白拿人东西,便轻声给拒绝了。「李婶,这怎麽好意思,还是留着给珍儿妹妹戴吧。」

「哎呀,婶子给你们的就拿着吧,珍儿自个有,这年节了,就当婶子一点心意。」说完不待薛芸露说话,就把绢花放入了眼巴巴看着的薛芸霜怀里。

一旁的李珍儿也笑着说:「姊姊们戴,珍儿有。」

这麽说薛芸露倒不好拒绝了,只得道了声谢。

薛芸霜有绢花戴可高兴了,一路上都是笑嘻嘻的,和珍儿说了一路的话。

李婶见薛芸露成熟稳重的样子,年纪轻轻,还未出阁就肩负了一大家子的责任,很是心疼,和她扯了很多家常,还说若是路过他们村,可以去她家里玩玩,薛芸露自是高兴的应了。

「乖孩子。」李范氏看薛芸露是越看越喜欢,多麽懂事的女孩子,要是她有和她年龄相当的儿子就去求娶了,做自己儿媳。可惜她就一个独女,连小儿子都没有,想到这她暗叹了口气,这些年在村里她受了多少白眼啊,特别是她那个便宜婆婆,明里暗里的骂她不会下蛋。一个女人,没有生儿子终究不完整,幸而她丈夫没说什麽,对她依旧疼爱有加,若不然这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色已暗,范氏正在做饭。

两姊妹可累瘫了,也饿扁了,早上匆匆吃了点东西,天蒙蒙亮就提着两个篮子去镇上,走了那麽远的山路,午饭还是吃早上带着的两个饼,都冷透了,因着东西重,连水都没带。

范氏知道她们辛苦,早早的开始做饭,她们回来,饭做的差不多了,把菜出锅,就可以趁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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