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罗氏艰难开口道:「阿绯,你表哥他还得过两年才会成亲,那时你已十六了。」
宋敏行去年底已是订亲,恰好女方要守孝三年,双方议定过两年才成亲。
夏绯道:「老祖宗,舅母,我的婚事,过两年再议吧!」
宋老夫人和罗氏再次面面相觑。这是非要等宋敏行成亲,她才死心?
「阿绯,再过两年,你年岁上来,怕是连大将军这样条件的也难找了。」宋老夫人皱眉。
「求老祖宗成全!」夏绯口吻坚决。
罗氏皱眉,却没有再开口。宋家现下注重名声,若是强将夏绯婚配,她一闹腾,外人会说宋家欺负弱女,对宋家名声不利,此事还真是不好办。
宋老夫人也如罗氏一样心思,斟酌一下便问道:「阿绯,你是嫌陈将军年岁大?」
「反正陈将军的女儿都跟我一样岁数了,我不想嫁他。」夏绯道。
「那此事便作罢,」宋老夫人道:「只一条,再有人说亲,一切要听我安排,不得再违拗!」
话已至此,夏绯知道自己没法再拒绝,只好点头。
还是得赶紧谋一个良人,脱离这个火坑。
夏绯心口突然一痛,前世她也是这样想,结果选错了人,没有脱离火坑,还丢了性命。
没多久,程玉景从其他门客嘴里得知了大将军请人上宋家提亲的事,他费了一点心思,打听到大将军陈长春想提亲的对象是夏绯。
他心情激荡,搓着手自语,「如此家底,如此绝色,怎能嫁给别人当继室呢?不行,我得见见她,好好劝劝她!」
【第二章帕子引起的误会】
「小姐,程公子约见,说欠条要亲手交与你。」朱嬷嬷俯在夏绯耳边道。
「那便见吧!」夏绯想了一想道。
「小姐无意相托终身,何必再见他?」朱嬷嬷道:「若被人瞧见,传出风言风语,倒是不好。」
「嬷嬷,我有我的道理。」夏绯淡淡道。
「小姐,程公子虽落魄,到底是读书人,能助一把就助一把,若没别的意思,还是别与他见面了。」朱嬷嬷又劝道。
夏绯咬唇,程玉景前世负她,毒杀她,她今世岂能轻易放过他?她要见程玉景,要吊着他,要让他也尝尝被辜负、被下狠手的滋味。
黄昏时,程玉景依约到了牡丹亭。
待看见两个人影往这边来了,程玉景站了起来,有些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夏绯先是请名医救治他,接着答应见面,虽则见面时索要欠条,但焉知不是想藉此再见自己一面呢?而且有了欠条便有了牵扯,自己与她的债务未清前,便有藉口接触她。
看,今儿相约,她又赴约了。
至於欠条麽,自己短期内还不清债务,大可以问她要如何?她要如何的话,自己顺从了就是。
夏绯戴着帷帽,款款到了牡丹亭前,如上次一样示意朱嬷嬷候在亭外,自己上了台阶,步上亭内。
「夏小姐请坐下说话。」程玉景在石凳上铺了手帕,热络请夏绯坐下。
夏绯虽遮了面容,程玉景却在心中一点一点描摹上次见过的模样,恨不得掀开她面纱再瞧个仔细。
夏绯情绪复杂,前世数次和程玉景相见,他态度虽不错,却从未如此殷勤。
程玉景待夏绯坐下,又拿手中扇子给她扇风,一边道:「此间花多,夜间常有小昆虫,小心虫子飞近。」
也太殷勤了,仇恨好像消了一点点。夏绯诧异自己竟然不厌恶程玉景的讨好。
「夏小姐,我这次约见,其实是另有一件要事想劝劝夏小姐。」程玉景斟酌语气道。
「你说。」夏绯开口,声音婉转动听。
人美,声也甜。程玉景有些迷醉。
「听闻,陈将军向夏小姐提亲?」程玉景停一下看夏绯的反应,接着道:「我觉着,以夏小姐的相貌家世,不必当别人的继室。」
「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夏绯叹息一声,站起道:「欠条呢?」
话题转变太快,程玉景有些懵了。
「欠条!」夏绯再次催促。
程玉景从袖袋里拿出欠条,递了过去。
夏绯伸手接过,展开看一眼,见只签了名字,却没有按手印,便喊一声道:「嬷嬷,印泥。」
朱嬷嬷应声上台阶,掏出一盒印泥,揭开朝程玉景道:「请程公子在欠条上按上指印。」
程玉景有些狼狈,挽起袖子,伸手指蘸了印泥,按下手印。
「嬷嬷,走!」夏绯收起欠条,再不看程玉景一眼,款步下台阶。
看着主仆两人走远,程玉景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欠条的事,他以为就是说说而已,不会真收下的,却不料她竟然真的收了,还要他按指印?!
回去的路上,夏绯脚步沉重。
前世,她拒绝陈长春的婚事後,罗氏又想把她许给侄儿。
那时夏绯已和程玉景私定了终身,一咬牙便把此事和盘托出,并把程玉景给的信物交给宋老夫人和罗氏验看。
宋老夫人和罗氏权衡利弊,便暂时按下她的婚事。
程玉景若能高中,谋得官职,那时娶了夏绯,对於宋家更是有利。
若不中呢,宋家自会对程玉景施压,让他放弃夏绯。说起来夏绯又不是美人,想那程玉景也不会太过留恋,只是在程玉景高中之前,他们的事儿还得遮严实些。
因有此心思,宋老夫人和罗氏便对夏绯私会程玉景一事睁一眼闭一眼。在罗氏安排下,整整两年夏绯和程玉景私会的事都没有被撞破。
至程玉景对夏绯起杀心时,还以为他们的事其他人并不知。
夏绯一边走,一边回顾前事,突然脚步一停。
朱嬷嬷跟着停下,顺着夏绯的视线瞧去,这才看见远处花圃中有一人在种花。
「小姐,瞧着是花匠,没相干的,咱们走吧!」朱嬷嬷催夏绯。
夏绯凝神听了听道:「不是花匠,那人拿了小铲子在挖花呢。」
朱嬷嬷吓一跳道:「这麽远,小姐能瞧见?」
夏绯道:「瞧不真切的,我是听见了。」
夏绯抚抚自己耳朵。重生後,她便发现自己耳力异常,只要凝神去听,三丈内的声音多数能听个清楚。
朱嬷嬷拉着夏绯急走,走到花圃前喝道:「这几株花是老爷托人从海外移来的,价值千金,你若毁坏了,可赔得起?」
正挖花的男人听得声音,抬眼看一下朱嬷嬷和戴着帷帽的夏绯,双手却不停,继续往花下挖。
他抬头时,月色照在他脸上身上,夏绯瞧清楚了他的面容,不由愣了愣。
这人叫魏镶,跟程玉景一样是新来的门客。
程玉景是家道中落,没有门路才进宋家当门客,魏镶则是因为抚养他长大的顾嬷嬷生了一种怪病,四处求医无门,听闻宋家有一个偏方可医此病,便求入宋家当了门客,讨要偏方,只是他要了偏方後,顾嬷嬷的病依然没有好转。
现下他这是在做什麽?
夏绯回想前世,想了起来,魏镶前世时,曾听闻某名花的花下有一种虫子能入药救治顾嬷嬷,便不顾一切在花圃中挖那种虫子,以至毁坏了宋老爷心爱的花。
此事过後,魏镶便被宋老爷赶出了宋家。
但两年後程玉景高中时传来魏镶的消息,说他是流落在民间的皇子,已得皇家承认,皇帝正拟旨要封他为王爷。
夏绯心念急转,上前道:「魏公子,别挖了,花下的虫子并不能治病,告诉你这偏方的人是一个骗子。」
魏镶愕然抬头,沙哑着嗓音道:「你如何知道我的事?」
「我不单知道你这件事,我还知道谁人才能救你的奶娘。」夏绯道。
魏镶一把丢下手中的小铲子,出了花圃,走到夏绯跟前,弯身行礼道:「还请小姐告诉我,谁能救我的奶娘?」
「柳清浩。」夏绯清楚报出一个人名。
「这个人是大夫?」魏镶质疑。
自从顾嬷嬷生病,整整两年他带着她寻医问药,几乎找遍了京城里所有大夫,连走方郎中也不放过,但从没听过柳清浩这个名字。
夏绯这才想起,柳清浩这个时候还没有出名,知道他的人极少。
魏镶等着夏绯回答。
夏绯答道:「柳大夫师从山谷子神医,去年出师,在外云游,今年才到京城,现下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山谷子神医这个名头魏镶是听过的,并且试图寻找,只是一直找不到,现下一听神医有个徒弟到了京城,不由动容。
「还请小姐告知,柳大夫住在哪儿?」魏镶急急问道,深怕夏绯不肯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