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苏振见她吃得还没猫儿吃得多,让她再吃一碗蟹黄豆腐,她推托说白日跟唐晚在街上吃过了,苏振这才作罢。
他感慨地道:「幼幼如今吃得少了,往常我看着你吃饭,觉得这饭菜都变得香了,能再多吃一碗。」
苏禧把蟹黄豆腐推给苏礼,脸蛋红红的,小声地道:「大哥吃吧,这阵子你忙得很,多吃点补补身子。」
苏礼笑看了她一眼,清楚自家妹妹是不想吃才让给自己的,虽他已经吃得八分饱,但也没拂了她的好意。
用罢饭後,殷氏提起一件事,「上元节那日寿昌长公主设宴,邀请了我们府里的女眷去露华园赏牡丹,到时我带着幼幼一起去。」
寿昌长公主的露华园很是出名,园里培育了上百种牡丹,因有专人照料,能比一般地区早一些开放,每到春日牡丹盛开时,是京城里的一道盛景,是以寿昌长公主往往会设宴款待众人。
苏禧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没曾想,到了上元节前一天,苏禧却忽然病倒了,原因是苏柏羽想去後院的湖边钓鱼,她想起他上辈子的死因,十分不放心,本来不想让他过去,可苏柏羽一用他那乌黑执拗的眼神看着她,什麽都不说,她便心软了。
之後她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在湖边吹了一下午的冷风,到头来他没什麽事,可她当天夜里就发起热来,这下自然是不能去露华园参加牡丹宴了。
殷氏出门时很不放心,一再叮嘱听雁四人好生照顾苏禧,若有什麽情况,立即差人去露华园通知她。好在殷氏回来时,苏禧已经好得差不多,身子不热了,脑袋也清醒了。
苏柏羽站在床边,耷拉着脑袋,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着苏禧的被子,低声道:「姑姑……我以後不钓鱼了。」
苏禧睁了睁眼,见他可怜巴巴地站在床头,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奈何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抬不起手,且嗓子乾涩得紧,说不出话,等听雁端来一杯热茶,她喝下後才觉得好点。
苏禧喝完药後又睡了过去,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风寒才算痊癒。
这场病虽不大严重,但两天下来,苏禧还是清减了一圈。
过了上元节,苏禧和苏淩蓉、苏淩芸便要回到族学念书。苏家的族学设在总督府,每天早晨卯时开课,所以苏禧一大早便要起床,跟苏淩蓉和苏淩芸一起乘坐马车前往总督府。
到了总督府的九思书屋,四姑娘苏淩茵和八姑娘苏淩苒已经到了。
两人见着苏禧,热情地招呼道:「幼幼。」苏淩茵又看向苏禧的身後,微笑道:「蓉姐儿,芸姐儿。」
苏淩茵今年十四,排行第四,上头三位姊姊都出嫁了,她是苏家没出阁的姑娘里年龄最大的,性子也最温柔和婉。兴许是比苏禧大得多的缘故,苏淩茵最喜爱自家玉雪可爱的九妹妹,每次见到她,都忍不住想捏捏她粉嫩玉润的圆脸蛋。
苏禧叫道:「四姊姊、八姊姊。」
八姑娘苏淩苒实在多了,直接上手捏了捏苏禧嫩生生的脸颊,力气不大,怕把自己这粉妆玉琢的九妹妹捏坏了。她问说:「听说前天禧姐儿病了?那两天我恰好回了外祖母家,没能去看你,怎麽样,你这会儿好了吗?」
苏禧颔首道:「好多了,多谢八姊姊关心。」
不一会儿,讲课的先生来了,这是个颇有才情的女夫子,名叫楚玉茗,是总督府老太太费了一番功夫才请来的,专门给苏家的几位姑娘讲课。
楚玉茗一来,苏禧等人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翻开年前楚玉茗讲到的那一页,正是《论语》里的〈颜渊篇〉。
楚玉茗先抽两人背诵,第一个恰好抽到苏禧。
这些都是苏禧上辈子学过、背过的,况且这阵子她也没有荒废课业,每日练塑身动作时,为了分散注意力,她都会捧着一本书看,是以这段〈颜渊篇〉她很轻松便背了出来。
楚玉茗点点头让苏禧坐下,又抽点了苏淩蓉。
苏淩蓉也很顺利地背了下来,甚至把後面的〈子路篇〉也跟着一块背了。
楚玉茗面露满意,表扬了她一番,便开始讲今日的内容。
苏禧毕竟学过这些知识,且倒背如流,楚玉茗在上头讲课的时候,她便忍不住走神观赏书屋角落摆放的一株紫色吊兰。楚玉茗发现後,拿戒尺敲了敲她的桌子,她回过头,对上楚玉茗板着的脸,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後头再听课时便专心多了。
苏淩蓉和苏淩芸皆在一旁偷笑。
随後楚玉茗布置了课业,便让她们各自离去。
接下来她们还要上琴课、棋课、画课和绣课。
苏禧棋课和画课不精,这辈子想弥补这两方面的短处,是以夫子讲课的时候,她听得格外专心。
教画的邱夫子让她们今日画「鱼」,便领她们去了後院的亭子旁,沉声说道:「我只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後我便收画。」
苏淩茵和苏淩蓉画画最拿手,两人各自挑好位置,没思考多久便开始动手。
不多时,苏淩芸和苏淩苒也开始画了,唯有苏禧迟迟没有提笔,站在画架後面观察水里五颜六色的鲤鱼。
半个时辰後,苏淩蓉见苏禧仍是一笔未动,故意笑道:「禧姐儿,你若实在画不了,交一张白纸,先生也不会怪罪你的。」
苏禧没有回应,又过了一会儿才提笔蘸了蘸墨,总算开始作画了。
一个时辰後,五人将各自的画署名,交给邱夫子。
邱夫子散了课,苏禧收拾好笔墨纸砚,同苏淩茵和苏淩苒告别,便回了将军府。
次日画课,邱夫子将几人的画作点评了一番。
苏淩茵的画位列第一,她画的花儿栩栩如生,一群鱼儿在她笔下彷佛活的般,获得了教画夫子的盛赞。接着便是第二,邱夫子拿起另一张画,顿了顿,颇为感慨地道:「九姑娘的画工进益了不少。」
苏淩蓉愣住,旋即不可置信的看向苏禧。
也是,以往的画课都是苏淩茵第一,她稳居第二的,如今苏禧的画竟得了第二,难怪她意难平。
接着邱夫子宣布了剩下的几名,苏淩蓉第三,苏淩苒第四,苏淩芸居末。
苏淩蓉举手道:「夫子,可否让我们看一眼九妹妹的画?」
邱夫子把五人的画发下,苏淩蓉和苏淩芸凑到苏禧桌前观看她的画作。
不得不说,苏禧作的画确实有点意思。她深知自己的短处,是以不像苏淩茵那般画大面积的鱼图,她只挑了两条颇具特色的鲤鱼,一红一金,你追我赶,张着圆圆的鱼嘴互相抢食,画面生动活泼,看得人想往鱼嘴里撒一把鱼食,让牠们别争抢了。
苏淩蓉顿时没了声,她原本以为是邱夫子看走眼,可如今一看,也觉得苏禧画得不错,只是心中仍有些不服气,待画课散後,将自己的画三两下撕成碎片,扔进九思书屋前面的一方水池里。
苏淩芸安慰道:「五姊姊不必生气,禧姐儿只是投机取巧罢了,这次画得好,下次未必也能赢你,况且只画画好有什麽用,琴棋书画里,这画可排最後呢。」
往常都是苏淩芸排第四,苏禧垫底,今儿苏禧一跃而成为第二,苏淩芸反而成了最後一名,心里自然也不痛快。
殊不知这话戳了苏淩蓉的软肋,苏淩蓉不是傅仪,傅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会,而苏淩蓉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作画和背书,且背书还是她私下挑灯夜读才苦苦背下来的,眼下听闻苏淩芸这番话,哪会高兴。她狠狠地瞪了苏淩芸一眼,怒道:「你给我住嘴。」语毕,她大步离开。
苏淩芸不知哪里得罪了她,连忙追上去,「五姊姊,等等我。」
与此同时,苏淩茵、苏淩苒和苏禧一块走出书房。
苏淩茵道:「幼幼这次画得真好,便是我也画不出这般神韵,没想到你能有这样大的进步。」
苏禧晓得她是谦虚,她的画向来精湛,自己的画在她跟前根本不算什麽。
苏淩苒对画啊、琴啊都没什麽兴趣,不想谈论这个,便提议道:「五哥昨儿送给我一只蓝眼睛雪白毛的猫,漂亮极了,幼幼想不想看看?我抱出来咱们玩儿吧。」
苏禧自幼喜欢猫儿、狗儿,闻言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苏淩苒让她们去後院亭子里等候,她回屋抱了猫就过去。
苏禧不急着回府,便跟苏淩蓉去了总督府的後院,约莫等了一刻钟左右,苏淩苒便抱着猫匆匆忙忙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