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紧接着又是几声惨叫,还伴随着重物击打的沉重回响。
小瑾吓得整个人缩到林陌染怀里,惶惶不安地问:「那是什麽声音?那个嬷嬷为何叫得这麽凄惨?」
身後的安逸面无表情的道:「那是打板子的声音。如今听来,已经打了五下,一般的责罚,是至少要打十个板子的。」
小瑾听了更加害怕。
林陌染连忙捂着她的耳朵安慰道:「那个嬷嬷干了坏事,太后才会赏她板子,这是罪有应得。小瑾乖乖听话,不用怕!」
这样的惨叫一直持续了一盏茶时间,然後就渐渐弱了下去,直到最後完全没了任何声息。
小瑾惶恐地瞪大眼睛,「她是不是被打死了?」
林陌染不知外间情形如何,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能摇摇头,「不会的,她只是晕过去了,太后娘娘一向仁厚,不会轻易重罚下人。」
正说话间,太后身旁的一名女官掀起帘子走了进来道:「太后请定国公夫人、十二公主、九王妃前往大殿。」
林陌染遵守位分礼节,走在三人最末。
刚出偏殿,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心头一震,她忙上前将一脸迷茫不已的小瑾抱住,唤安逸道:「十二公主身体不适,还请姑姑向太后告声罪,让十二公主在偏殿休憩。」
那名女官思索片刻,了然点头。
林陌染将小瑾交给安逸时,後者急忙两手搂住,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她只轻轻点头,扭身继续和阿九往前走。安逸则交代其他女官安置小瑾,便快步跟上。
没走几步,果然见到前方不远处,方才那个嬷嬷五体投地趴在正殿前的地板上,皮开肉绽,也不知被打了多少个板子,眼看着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活不成了。
林陌染微微皱眉,太后这是有多气愤,才会将一个嬷嬷打成这样……想到在偏殿的小瑾,不仅松了口气,若是方才没有阻止,任由她看见这样的画面,不知道会在心里留下多大的阴影!
三人经过那个嬷嬷,脚步不停,继续迈进清正宫大殿。
不料一脚才踏入大殿,前方便传来嬷嬷一声怒喝,「大胆九王妃,还不跪下!」
林陌染一愣,还未抬头,膝盖处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身子不稳,「砰」一下狠狠跪在了地上,一阵剧痛从碰撞地面的膝盖处传来,疼得她嘶叫一声。
头顶传来了柳太妃似笑非笑的声音,「姊姊,我方才不是说过嘛,为了争夺男人的宠爱,女人没有什麽事是干不出来的。别看九王妃平时多清白端庄的一个人,内地里还是一样!可怜那淑雅的德妃,如花似玉的年纪,就这麽被她害死……那笔帐,本太妃还未跟她算,今日这祸害竟然又想害人,来人啊!给我狠狠地赏她十大板!」
「慢着!」林陌染挣扎爬起,抬头正色望着主位上的太后和柳太妃,「太妃娘娘责罚妾身前,还请告知妾身,错在何处。」
柳太妃皱眉一笑,「你尚不知罪,还要哀家来告诉你?」她冷哼,转向赵婉莹,「赵侧妃,你来告诉她,方才那个嬷嬷都招认了什麽。」
立在下首的赵婉莹脸色阴晴不定,应道:「是,方才嬷嬷指认,今晚九王妃欲谋害我性命,谋害不成功时便退而求其次,想诬陷我清白!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姊姊还想抵赖吗?」
这便是柳太妃和赵婉莹说的,将月亮抹黑的计画!
先把嬷嬷一棒子打死,第一人证没法开口辩解她的清白;而物证她们又不知从何处得来,确确实实是夏雪的玉佩,如今情形,真叫林陌染百口莫辩!这一招诬陷,使的是天衣无缝!
幸好还有一件事她们并不知晓……
阿九神色激动,站出来就欲替她辩解,林陌染一手拦住,却是转身向太后笑道:「太后明鉴,太妃娘娘和婉莹妹妹有人证,不巧的是,妾身也有人证。」
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容,此刻微微动容,「人证何在?」
林陌染瞧出她眼中露出的些许关心,心中一动,摸不透太后到底站在哪一边,嘴上仍旧清晰叙述道:「嬷嬷口口声声称是昨日下午在王府侧门遇到妾身的陪嫁侍女夏雪,可是昨日下午,妾身和夏雪都不在府中,而是去了江陵的玉楼春茶楼,此事茶楼所有人都可作为人证!」
赵婉莹神色一滞,偷偷望向柳太妃,後者皱着眉,默然不语。
还是赵容开了口,「既然如此,速速差人去茶楼询问一二,若九王妃所言属实,那麽今晚指使嬷嬷的,便另有其人。」说话间,她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了身侧的柳太妃,又加了一句,「安逸,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这是将自己的人安插其中,让安逸办事时暗中偏袒林陌染。
阿九顿时松了口气,但仍旧牢牢护着林陌染,不让身後的嬷嬷接近,那决然的神色,俨然一副「谁敢打她板子,我就跟谁拚命」的模样。
这位可是有定国公夫人诰命在身的苏翰林府二夫人,谁敢得罪?一时间,都远远退离了两人身边。
赵容缓了缓神色,吩咐道:「给定国公夫人和九王妃赐坐。外间那人,收拾一下,能治便治,治不好了,打发到乱葬岗去,给她家里一些赏钱,就说是病死的。」
古人身分等级泾渭分明,下人的性命如草芥,林陌染听赵容一脸淡然地道出这样的话,心下虽然觉得十分不舒服,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安然处之的模样。
未几,前往玉楼春的安逸便着人快马传来口讯,昨日下午,九王妃和夏雪确实在茶楼三楼小坐,直到傍晚才离开,此事已得到茶楼帐房、夥计、厨娘等十余人的证实,其中还包括几位茶客。
赵容的脸色这才终於缓和下来,摆摆手挥退传讯的内侍,转向柳太妃道:「妹妹啊,看来方才我们着实错怪九王妃。况且德妃一事尚无定论,妹妹还是不要急着定九王妃的罪。」
柳太妃闷哼一声,神色间压抑着恼怒,嘴上却道:「可不是,都怪我心急了,哀家这便向九王妃赔个罪,还请九王妃原谅。」
是心急着定她的罪,还是心急着将她处死?林陌染心中冷笑,如今面对这麽没有诚意的道歉,她真是一点都不想理会。
无奈对方身分地位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辈分,她只能含笑应道:「太妃心心念念着为太后分忧,打理後宫诸事,做事谨慎,审讯严厉,倒是让妾身佩服不已。」
柳太妃又是一声冷哼,忽地站起来对赵容道:「姊姊,说了这麽久的话,妹妹也有些累了,这便告罪回去休息。」
赵容也不阻拦,点点头,便任由她摇曳生姿地步出清正宫。
柳太妃走後,赵婉莹不敢再留,作势告别也想赶紧离去。
赵容却冷着一张脸,「慢着。」
赵婉莹堪堪迈出的脚步顿时收了回来,抬眼惶恐地应了声,「太后唤妾身还有事?」
谁知赵容方才冷起的一张脸,却突然堆起别有深意的笑容,柔声道:「素闻祁儿念叨,府中侧妃为人体贴贤慧,哀家算来也是祁儿的亲生母亲,想留你在身边伺候几日,享受一下传说中儿媳无微不至的照顾,赵侧妃,你看如何?」
林陌染差点就要笑出声来。体贴贤慧?无微不至的照顾?别人体贴她、照顾她还差不多,何时轮到她赵婉莹去照顾别人?
太后这一招可真是够损人的。
眼看着赵婉莹脸上维持的笑容瞬间垮掉,比吃了黄连还苦的模样。
赵容还不愿甘休,又道:「选秀前这段时间,你便随我去昆山小住几日吧。」
话至此,赵婉莹恨不得哭出来,早知道她就不恶整林陌染了。被困在昆山那个活死人待的地方,还不如被禁足在皇宫呢!
赵容摆摆手,「就这麽定了,明日差余嬷嬷将你的衣物带过来便可。」
她话锋一转,向林陌染道:「昨日皇上为哀家送来了一批西域和阗暖玉做寿礼,哀家瞧着品质甚好,色泽翠绿,你和阿九一道去偏房挑几件吧。」
林陌染一笑,这可不就是她和林奕卖给皇上的那批西域玉石?果然什麽都瞒不过太后这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