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林陌染慌得四处张望，然而他贴得太近，人长得太高，在他禁锢之下，她什麽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他的脸、他张开的手臂和他的怀抱。

「你到底要干什麽啊？」她张口就是埋怨。

燕乐晟不爽地皱起眉，嘀咕道：「每次都问朕干什麽？难不成每次都要朕回答说，是要上你？」

林陌染面上火烧火燎。这人真是满口胡言秽语！她立刻反驳，「你怎麽不说你是在耍流氓？」

燕乐晟义正词严纠正道：「对自己的女人耍流氓不叫耍流氓。」

「那叫什麽？」

燕乐晟暧昧一笑，「叫情趣。」

这麽高级的词汇，他竟然也能用得这麽顺口？把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都给说懵了。

燕乐晟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道：「不说话？这是默认了、默许了？」

默许你个头！林陌染推开他的手，「我这是无言以对，不忍直视。」

燕乐晟笑了笑，手一路摩挲着直到她的腰间，就这麽搁着不离开，嘴上却很正经的问：「今夜母后与你说了什麽？」

林陌染没好气的道：「说了一堆你的坏话。」

燕乐晟知道她是在使小性子，也不理会，接着再问：「母后可有说，很喜欢你送来的这批和阗暖玉？」

林陌染不再嘴硬，点头道：「说了，还说她知道是我卖给你的。」

「是朕告诉她的。」燕乐晟一脸邀功的神色，「朕还想，将你那个茶楼御赐为皇室茶庄。」

林陌染顿时苦笑不已，「还是不必了，玉楼春因挂着你亲手书写的牌匾，已经有许多人不敢入内了，若是再宣告天下，这是皇室茶庄……皇上，妾身的生意还要不要做？」

燕乐晟轻刮她鼻尖，「怕是你开茶楼，不是为了做生意这麽简单吧，还想着收集情报。」

一语中的！林陌染无话可说。

燕乐晟笑着续道：「被朕说对了？那朕问你，收集那麽多江湖情报做什麽？与你不愿入宫的理由，可为同一个？」

再次一语中的！林陌染抽动嘴角，犹豫着，最後仍然没有开口。

燕乐晟循循善诱至此，才耐心地抛出了心中的疑问，「告诉朕，你不愿入宫，是为了何事？你组建商队，必不只是为了钱。更何况，你我都清楚，林奕那支商队，根本不是普通的商队，他来自江湖一个组织，名叫——」

林陌染忽地一手按在他唇边，「我都告诉你……」她顿了顿，取下发间那支牡丹簪，「你派辰靳闯入我沉雪坞那日，辰靳不时打量我发间这支簪子欲言又止，所以我猜想，你兴许也已经知道了。我母亲来自十色琉璃阁的丹色坛，而我……是他们口中丹色坛这一任的坛主，同时也是琉璃阁阁主的候选人。林奕和他的商队，则是琉璃阁另一个分坛。」

燕乐晟皱了皱眉，「他们存在的目的是什麽？」

这便是一个帝王最看重的地方，一个在江湖上有点名气的组织，不管对方来历如何、从事什麽，最重要的是，他们能不能为己所用？

林陌染叹气，诚实道：「我不知道。」

「那麽你是打算继任坛主，再当选阁主？」燕乐晟觉得好笑，「朕的皇后，竟然来自於江湖隐秘组织？」

林陌染再次摇头，「我不知道。」

她两次犹豫的回答，让燕乐晟不自觉加重力道，更紧地将她搂在自己怀中，口中连声追问：「你要做的那件让你不能进宫的事，也跟这个组织有关？」

「我要借用他们的力量。」

燕乐晟微微着恼，「你宁愿借用他们的力量，也不求助於朕？」

林陌染一愣，神色闪烁道：「你的力量太多人觊觎，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如琉璃阁可以暗中行事。更何况，你不也希望我暗中帮你寻九命猫脑吗？」

她的回答让燕乐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就好比自己设了一个圈套，他逼着她往里跳，到头来发现，自己和她都同时掉进去了，这拉圈套的手，是继续拉紧，还是松手呢？

林陌染续道：「余嬷嬷告诉我，你在利用赵家下一盘棋。我……」又是一顿。

这一顿，把燕乐晟心都揪起来了，忙道：「朕确实在利用赵家，但朕绝不会为了牟利而牺牲你！」

「我知道。」林陌染点头，「我是想说，赵家赵琅坤高居左丞相之位，本身就是一棵不易砍伐的大树。而这些年来，朝中盘根错节，埋下了太多赵家的眼线，加上利益环环相扣，皇上这盘棋，光是除掉赵家，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揪出赵家背後那些抱成一团的逆党……这事明处不好下手，便从暗处来！妾身的琉璃阁，或许正好能充当皇上的暗线！」

燕乐晟眼神渐渐明亮，「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林陌染一愣，「没人教妾身。怎麽？」

「从前只道你是伶牙俐齿，比常人多一份小聪明，今日看来，不仅如此，你连朝中动态都了解得这般清楚。」他目光越发深邃，深深地望着她。

林陌染被看得心里发毛。

一个皇上，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绝对不是什麽好事！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子！对朝中动态如此关注，很难不让人误会是有异心。

林陌染忙敛容，改口道：「妾身时常听父亲和王爷谈起。」

此言一出，燕乐晟突然笑了，幽幽叹道：「朕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朕只是觉得……有些自豪。」他顿了顿，说话间，脸上那抹暧昧的神色已溢於言表，「林陌染啊林陌染，你不愧是朕相中的女人！」

转念一想，忽觉这个话题导向不太对，他猛地回了神，厉声道：「先别转移话题！朕是问你，你不愿进宫，究竟为了何事？」

还是不放过她，坚持要听她亲口说出原因，林陌染顿觉疲惫不已，深深叹了口气，颓然道：「我想寻到我哥哥。」

燕乐晟拧眉，「就这麽简单？」

「简单？」林陌染快炸毛了，「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难得很。我怀疑哥哥还活着，他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回不来！因为一旦我哥哥回来，父亲有了帮手，林府必定会再次成为坚定的保皇派。有人不想让他回到林府，不想林府成为保皇派的力量……」

燕乐晟眯着眼，眼神中蕴着锐利光芒，「这麽说来，你还是在帮朕？」

林陌染耸肩，「也不全是为了你，还为了我自己。」

「哦？」燕乐晟蹙眉，「为了你什麽？」

林陌染再次叹气，「琉璃阁有个变态的规定，继任阁主若为女子，则终身不得嫁人……我可不想独自终老，所以我得把哥哥找回来，让他担任这个变态阁的阁主。」

燕乐晟终於释然一笑，「这麽说，还是为了我！为了嫁给我！」

林陌染双臂环胸，乾脆不理他。

燕乐晟笑够了，琢磨半晌，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柳太妃此人，你觉得如何？」

乍听他在这时提起柳太妃，林陌染只觉得像一根刺扎进心里，非常不舒服，方才好好的笑容也顷刻间垮下来，冷冷地道：「不怎麽样。皇上是指？」

燕乐晟苦笑，「朕不是那个意思。朕的意思是，她从前与赵家走得很近，先皇去世时殉葬了一批妃子，她本也在殉葬名单之中，是赵琅坤一意力保，才得以捡回一条性命。」他顿了顿，「此人和赵家，是否有所勾结？」

林陌染听他对柳太妃的经历如此熟悉，心里更加不满，顺口就冲着他道：「妾身与柳太妃才见第二次面，如何得知此人是否与赵家勾结。倒是皇上对太妃娘娘的一切非常熟悉的样子，想来对她此人也应当很了解，皇上便自行判断，何必来问妾身。」

燕乐晟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不禁苦笑道：「方才还好好的，怎麽又耍起小性子来了？」

林陌染捡起他方才的话丢回给他，「对自己的男人耍性子不叫耍性子。」

燕乐晟瞬间失笑，「那叫什麽？」

「叫……吃醋！」林陌染咬咬牙，丢出这麽一句话，猛地推开他就往黎笙的方向跑去。

九王爷府的轿子早已停在宫道上，她脚步飞快，一溜烟钻进轿中，再也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