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好"给您撂窗台上…
我把"好"给您撂窗台上了!(老北京的一句吉利话儿)新年前后,说"好"的声音总要陡然增多--恶棍或混蛋们的心肠在那几个礼拜也会变得格外柔软?对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婆说声"辛苦了"?对迟疑、犹豫的情敌说声"不容易"?对木讷、善良的前夫说声"别来无恙"?对色厉内荏的老板说声"氦皮牛耶"?我也奇怪,我怎么一下就能虚构出这么多"问好"细节?我很愿意这样虚构?我宁愿这样虚构?说"好"的方式古今中外千奇百怪。在那林林总总中,最无个性、无体温的,是被烫金花体铅字印到贺卡上的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好"。尽管它们有鲜红的衬底帮助,有芳香的卡纸衬托,连篇累牍,不厌其烦,可依旧无法改变其抽象、空洞、冰冷的效果。哪怕那成串的恭喜、祝贺再大、再亮、再夺目,依旧无法让人情移或心动……怎么说呢,那些镌刻在贺卡上的"问候"没人气儿。与之相反,当千奇百怪的"问候"由不同人、不同嘴、不同声调说出,情形也便发生改观--菲律宾总统埃斯特拉达在庆贺自己63岁生日时说:"谁63了?我觉得我才36。"查尔斯王子在庆祝自己53岁生日时则说:"我收到不少关于秃顶、视力衰退、中年发福的贺卡。"将这两个"生日感言"对比看,抽象之至的"好",虽被隐喻在一派幽默、自嘲之中,可它不再抽象、空洞、弥散。好心情就像一地庄稼,不勤恳不留心,会直接影响收成。我一直相信,那些亩产过千斤的好收成,一定由绝对年轻、绝对勤恳的劳作灌溉而出。当然,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语词方式。小鬼们喜欢诸如"酷"、"酷毙"、"帅呆"、"飚"、"炫";而下岗不久的老王,则欢喜满嘴"平安是福";张三在欧洲上高中的侄子心情愉快,张嘴会客客气气:要么"万得福",要么"外瑞古得";而李四家隔壁张婶的独子因为迷恋歌星,说"好"也必须引用歌词--"一切都好,只缺烦恼!"什么意思?到底好是不好?……这种种不同的"好",语种或读音上的差异,其实刚好意外地丰富了"好"之内涵的无限丰富。北京的老话里有一句,算新年问候。语境多半是给老家儿拜年,来得或早或晚,总之不合适,老家儿休息了。在如此语境中,隔着好几道门,晚辈会放大嗓门,大声说:您歇着吧!您老过年好呐!我把"好"给您撂窗台儿上了!这个问候语境中的寒暄当然老掉牙,可它亲热、实诚,暖暖和和。甚至,从修辞上看,它其实相当讲究--原本抽象到家的"好",当其与动词"撂"组合到一起之后,便像被胸怀温暖过的一个冬季那样,忽就活泛、跃动而起……还有个"窗台"接着,有了精气神儿!马克·吐温说:"只有在4月的第一天,我们才记起在过去一年的364天中我们是多么的愚蠢!"与之相似,很多人也只是在到了年根儿才忽然发现,自己已久疏问候--无论对敌人,还是对朋友。果真如此,趁着新年,用一个被自己的体温焐热过的真诚"问候"去敲开夙敌或新友的大门?一字千斤,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