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克爱情 2(1)
那天我是从东方广场的东门出来的,小姑他们邀请我去跳舞,被我谢绝了,我一个单倍儿,跟在他们甜蜜的身后,除了当灯泡还能当什么。再说我不喜欢舞场的气氛,男的都跟太监差不多,一个个曲腿弯腰的忙的够呛;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居然任由那些太监们挑选,简直就把自己摆放得连宫女都不如。我眼看着小姑被内科专家拥着进了自己的那辆“捷达王”,内科专家很绅士的先为小姑打开车门,安顿好小姑,然后才打开司机位置的车门,动作十分麻利地发动了汽车。我决定步行回家,东单离东四北大街也就四五站路。就在我走到灯市口那个中国书店的时候,突然觉得一股酸水从胃里陡然涌上来,直冲嗓子眼儿,我还没来得及产生压制它的念头,只觉得嘴里一阵**辣的感觉,我下意识地一弯腰,“咕噜”一声,虾酱似的一堆东西就吐到了地上,接着就是一阵头晕。我扶着路旁的铁栏杆,闭着眼站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阵金星飞舞。我想打辆车,可招了半天手,所有的出租车都有人,仿佛故意跟我作对似的。第二天我就去了X医院,张文正不在门诊,问内科分诊台的护士张大夫去哪了,护士头也不抬地说,可能在病房。我问怎么才能找到他,护士说那你就去病房找,或者呼他,停了停又说,你呼他恐怕他也不会理你的。我只好给小姑打电话,让小姑同他联系。不到一刻钟,张文正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他满头大汗地站在我面前,用手理他湿乎乎的头发,然后从白大褂儿上边的兜里掏出一块面巾纸擦汗。我这才注意到医院里的温度很高,好多来看病的都面红耳赤的,一副气色极佳的样子。他问哪儿不舒服,我说恐怕是胃,不想吃东西,昨天晚上还吐了。“我们分手以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大夫特有的职业性关注。我点头。他把我带到内科的第2诊室,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夫正神态安详地为病人看病,他的两侧坐着他的两个虔诚无比的学生。张文正走过去,凑到他的耳旁小声嘀咕了一会儿。中年大夫抬起头看了看我,示意我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等一会儿。我旁边还有一张空的椅子,张文正却并不坐下来,也没有走的意思,像一截儿白木桩子似的牢牢地戳在我旁边。我抬起头小声对张文正说:“你要是有事就忙吧,看完以后我会将结果告诉你的。”张文正面带微笑一动不动地站着,这时他上面口袋里的呼机响,他掏出来看了一下,然后低头对我说,病房找他,去去就来。犹豫了一下,他让我干脆看完了去病房找他,住院楼五楼靠东边的七病室。张文正走了以后,我就专心致志地看中年大夫看病。一望而知,此刻坐在病人位置上的是一位老农民,看上去大概有七十岁左右,面容枯槁,身后站着一男一女,应该是他的儿子和儿媳。大夫慈祥而大声地对老人说:“住院做了手术就会好的。”然后就让老人的儿媳搀着老人出去,又示意老人的儿子留下来。我听到大夫低声对老人的儿子说,老人得的是胃癌,已到晚期,手术以后要化疗,需要一定的费用,要老人的儿子做好准备。老人的儿子——一个身材又矮又壮、面色极其红润的中年汉子竟然在一瞬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恳求大夫尽量给他父亲用最好的药,还说钱不成问题,这两年他们家开了一个食用菌厂,年利润至少有二三十万元。大夫转头示意我坐到他面前来,又对泪流满面的中年农民说:“那就好,有钱就好。”说着顺手将他的学生开的一张住院单递给中年农民,让他到门诊楼后面的住院楼去办住院手续。直视着我的,是一双标准的大夫的眼睛——对于病人的热情(不如说对于疾病的热情)被封闭在一层透明薄膜的后面,我确认,世界上除了大夫看病人的目光,没有谁能够做到如此的坦然和安定,也只有技艺超群的大夫的目光,才有那种深厚的悲天悯人(不管他是不是演出来的)。我刚说出胃不好三个字,大夫就开始吩咐他的左右两个虔诚的学生开单子,诸如X光片,预约B超的,还有做胃镜的。接着他问我多长时间了,我问什么多长时间,他用右手握着的那杆兰色的圆珠笔指指我的胃部,“不舒服,或者疼痛。”我告诉他大概有半年左右。他抬起头望着别处想了一会儿,对我说:“就先这样吧,你去做一些检查,等结果出来以后告诉我。”照完了X光片,就去B超室预约时间,我看着那张做胃镜的单子发愣,拿不准主意是做还是不做,因为听说做胃镜挺难受的。我想让张文正帮我拿主意,就去后面的住院楼找他。上了五楼,走到七病室的门口,我向一位正往出走的小护士打听张大夫,她反问我哪个张大夫,我们这儿有七八位姓张的大夫呢。我说是张文正大夫,这时,却见张文正从一间病房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帮年轻的实习大夫。张文正一抬头看见了我,撇下一帮实习大夫径直朝我走来,问我怎么样。我把胃镜的单子递到他眼前,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他问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诊断方法,比如……我说是,X光片已经出来了,还预约了B超。他拿过我手里的X光片,走到一间病房的门口,借着光亮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