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李小燕

2. 李小燕

在初一的下半学期,班里转来了一名细高的女生,老师说女生是从南方而来,希望同学们对她多加关照。由于女生个儿高,只能坐到后排。刘青个头高,当时坐在最后一排,按照常规,一般是男女生同桌,为了安排新来的女生,老师将刘青同桌的男生调开单坐,让女生坐到了刘青旁边,她们成为了班里惟一同性的同桌。陌生的女生使刘青感到一种新鲜的兴趣,她常常主动与女生搭话,女生却很矜持,只是哼哈点头,金口难开似的;时间总是会改变些状况,逐渐地,她们熟识了起来,女生就有话说了。这个女生就是李小燕。李小燕生在南方,长在南方,自然就会有些口音,口音不是口语,是不影响听力与交流的,刘青倒觉得李小燕南方味道的普通话很好听,有点柔有点脆,干干净净的。李小燕虽然是一般长相,却像大多数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一样,皮肤洁白光嫩,看着就有几分秀气。她的单眼皮眼睛很有特点,长得细长,还带些明显的自然浮肿,看着她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她像是刚刚哭过一样,不爱说话的李小燕,配上这样一双“哭过”的眼睛,就像个“受气包”,“受气包”兰州话讲,就是受气的命。班里的同学,包括秦中梅,都不太喜欢李小燕,觉得她又怪又冷漠,和她玩儿,很没劲的。为了维护同桌的团结,起初,刘青只是象征性地和李小燕说说话,并没有想着她们会成为亲密的同学,但是,同桌的身份使她不由自主地承担起了多多陪同李小燕的责任:做课间操时陪她上下楼,课间休息的时候陪她聊聊天,在人扎堆的时候尽量靠近独处的李小燕。李小燕身不由己地接受着;逐步,对刘青就有了主动的信赖和依托。这样,不知不觉中就铺开了她们成为亲密同学的关系之路。李小燕的学习也是一般,比刘青还要差一点,排在班中的中下游,但她却有一个最大的特长,她喜欢画仕女,而且画得好。李小燕画仕女,用具简单,只是铅笔加蜡笔。她画的每一个仕女都是完全凭着她的想象信手而做的,画好的仕女,都涂上蜡色;她勾画的仕女,线条细腻,清晰,明丽,每一个仕女虽是千姿百态,却有一样的妩媚清艳。课间时间,画仕女是李小燕最大的放松。当同学们发现了她的这一特长时,就对她刮目相看了,他们纷纷向她索要“仕女”,李小燕从不拒绝任何一个同学。刘青常邀李小燕到自己的家中去玩,李小燕去是去,每次却不敢多呆,好像有什么急事等着去做,呆一小会儿就要走,刘青从来留不住她;有时,刘青就说:那我和你一起去你们家吧。李小燕的脸马上红了起来,呈现出紧张与尴尬的表情,说:不行,我爸我妈不让我带人上家里来的。刘青抱怨地唠叨:你爸你妈怎么那样啊!李小燕也不辩解什么,抱歉地说:要是,就我自己就好了,你天天来我这里好了。从和李小燕好起,刘青从没有去过她的家,也就没有见过她的爸妈,她想象不出李小燕爸妈的样子,但她确信一点,李小燕的爸妈对她是要求严格的。李小燕的情况是特殊的,这一点是刘青后来才知道的。李小燕的爸妈生有一男一女,女孩是李小燕,男孩是李小燕的哥哥。在李小燕四岁那年,她的爸妈随着单位支援大西北迁到了兰州落户,但是,他们却将两个亲生孩子分隔在两地,哥哥随爸妈到了兰州,李小燕却被留在了南方老家,和没有了奶奶的爷爷一起生活。爷爷前身是农民,没有退休金,靠卖冰棍挣点微薄的收入,她的爸妈一年只在春节前寄给爷爷一点钱,钱数微不足道,爷孙俩的日子过得很艰苦,好在,凑合着,李小燕该上的学都上了。李小燕的爸妈为什么不带上爷爷和她呢?理由是极简单的,他们是典型的不孝儿女,重男轻女的父母。李小燕上初一时,爷爷去世了,她爸妈不情愿地这才把她接到兰州。偏心的爸妈自然是不待见李小燕的,李小燕在他们的眼中是一个多余的饭桶,他们极不情愿地白白养活着她,对她只有横眉竖眼;李小燕对他们也是没有感情,在他们面前只有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这更加剧了他们对她的厌烦。李小燕的心理多么希望不回这个家才好,每次在刘青家,她真想一直呆下去,可是,她必须赶回家去做饭,这是她爸妈对她下的规定,她没有能力去违抗。一个初一的学生要给全家人做饭吃,这是令人惊讶和不可思议的;而对于李小燕,接受做饭命令的那一天远比“做饭”本身更加令她难以忘记,那是深刻的一幕。那天,是星期天,李小燕正在自己的小屋练习画画儿,她的爸堆着不满的脸走进,他什么也不说,怒视了李小燕片刻后,像一只饥饿的老虎,对准锁定的目标,突然发起攻击,他武断地将李小燕手中的水彩笔夺出扔在了地上,水彩笔碰到李小燕的脸,从左侧脸颊横穿到右侧脸颊,被划出一道曲折的红色。她的爸不管不顾,不由分说,像提一只小鸡一样拽起李小燕就往外走,她被连推带搡地赶到厨房,那一时刻,李小燕的脑袋是冰凉和麻木的,心脏是要跳到胸膛外面似的。厨房内,李小燕的妈正在做饭,她的爸用手点着她的后脑勺,对她大声喝令:你今天必须学会做饭,以后的饭你来做!李小燕的妈厌恶般瞥了眼李小燕,张开嘴接话,用南方话连珠炮似的大声数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什么活儿都会干了,你瞧瞧你,会干什么!瞧你那一副呆木鸡的样子,以后能有什么出息!我们天天累死累活地上班,不能挣钱白养活你!李小燕木然地站在那儿,一言不发,仿佛是个债务人,心甘情愿地接受着她的爸妈这两位债权人的任意声讨,她脸上那道红色的水彩于她清静的神态,显得滑稽又可笑。即使开始了做饭,不再白吃饭,她的爸妈也丝毫没有改变对她的态度,情况反而是变本加厉的。李小燕经常会受到她爸妈的无端责骂,他们在她身上“卸火”是家常便饭的事,她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看到她,他们的脸总是拉得长长的,可以将原本笑着的脸忽然收回,他们永远不会对她报以笑意;他们会以她菜择得不干净,饭做得不香,活儿干得慢了等等借口而对她大开骂口,一骂就很难休止。如果她稍稍“顶撞”他们一句,他们的手就挥动了起来,实实在在地落在她的身上,不是不停地点她的脑门,就是掴她巴掌;她若再“顶撞”下去,他们手上的力量和频率就跟着往上长。她的自尊不想受“打”这份屈辱,逐渐,她有了经验,宁可沉默。李小燕的性格,深深地附着着她年少时的成长过程,她自卑又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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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九十年代少女闯荡社会的故事――落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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