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过了片刻,李岳的面色恢复正常,气息也稳定了,秦肃儿便道:「可以不用渡气了。」
她没看萧凌雪一眼,继续专注的缝合,待缝合完成,依序消毒,将两处伤口以棉布包紮。
顾太医见包紮完成了,这才请教道:「敢问姑娘,那渡气是怎么回事?」
秦肃儿解释道:「我给伤者做了全身麻醉,因此肺叶有时会无法运作,伤者就无法自行呼吸,必须由外界提供氧气,渡气便是提供氧气。」
她的说明用了许多现代用语,明知道听的人会一知半解,但她一时也想不出古代的说法,只能凑合着用了。
「麻醉?」顾太医大吃一惊。「姑娘给李元帅做了麻醉吗?何时做的?老朽为何没看见?」他不自觉地已把自称从老夫降为老朽了。
秦肃儿一边取下伤者身上的银针,一边说道:「这四根针便是麻醉作用。」
顾太医大受震撼。「姑娘会行针灸麻醉之术?」
秦肃儿轻描淡写的回道:「刚好是我的强项。」
顾太医赶忙问道:「姑娘是否也知麻沸汤的配方?」
「那是自然。」秦肃儿不假思索的说道:「蟾酥、生半夏、闹羊花、胡椒、川乌、草乌、荜拨、麻黄,把这些东西晒干打成粉,用酒和,便是麻沸汤了。」
顾太医大为激动。「姑娘,你、你这是要将配方告诉老朽吗?」
「不是你问我的吗?」秦肃儿奇怪地看了顾太医一眼。
顾太医更是激动了。「只因老朽问了,姑娘便告诉老朽吗?」
秦肃儿觉得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奇怪,她理所当然的说道:「你问了,我知道的,自然要告诉你。」
顾太医忽然觉得自己白活了,小小姑娘有此胸襟,他一百年……不,一万年也赶不上。
要知道,祖传秘方都是轻易不得示人的,尤其身为医者,依靠的就是自身的医术,自然要藏着掖着,即便是自个儿的徒弟,也绝不会倾囊相授。
可刚刚对于失传了许久的麻沸汤配方,姑娘却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还有适才做那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缝合之术,姑娘也没避着他,完全不怕他学了去,种种超凡脱俗的行径,一再让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对她从自叹不如到肃然起敬。
秦肃儿没意识到顾太医心中惊涛骇浪的变化,她收拾着手术用具,一边说道:「手术成功,伤者不久就会醒过来,不过还要观察伤口是否感染,所以我得在这里住一晚,派人守着伤者,若有任何不对,立刻通知我。」
她并没有指名道姓,但萧凌雪知道,她是在说给他听。
瞧顾太医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模样,又追着向她讨教了数个问题,看来她那缝合术是煞有介事,李岳的性命是保住了。
不等萧凌雪有所表示,顾太医便拍胸脯道:「姑娘放心,老朽让医仆在这里守着,若有不对,会立即告诉姑娘。」
秦肃儿对顾太医笑了笑。「你那小医仆倒是伶俐,叫什么名字?」
顾太医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他叫吉安,确实有点天分。」
秦肃儿又笑了笑。「顾太医,你饿了吧?站了这许久,我的肚子可是饿得咕噜叫,又热得要命,若是此时有碗冰吃,想来神仙也不过如此。」
这话说得太明白了,萧凌雪无法再假装无动于衷,她救了李岳性命是事实,且照理说她算是他延请来给李岳出诊的,他又是主人,总不能一直由顾太医出面招呼,他只好咳了一声,问道:「除了吃的和冰,还需要什么?」
他同样没有指名道姓,语气是没那么不客气了,但还是挺没有礼貌的,不过秦肃儿懒得与这种自视甚高的人一般见识,她嫣然一笑。「自然是需要诊金了,我和顾太医这一个多时辰忙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让我们白做工,是不?」
萧凌雪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顿时又变得扭曲。
好个俗物,一开口就知道讨银子,什么医者仁心,也只有话本子里才有!
顾太医吓了一大跳,连连摇手道:「不不不,不用,为李元帅诊治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下官岂敢要诊金,请五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听顾太医自称下官,秦肃儿知道了,这位不可一世的大爷还是个官呢,难怪一直盛气凌人。
为了挫挫他的锐气,她笑得更娇媚了,更加挑衅地道:「你何必客气呢?咱们付出心力劳力,我看这位五爷财大气粗,肯定不会小气诊金,若是拿来了,你就收下吧!」
萧凌雪剑眉紧蹙,怒火顿起。
他从未想过财大气粗这四个字会有用来形容他的一天,这女子竟敢如此诋毁他?同踏在京城这块土地上,她当真不知道他是谁吗?
「若是李岳真的让你治好,自然会有重酬,这点你不必担心。」萧凌雪轻蔑地说道。
秦肃儿露齿一笑。「那就好。」
萧凌雪对她的回答感到难以置信,难道她原本担心他会赖帐吗?
这女人可真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若李岳没有醒来,她休想离开这里一步!
【第四章同桌用膳】
秦肃儿吩咐润青和林晓锋先回王府,明日再来接她,免得他们出门太久,珊瑚小题大作,闹出什么事来。
润青不放心主子一个人待在这里,不肯先回去,固执地要留下来陪她。
但秦肃儿就怕林晓锋话多又口无遮拦,回去会对珊瑚夸耀她的医术,若是在王府里传开,那可就不好了,一定要润青跟着一块儿回去。
润青拗不过主子的坚持,愁眉苦脸的跟着林晓锋走了,秦肃儿让凌宝把他们送到万宴楼即可,自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是从翼亲王府出来的。
房里剩下她一个人,她坐了下来,正觉得浑身黏乎得难受时,叩门声响起。
「秦姑娘,婢子多儿给您送换洗衣裳来了。」
秦肃儿忙去开门。「快进来。」
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领着四个粗壮婆子,分别抬着一大桶水和一个空木盆,抬到了六折乌梨木绣海棠的屏风后头。
多儿笑容可掬地道:「天热气,没给姑娘准备热水,姑娘先行洗漱,饭菜马上送上来,婢子在外头给姑娘守门,姑娘洗好了,唤婢子一声即可。」
秦肃儿笑道:「多谢你了。」
幸好房间够大,屏风后头还能放下大木桶和大木盆,且多儿颇为细心,香胰子和棉布都备齐了,还有一套干干净净的衣裳。
秦肃儿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温水澡,换上紫丁香色裙衫。
她绕出屏风,知会了外头的多儿一声。
多儿便叩门进来,浅浅一笑道:「婢子给姑娘梳头。」
秦肃儿自己不会梳头,有人要为她梳头自然是好的。
多儿梳头的功夫一流,没一会儿就给她梳好漂亮整齐的流云髻,戴上一枚镶猫眼石的珠花,髻边插上一支珊瑚珠钗,简单大方,却显得格外精致。
秦肃儿看着镜中的自己,齐眉浏海下有对弯眉大眼,发型和珠花让她看起来十分耀眼明丽。
她还是觉得原主长得太过漂亮了些,拥有这样的美貌不是什么好事,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问道:「这些发饰是打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