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多儿微微颔首而笑。「上头吩咐要给姑娘准备衣裳,管事嬷嬷便一同把发饰和鞋袜也备齐了。」
秦肃儿微微扬眉。
上头?上头是什么人?那个五爷吗?
不一会儿,两名小丫鬟提着食盒来了,先前抬水来的那四个粗使婆子也来把木桶和木盆抬走。
多儿逐一把食盒打开,一边说道:「不知道姑娘喜欢吃什么,给您备了四样菜一盅汤,点心是冰糖雪蛤羹,若是不合姑娘的胃口,婢子再叫厨房重新做过。」
四道菜看起来很是可口,但秦肃儿只看了饭菜一眼,便问道:「有没有冰?我想吃冰。」
这里没有短裤短袖,就算再怎么轻薄的夏衫也要穿三层,她能不热吗?
「冰?」多儿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回道:「自然是有的,姑娘等等,婢子去拿。」
多儿出去很快回来,端来一只水梨冰碗,上面搁着银制小调羹。
秦肃儿生平第一次见到古时候的冰品,原来是细碎的冰上面摆着切好的新鲜水果,再淋上蜂蜜,很像现代的刨冰,她开心的大口吃了起来。
多儿立在她身后,手里摇着绣扇为她搧风。
秦肃儿虽然想叫多儿坐下来一起吃冰,可想到这里的奴婢谨守分际,有她们分内该做的事,自己若不要多儿伺候,保不定多儿还会以为是自个儿伺候得不好,既然如此,她便心安理得的享受这穿来后的难得凉爽,把一大碗冰吃得一滴不剩,如此,饭菜就吃不太下了,只吃了半碗饭,又把那看似很珍贵的冰糖雪蛤羹吃掉,整个人饱到不行。
「姑娘!」有人在门外叩门,急切的说道:「小的吉安,李元帅不太对劲,要请姑娘过去看看!」
秦肃儿神情一凛,难道是伤口染感了?这里没有抗生素,她已经把消毒工作尽量做到最足,若是这样还是让伤口给感染了,她可就要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消毒方式。
她带着药箱,旋风般的跟着吉安来到李岳房里,萧凌雪也在,见到她来,他没给她好脸色看,她也没理会他,迳自去检查李岳的呼吸和脉动,生命迹象稳定,并未发现异常之处。
她问向吉安,「是哪里不对?」
吉安忙道:「李元帅醒过来后还无大碍,可适才频频喊痛,还痛晕了过去。」
秦肃儿这才放心了。「麻醉的效果退了,痛是自然的。」她讲了几种止痛的药方让吉安速去煎药,又给李岳诊了脉,确认一切无误,自顾自的说道:「伤者在手术后约莫两到三日痛感会渐渐减轻,往后只要三个时辰喝一次止痛汤,多多休息即可,若是清醒了,也不可有大动作,牵动伤口,痛感加倍,且也会延后复元。」
萧凌雪哪会不知道她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适才她一进来时,他那一脸抓到她小辫子的神情,她肯定也感受到了。
「看来你的医术还行。」萧凌雪不置可否地道:「还有几个人,你要去看看吗?」
秦肃儿深深觉得这人高高在上到没药救的境界,要她去看病人,他就不能说「请她去看看」或者「请问她能不能去看看」吗?
她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要宽宏大量,就当吃那碗冰的回报。
她耐着性子问道:「你是说还有几个病人吗?」
萧凌雪闷声道:「皆是伤者。」
「你怎么不早说?」秦肃儿忍不住蹙眉。
萧凌雪闷不吭声的领着她来到一间宽敞的房间,房里有一股子难闻气味,十多张床,十多个受伤的人,秦肃儿大致看了一圈,心里不由得火冒三丈,虽然他们的伤势没有李岳那么严重,可也都不轻,甚至有些再耽搁下去,恐有截肢的危险,他居然就这么把他们摆在这里不闻不问?
她气急败坏的质问道:「因为那人是元帅,他的命就比较珍贵,这些人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吗?」
「我从未做如此想。」萧凌雪面色僵冷。「这些伤兵同样请了太医医治,却迟迟不见起色,太医依旧每日过来察看,并未弃他们于不顾。」
他的解释还算合理,秦肃儿冷着一张芙蓉脸,哼了哼,这才闭上嘴,开始逐一替他们检查。
萧凌雪紧紧抿着唇,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浓浓杀气。
她竟敢如此误解他,真是不想活了,若不是看在她有几分医术的分上,他肯定老早掐死她了。
他正在心里掐死秦肃儿之际,她已逐一检查了伤者,最后蹙着眉来到他面前,抬起眼眸看着他。
「屋里空气不流通,环境不整洁,可能出现交叉感染,我一个人没法处理,你多叫几个人过来帮忙,找人看着李元帅,把吉安叫来!」
萧凌雪臭着脸去交代门口的守卫,很快的,吉安和几个下人来了,多儿也来了。
秦肃儿如同下午一样,交代他们打开窗子,打扫房间,再烧开酒来消毒房间,另外消毒手术要用的器具和裁剪棉布等等的事,则交给已有经验的吉安,她并交代粗使婆子,这些伤兵的衣物每日都要更换,要用沸水泡洗,还要太阳曝晒,听得那些婆子一愣一愣的。
大房里有十多人,对于一个女大夫,尤其是一个漂亮的女大夫来给他们医治,一开始都显得十分别扭,可要不了一会儿,他们都没有心思觉得尴尬了,因为全痛得哇哇大叫。
「不要动!已经给你局部针麻了,根本不会痛,你到底在号哪门子的?还是不是男人啊!」秦肃儿替其中一名伤兵去除了腐肉,清理伤口,现在正在消毒缝合。
那伤兵愁眉苦脸的,他是不会痛没错,可眼睁睁看那针线穿过他的肉,他就是会忍不住抖动啊。
萧凌雪看秦肃儿一个小女子面不改色,这些个汉子全都哇哇大叫,他的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扬。
这个女人倒有几分意思,不过她的医术如此特殊,照理在京城不可能没没无名,先前宜安侯府的世子摔马,撞到一块尖石上,肚子磕破了个大洞,没两日人就殁了,若是能请到她缝合,保不定能活下来。
他琢磨着,她的缝合术若能用在战场前线,肯定能救活不少士兵,看她缝合的技巧十分熟练,就像做了几百次似的,这令他不解,她是在哪里给这么多人缝合过?
多儿来到他面前,福身禀道:「爷,姑娘来之前吃了碗冰,可没吃多少饭菜,婢子瞧这里恐怕还要个把个时辰才能结束,婢子思忖,是否要为姑娘准备夜消?」
萧凌雪想到下午她给李岳缝合完直喊饿,看来这缝合不只是技术活,还是体力活,遂点了点头。「就备在碧荷水榭吧!先燃驱蚊香,再摆几缸冰。」
多儿有些诧异,爷这是难得的细心啊,难不成这位会医术的姑娘是爷看重的人吗?不过她不敢多问,曲膝道:「婢子明白了。」说完,她便先行退下去准备。
秦肃儿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把十几个伤兵的伤口处理好,精疲力尽是一定的,而且她发现自己又饿了,身上的衣裳又汗湿了。
她朝着萧凌雪走去,站在他面前,抬眸看着他。